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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拯话一出口,惊觉失言,猛见裴东来脸色变得像窗户纸一样苍白灰败,后悔得真是说也说不清,收回也来不及。
“哈!”庞统先是一愣——包拯的回答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等回过味儿来,忍不住轻笑出声。这一笑,就象春风偶动止水,随后花落水无痕,令得一池春水也不禁轻狂轻薄得忘记了颜色。
“包拯,我就要你这一句。”庞统嘴角微勾,眉宇间的魔煞之气反倒淡了,不引人注意地捏了包拯腰间一把,看黑脸青年被蝎子蛰到一样跳起身来,方才转脸对着门外冷笑道:“外头的人,看够了没有?!”
应龙在门口张头探脑了好一阵,这会子被庞统叫破,忙不迭进来斯斯文文行了个礼道:“庞大将军,火场里的尸体都照包大人和裴大人的要求清理出来了。下官是来问一声,两位大人要不要去查验一下?”说罢,掩不住得色地乜了包拯一眼。
“死者中可有陈皮?”不待庞统说话,包拯开口截道,之前赧愧充血的两颊,如今却因怒意变了色。空气骤然凝重得让人连喘气都要小心翼翼。应龙挺挺脖子,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垂着眼睑答道:“回大人,天威难犯,嫌犯陈皮也被雷火烧死了。”
“雷火?”包拯恨其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正要驳斥,却听裴东来咳着道:“应太令,你看我的脸是什么颜色?”
应龙被问得一怔,翻起眼皮盯一眼这个难缠的大理寺少卿,拿捏着道:“裴大人失血过多,脸色难免不好。。。”
“少废话!”
应龙被这一声吼吓得一抽,忙道,“大人的脸是白的。”
“那包大人呢?”裴东来握拳轻咳着,咳声中带着微怒与深忿,谁都听出他是有心寻事。
“黑的。”
“好。”裴东来语含讥讽,纵使自身伤重仍不肯放过刻薄损人,边咳边道,“难为应太令还分得清楚黑白。怎么偏偏漏看了桐油硫磺,还说这是天雷引火?莫非你瞎了不成!”
应龙被裴东来尖刻的言语刺得不安地欠了欠身子,略一思量,仰起脸大声答道:“下官听闻裴大人被爆炸所伤,还以为那些硫磺残迹是杀手留下的。如今听裴大人一讲,才知道竟是弄错了。”
这番回答滑溜得四脚不着地,可除了责备其昏聩无能外偏又挑不出什么别的毛病来。裴东来听出一肚子的火,瞥见应龙脸面上恭敬、却噙了个阴
冷蔑笑在嘴角,不禁勃然变色。“弄错了?你说的倒轻巧!”再要挖苦挑剔几句,忽觉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
“东来!你何必跟他怄气。”包拯见裴东来苍白的两颊又浮现酡红,一面气愤应龙油滑搪塞,一面也受不了一旁庞统如芒刺在背、幽深难测的眼神,想着走为上计,便说:“事实如何,等我去验过现场就清楚了。”
“不是‘我’,是‘我们’。”
裴东来见包拯要走,被一股热血上冲哽住了喉,以至于一句话分了两段才说完,“这案子你去得,我去得。。。。。。你别想把我一个人丢下。”说罢强自站起身来。他内伤入腑、脚步虚浮,幸有展昭在一旁扶住才没倒下,可仍晃了晃。包拯见了赶紧冲上前去帮着架住他的另一边肩膀。两人搀扶着裴东来慢慢朝外走,只听身后庞统冷笑:“包大人与裴大人果然兄弟情深。”
时已入戌,天色定昏。
雨仍下个不停,风大得像是伤了心的人在茕茕孤夜里椎心泣血的呜咽。凄风急雨里,衙前一排西瓜灯照亮方圆两丈一块空地,停放尸首的草棚子下头早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身形颀长的是常胜,个子瘦小的是衙役田七。
