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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石上之求不得千幽纷谢(江湖,虐,青梅竹马,师徒,)作者:墨崖-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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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五年没有三宫六院的庞大建筑群,似乎也在夜色里诉说它的孤寂。万人之上的君王本应坐拥天下美人,只是这位仅二十四岁的年轻帝王竟然宁愿每日寝于中枢殿,以奏章为床伴,兢兢业业,寒来暑往,除去灭千幽山门后的一年,其余四年如一日。渐渐一些本来鸡蛋里挑骨头的老臣竟然也无话可说,心悦诚服。

  此时,中枢殿内,象征九五至尊的巨大铜灯把屋子照得通透。雕着龙纹的窗棂上有着一个伏案不动的人影。

  不一会儿,伏案的人影动了。他直起身,合上手中奏本,缓缓踱到窗前,月光下,映出一张惊世绝艳的脸庞。凤眸斜挑,挺直的鼻梁下是薄薄朱唇,眸光流转间,月光都为之失色。

  “属下参见皇上。”不知何时,他身旁锦帏下,出现一袭黑衣。

  “免礼,说。”冷泉击石般的声音若有形有质,令人心神一震。

  黑衣人依言起身,不疾不徐道:“爵爷今日已经到深水山庄拜庄,清容公子和萧庄主的结拜仪式顺利举行,江南四大家及武林各派都有出席,关外骆家也到场,只是少了归藏门。清容公子和郡主状况一切正常,爵爷请皇上不必担心。”

  “好,朕知道了。”

  “是。”黑衣人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退去。

  嘴角一勾,皇帝绝美的脸在窗棂的暗影下现出一丝阴鸷。“清容公子,你也有甘于寄人篱下的一天。离开朕的这些日子,你变得很快,原来,是我低估你了。我倒要看看,你能为朕做到哪一步?”说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眼底深处闪过一道痛苦之色。

  如果可能。他愿从来没有忘记。昔日,有一个叫至清的人,轻柔握住他的手,让从未见过莲的他一笔一笔画出花瓣,叶群,珠露。昔日,有一个叫清无紫的师兄,温和的哄着练功练到不耐的他,一次一次的说,小寒,练好了武功,师兄陪你一起出山门,我们漠北江南,纵情此生。昔日,还是他曾经最爱的师兄,背对他,说,小寒,放手,我们是不可能的。胸口那处伤痕,总能映出鲜血中对面那张脸的决绝,亦时刻在提醒他这恋情的可笑。

  什么是不可能?他申璧寒此生最不信此三字。他要的东西,必须得到。即使被毁了,也要破天裂地重生回来!

  一直是往前看的,他不齿回忆。和清晗的一切却是例外。

  两年前的冬夜,窗外冷雪纷飞。

  龙床上一脸苍白,衣不蔽体的男子轻声问,“你是小寒,还是皇上?”

  申璧寒从前一刻的情欲中醒来,震怒。按住身下人清瘦的肩胛,冷声道:“你竟敢直呼朕的名讳,谁准许的?!”

  “好,原来如此。”片刻间,身下人不知哪来的力气,翻身坐起,一掌击在自己胸前。顿时鲜血从淡色的唇里喷出,飞溅尺余,而后软软倒下。

  他抱着几乎失去重量的身体,迅速用内力护住怀中人的心脉,双眼灼灼怒视。然而,怀中人清秀的脸上竟是一片温柔:“不必救我,这是我欠小寒的,陛下告诉他,如今一并奉还。”

  感觉到源源不断的内力送出,却如石沉大海,他有点心慌。“清无紫,你若死了,朕就杀了偏殿那孩子!”

  怀中人静静的看着他,笑得嘴角又涌出一股猩红:“你是小寒,还是皇上?”