两人都神情焦虑愁眉苦脸,直到看见包拯、庞统一干人过来才同时转了脸色。常胜撇着嘴角打量了包拯一眼,他自从看见包拯与庞统同榻共眠之后,认定这青天包大人枉具才智却欠人品,堂堂一个男儿身却跟另一个男人有不清不楚的龌龊情事,心中鄙夷大大压过钦服不自禁地流露在眼中。
包拯见常胜眼神古怪莫名,哪知庞统背地里耍的花枪,只道这青年捕快在纳闷裴东来身份,于是说:“常捕头,这位是大理寺少卿裴东来裴大人。”
常胜眼睛一亮,随即又一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位裴大人此刻身负重伤,只怕自身尚且难保,又如何帮自己昭雪大哥的冤情?倒是裴东来察觉到常胜望向自己的眼神欲言又止,留上了心,深深地盯了常胜一眼。
“卑职给庞大将军和两位大人请安,”田七拽拽常胜衣角,赶着他一道行了个礼,才道:“火场中所有尸体都在此处,请大人查验。”
包拯眼一扫发现陈皮,忙走到死尸跟前,跪□专注地检查起来。尸体已经烧得焦黑,只留了半张脸依稀残存着本来眉目。那张僵硬的面孔上滞留着惊恐的表情,扭曲大张的口里满是浮灰。
包拯细致迅速地按按这边、摸摸那边,又捻起陈皮嘴里的焦灰端详了一下,停手时眼里陡然升起恍惚出神的表情。裴东来看包拯神情,知他有所发现,一摆手挣开展昭搀扶,也蹲□捻起陈皮口中焦灰一看,眼皮不由微微一跳。
灰似蝶衣,片片飞落。
裴东来与包拯抬目对望,灵犀交汇,一刹那似两柄绝世的剑在暗夜里交锋。
剑光不及目光明澈,眼神锋锐尤胜剑意。只一个交错就惊了亏心人的心,伤了有心人的意。
应龙干笑:“两位大人有发现?”
庞统冷哂:“两位眉来眼去,好不有趣。”他语带嘲讽,裴东来听了很不受用,眸子一翻顶了一句:“杀人灭口手脚不干净还落下马脚的才有趣。”
“这话怎么说?”
裴东来见包拯点了点头,才道:“尸体口含干灰,四肢摊开,可见陈皮是先遭人灭口而后焚尸。”应龙沉吟良久,笑道:“这倒奇了。死人被烧才口中无灰,如今陈皮口中有灰,正是活人被烧张口呼救时呛到的,怎么反倒成了灭口的证据?”
包拯接道:“应太令之前不是说‘不是仵作出身’么?怎对死于火灾的症状如此清楚?”话音不高,但却声色俱厉。应龙被问得倒抽一口冷气,尴尬万分。“下官只是听说。。。听说而已。”
“昨日验尸有误是因‘非仵作出身’、刚才漏看硫磺是‘弄错了’、现在杀人灭口死后焚尸则因你一句轻飘飘的‘听说’便成了活人被烧,应太令,你可真是一错再错且回回都错得很在点子上哪。”包拯心中微微有火,双眸闪烁生光,言辞丝毫不留情面。
应龙一直以为包拯温和厚道君子可欺,没想到这看似儒雅的包大人抢白起人来词锋犀利句句带骨,一时竟怔住了。见应龙一副张口结舌的讶异样儿,庞统几乎失笑出声。包拯的不好对付庞统是亲身领教过的,只不过如今由往昔的身处其间换了冷眼旁观,顿觉包拯的绵里藏针棘手粘牙尽数成了赏心悦目新异有趣。若不是想有意为难一下包拯,他简直要当堂鼓掌喝起彩来。
“嗳,包拯,我看你是对应太令心存成见。应太令为何要在死因上弄假?难道人是他杀的不成?”明明是撩拨刁难,庞统偏偏还摆出一副劝解的作派,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已经燃着的干柴上浇油。应龙听着不对劲可又寻不到话缝辩驳,急得出了一身汗,只得一味讷讷恳请:“大人明鉴。。。求大人明鉴。”
包拯淡淡道:“我并没有说人是应太令杀的,但陈皮确系遭人灭口。”他深知庞统脾性——越争越来劲,盘算着眼下还没到打这场口舌官司的火候,言毕索性垂下眼不再搭腔。
谁料庞统仍不肯放过,咄咄进逼道:“说陈皮被人灭口,证据何在?包拯,你是钦差没错,但没凭没据信口胡柴我可——不答应。”说话时明明冷颜峻色,嘴角却蕴了一丝不着意的笑。说到‘不答应’时更有意拖长了尾音,似挑弄似讥诮又隐隐流动着狎昵轻佻。
裴东来早看不惯,冷冷插道: “证据就在眼前,大将军看不见?”