  他攥紧了这人的手腕,直到那双直视他的眸子渐渐暗淡。突地,他听见自己略略沙哑的声音:“昔日的小寒已经死了。”

  “……既然如此,九五之尊何必为难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清晗的手指抚上他的脸,仍然笑着。

  “前提是你还在朕身边,否则,和你有关系的人,朕都杀。”

  清晗似乎很是疲倦,稍稍动一下,推开握住他肩胛的手,挣扎着避开申璧寒的怀抱,艰难地爬至床沿。他扯过架上衣物紧紧裹住身体,缓缓站起来。整个过程,申璧寒没有帮他,亦没有阻止。

  “我不会做佞臣,更不会做玩物。从始至终我只爱过小寒一人。”

  申璧寒终于怒不可遏。他咬着牙,一字一句。“清无紫,小寒早就死了。你亲手送他上的路,你不记得?中元节扶月池水吞没的生魂,早就转入阿鼻地狱了!还是你要说,那一切都是一场噩梦,醒来了,就能烟消云散,尽释前尘?”

  清晗转过身,神情复杂地看他,欲言又止。

  “朕厌恶透了你这大义凛然的脸了。”申璧寒冷冷起身,披衣。“你知道么?其实小寒从来爱的不是你,他爱的,只有这天下。你只是一个工具,一个万里河山的陪衬!”

  明黄的龙袍拂过身侧,地龙明明烧得正旺,带起的风却似一线冰凌,狠狠刺入清晗胸口。

  第九章:击筑

  “师父……你在哭?”

  清晗从恍惚中解脱出来,看到午时站在离他三尺的地方,乌黑的眼珠里,光华流转。

  “师父没有哭。”清晗淡淡一笑,刚刚的落寞被不留一丝痕迹的收了起来。

  午时歪头,小嘴动动,还是把想说的说了:“午时什么都知道。每次徐公公来说皇上宣旨让午时来见师父的时候,就是师父伤心的时候。师父的眼泪,在这里。”说着小手握拳,横在胸前。

  看着午时明亮得异样的眼睛,清晗心底五味杂陈。他想到的除了午时的贴心和聪慧,更多是她这种直言不讳所为她带来的危险。

  他走至女孩子身前,蹲下身,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道:“午时,除非有师父在场,否则,对任何人,都不能说出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明白?”

  “为什么?”午时何等机灵,立刻也放小音量,趴在清晗肩上,做撒娇状。

  “你一开口,或许就再见不到师父了。”话落,清晗能明显感觉怀里的小身子僵了一下。

  午时放开他的脖子时,神色认真。“午时明白的,师父。”

  清晗的手在午时肩上停了好一会儿。藏锋敛芒,你这样的年纪又能明白到什么程度?午时,这里的路是这样艰险,我怎么放心留你在宫中?

  “记住,除了师父,谁都不能相信……不,最好,你连师父都不要相信。”清晗握一握午时的手,感觉这手心比自己的高出些许的温度,立刻抽开微凉的指尖,拍拍午时的背脊,映着雪光绽出一笑。“下次来的时候,师父给你看一样好玩的东西。”

  午时在宫监的带领下,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时光打开缝隙,单薄的阳光照在空旷幽长的蟠龙殿廊上,安静得出奇的前苑里,连一只麻雀的声音都没有。暗红的有一人合抱粗的廊柱一字排开,让庑殿顶下的空间更显空旷寥落。宫廊尽头,一袭白影一动也不动,如果没有垂在腰际的长发,他就要和漫天地的雪景融成一片了。

  远处,青松上的积雪抵不过自身之重,哗的一声滑落,带起一片细细雪尘,落在熊皮裹边的长靴上。明黄的身影抖掉肩上和靴上的雪粒,转身离去。

  此后的一年,皇帝开始有大部分时间宿在寝宫蟠龙殿。

  成佑四年春,清净殿。

  缕缕轻烟从镂着牡丹呈凤雕纹的白玉香炉里慵懒地飘出。这是京城难得大的一场春雨。

  竹帘半起,正中垫着暖衾的榻上坐着身穿素服的俊美男子。

  看着廊下滴得愈来愈快,渐渐连成一线的水流,他叹了一口气。“玉儿,我听说,皇上近来改了就寝的地方?”