“你放肆!”凤三见裴东来无礼,抢上前来要呵斥,被庞统一摆手止住。
“裴少卿,你既号称洛阳神探,想来见微知著查案断据的本领应该也不会差过包拯,”庞统仍在笑,眼却冷了,“你来分说原由也一样,不过有言在先,说不清楚别怪我军法无情。”
裴东来听他一口一个“包拯”,知他不存好心,因之高傲地仰着脸道:“活人被烧因痛苦难当自会本能地蜷紧身体,可眼前尸体四肢张开呈大字,这是陈皮遭人灭口的证据之一;火灾时浓烟呛入气管引发酸液上涌,所以真正死于火烧的尸体只会满口灰糊而不是一嘴干灰,这是证据之二;还有今日如此大雨,验尸时陈皮居然口含干灰燥若粉尘,可见不久前有人朝死尸口中浇灰,借此掩盖真正死因。。。。。。”裴东来滔滔不绝一口气说下来不禁气促,捂嘴咳嗽两声咯了口血,悄悄咽了,抬眼却见包拯正关切地注视着他,四目相对,一时间千言万语都化做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凝睇。
忧虑、怜惜还有激赏在包拯眼中融成两簇熊熊烈焰,涌进眼底。裴东来顿觉踏进刑狱之路后所受的种种辛与苦都在此刻有了交代,再无缺憾。心动情燃之际只听包拯道:“东来说的没错,庞大将军如果对这个解答不满意,包拯愿与东来同领军法。”
裴东来听了一阵晕眩。
他内伤不轻,心伤尤重。心伤源自绝望,晕眩却因相知相惜生死同心的喜悦而生,那一股子汹涌漫起的欣喜令他晕眩之后微微颤栗,眼都亮了。
亮若黑夜海角的两点飞星。
“包拯,你敢要挟我?”庞统冷笑。
“包拯不敢。只是照实直言。”
“不敢?你明知道我。。。。。。”灯影下看不清楚庞统脸色,包拯听他语声有异,正微诧间耳畔便有温热呼息冷淡地吐出三个字,“舍不得。”
包拯一怔,神色转寒,变得有点凛然不可侵犯,“庞统,你若大老远赶来只为跟我说这些无良胡话,那就请回。我不想听,也听不懂。”
“不想听或许是真的,听不懂就未必。”庞统道,“包大人装傻充愣的本事天下第一,连本王也不得不佩服。貌似谦逊君子,实则心底瓷实,要知道这老实人诓起人来才真真要人命。包拯,难怪那个败在你手里的耶律将军耿耿于怀心系魂牵,派人千里追杀也不嫌路远。”
包拯自问堂堂正正无愧于心,哪知到了庞统嘴里完全变了味,生恐他再说出什么更不堪的话来,忙不迭截止:“庞统,你给我闭嘴。”
庞统一笑收声。
被庞统这么一搅合,包拯留意到先前毙命的杀手尸体也排在草棚一侧,走过去检视之后发现果如庞统所言,三人眉骨高耸眼眶深陷并非中原人长相。正低头沉思,斜刺里裴东来一刀挑起尸体衣襟道:“这是什么?”
包拯就着展昭递来的灯光细看,尸体胸膛上以暗青刺着一头奔狼,龇牙咆哮的狼嘴里满是曲曲弯弯的纹路。包拯伸手摸了摸,迟疑道:“好像是字。”
听他这么一说,裴东来与展昭也凑了过来,一看之下皆默默摇头,明知包拯说的八九不离十,可谁也不识得这是什么字。庞统无声无息踱过来,张了一眼,遂笑道:“包拯,难得也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包拯忖度庞统话意似乎知道些什么,从容说道:“庞统,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天下事恒河沙数,能得知其中万一已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