  玉儿是宫里为数不多的宫女里最乖巧可人的一个,申璧寒特地没有遣她出宫,着她在嫣如婕身边随侍。

  玉儿浅浅一笑,露出一个可爱的梨涡。“回主子,是有这么回事。”

  嫣如婕捻佛珠的手一停,“我还听说,皇上寝殿里有个男人。”

  面对如此直白的问话,玉儿抿唇,有些为难,最后还是楚楚可怜地看向一边榻上一直未出声的人。

  申璧寒不置可否,“仲父,墙上的这多心经经文,是您抄写的?”

  嫣如婕蹙眉,把手中的檀木念珠放下,“皇儿,你是新朝的开国之君,要时刻谨记,切莫因为个人欢愉而荒废国事。”

  申璧寒把目光从墙上收回来,露出美得让人屏息的笑,开始睁眼说瞎话。“仲父,您的经文抄的越来越好了,心中有佛,何处不平?儿臣可否请一幅挂在寝宫之内,日日揣摩欣赏?”

  嫣如婕的手一顿,如雾的眼移到皇帝精致无伦的脸上,还是如此,每次来,他的台词都不会有多大改变。微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朝玉儿挥了挥手。

  玉儿轻移莲步,把墙上的字幅解下来,呈给申璧寒。

  申璧寒右眉斜挑,眸里戏谑之色一闪而过。接过卷轴,下地对嫣氏一躬身,“儿臣谢仲父恩赐。天色不早,不打扰仲父用膳,先告退了。”

  “……申儿。”申璧寒刚走到门口,听到这两个字,停住。

  “知道你要来,晚膳我特地吩咐多加了几道你爱吃的的菜式,留下来用过膳再回吧。”嫣如婕的眼仍是茫茫的望着前方,语气却软了几分。

  申璧寒立在门口,凝视着嫣氏没有焦点的眼睛,这双曾经把前朝皇帝迷得万事皆休的眼睛,现在已经再也看不见了。

  这缘由,还要追述到他登基一年后,万事待兴,一次应左相之邀至相府。席间君臣正言谈甚欢,一支弩箭出其不意从后堂飞出,速度之快,令申璧寒措手不及,只来得及侧身一躲,箭尖穿肩而过,深入身后门樘半寸。剧痛中,没忘瞥见左相司酋嘴边冷意。申璧寒想也不想反射地急急后掠,扫退所有上前侍卫,不管是嚷嚷阻拦的或是救驾的。直到坚持退回宫内,司酋倒也没有追来。在惊察于自己对身边巨虫的松懈的时候,竟不知已经不知不觉闯入清净殿。当时已经是强弩之末,看肩上伤口竟是紫黑的颜色。

  嫣如婕不由分说点上穴道为他吮毒。他一直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直到被迷香熏晕过去。

  申璧寒便一直在清净殿静养,奏折要事一律由嫣如婕着人送来批阅,慢慢的直到身子康复回中枢殿居住。

  嫣如婕的眼睛却自此以后渐渐失明。所有太医都束手无策。左相五次三番欲进清净殿探视,均被嫣氏以“内廷不通外吏”之名拒之。司酋最后一次离去时,用莲叶盛了三颗药丸让人送入,嫣如婕全都掷于地上,踩得粉碎。

  不久,左相擒住“刺客”后秘密请旨赐其死于狱中,申璧寒准奏,并提出成立皇帝亲命直属的“司命”暗卫组织,任在灭北武林时立大功的司绝尘、即司酋的次子为首领。左相没有表态,似是默许。

  “司命”不只是暗卫那么简单。所有明面上皇帝做不到的事情,“司命”都可以做到。司绝尘的能力是申璧寒深为欣赏的,他与他的父亲,完全不同。

  自此后,申璧寒巩固皇权之路上的所有障碍似乎一夕之间变得不再是障碍。

  嫣如婕的很多要求,都看似极其微小。比如——亲手为他梳怎么都梳不拢的发;为他量身做一件怎么穿都不合身的衣服;邀他吃据说他喜欢吃事实上筷子都难得沾到的菜式,等等。申璧寒每次在他近身时总在掌中暗运杀气,蓄势待发。但三年相安无事过去,申璧寒除了觉得偶尔会浪费他几刻或半天的时间外,已经不再去想他这样做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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