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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琳的目光浸透在曾经的酸楚记忆里,蒙着一层阴郁雾气,依着窗棂,思绪狼奔豕突,对着满天月华。
自从童童出生,余思嘉就常常恨屋及乌地打童童。她打童童完全不需要什么理由,往往是看美琳不顺眼就突然啪啪啪地打童童几巴掌。有一次童童正在仰躺着,紧攥着两只小拳头,两只脚丫子也狠狠地勾着,鼻尖冒汗地攒劲儿吃奶。余思嘉啪地一掌拍上去,童童的手脚在空中惊舞,奶瓶从美琳手里脱落。幼小的童童吓得连哭都忘了,好长时间后才大哭惨嚎,怎么也哄不住。那时余莲还没回来,请产假的美琳心痛得像在油锅里炸着,眼睛瞪得通红,泪不停淌着。余枫从书房出来询问,美琳抱着悸动不安的童童说思嘉给打的。余思嘉叽哇一声跳了起来:“爸啊你看她又说谎她又骗你!爸啊我可是你的亲闺女!爸啊,童童可是我亲亲弟弟又这么好玩儿你说我亲他一下玩他一下还行我怎么就舍得打他?以后这弟弟我可不敢挨了,挨一下就挨出事了。。。。。。”
余思嘉滴水不露的谎言如往美琳胸口插了匕首,憋闷的痛在脏腑翻滚涌动,还不得不佩服她小小年纪就说谎说得不打草稿面不改色气不发喘,看来世上真有天赋这东东,你不信还真TM不行!
美琳咽下一口恶气据理力争:“明明是你打了童童还不承认?孩子这么小,魂儿会被吓掉的!要那样吃药都救不了!”
美琳说着说着就哭了。她记得妈妈这样说过。她小学时上学路上受了一疯狗的惊吓发烧不止吃药无用,妈妈就找了一“扎吓掉魂儿的”,扎了她中指的中间关节出了那么稠的黄水后来她的病就好了。到现在她也不知是不是迷信情急中就把“吓掉魂儿”一词说了出来。
余思嘉就拍手笑得像看到阿Q跪吴妈:“爸!爸——你看她说的这谎,是听哪个鬼乡巴佬编的鬼话?”
美琳听到她又在含沙射影地骂她乡巴佬,还觉得她在辱骂她死去的妈,就忍无可忍地冲着余思嘉:“你才是真鬼呢满嘴鬼话!”
余思嘉就冲着余枫嚷起来:“爸啊爸,你听她又骂我。。。。。。”
余枫对着美琳脸色如冰块寒冷:“又和小孩儿较上劲儿了,你。。。。。。”治气般地对着思嘉:“以后不准你碰人家孩子!”
美琳气得声音都在发抖:“人家的孩子?余枫你说童童是谁家的孩子!”
余思嘉撇着冷笑,仰着下巴像公主对着秦香莲,指着童童:“鬼知道这‘带肚的’是谁家的小杂种!”学着她妈的语气:“爸啊,我早就怀疑这童童不是你自力更生的。。。。。。”接着放连珠炮似地说了许多从她妈那学来的污秽之语,直到余枫怒发冲冠地制止。见余枫进了书房,余思嘉捂着眼睛干嚎没有眼泪,她透过指缝偷看着美琳那死了许多年一般的脸,就忍不住笑得上下起伏。
此类的战争总以余思嘉的洋洋得意而告终。
美琳最难忘的是童童刚会走路时那个夏天,余枫出差,美琳穿着真丝睡袍,童童脱了个精光,肉乎乎的一粉琢玉雕娃娃十分招人喜欢。美琳在前边走引着童童在后面跟着,她一边说着:“童童跟着妈妈走啊!”这时她听到啪啪两声脆响吓了一跳,那声音就像电影上出征时的大将军扬鞭在马身上猛地一挥的声音,带着刺耳的颤音,颤音之后是童童的惨叫。美琳回头看时,童童五官纠结大张着嘴双手背后捂着屁股哇哇大哭,肉嘟嘟的屁股上,巴掌印一边一个,鲜红鲜红的像刻上去的两个硕大印章。余思嘉抱臂站着,打胜仗的将军般的荣耀和兴奋在脸上行列整齐地码着。
美琳心痛死了急忙把哭得发抖的童童抱在怀里她的眼泪成串地流。还不会用语言表达感受的童童紧紧地揪着妈妈的衣服哭得嘴脸乌青眼睛红得像小兔子。他仰着头看着他的妈妈,眼波里分明流着委屈、惊怕、疑问一类的东西。
美琳胸中凌迟般的痛,仿若肝胆已损心被戳出了血,把儿子紧紧揽着,只有她能听出儿子哭声里的语言,分明是童童在哭着问她:“妈妈,她为什么打我?妈妈,你为什么不保护我?妈妈,我屁股好痛!妈妈,她以后还会这样打我吗?妈妈,我怕怕怕。。。。。。”
余思嘉在房间里哼着邓丽君的歌:“你说过两天来看我,一去就是两年多。三百六十五个日子不好过,把我的爱情还给我——”
美琳眸光收紧,唇紧紧抿着,思绪翻涌,想她是替她妈唱的。
她边哄着童童,心中酸涩。
以后的日子,童童真正地成了余思嘉的玩具娃娃。
一次,余思嘉趁人不备,抓起童童衣服的前襟,像甩掉衣服上的灰尘般的把童童在空中上下抖动着,中六合彩般哈哈大笑。
还有一次,美琳把童童抱在肩上,余思嘉从美琳身后抱住童童头,嘴里说着让姐姐亲亲,狠狠地在他的小脸蛋上咬出了牙印。
酸楚非只如此,生活中每天都在演绎尴尬、气恼、无奈、羞愤。
余思嘉趁着没人,把美琳的口红和眉笔胡乱在窗帘和床单上涂满。剪掉美琳衣服上的扣子扔进窗外楼下。用铁丝扎烂罗兰床单,再狠狠往下一拉,床单出现一道挂烂的长缝。
。。。。。。
余思嘉诸如此类的挑衅美琳不理还罢,若一理必然导致更为激烈的口舌之争,引来余枫的参与。他的评判永远是——你一成人咋整天和一孩子过不去啊?一句话总是在美琳心房雪上加霜疤上撒盐火上浇油,清官难断家务事啊!要争个高下,除非美琳铁了心抱着幼子离开这个家。可是,她有没有这个勇气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维护这个家,不想让儿子没有亲爸。她想人活着本来就是不容易的,要忍,要耐,要等,要看,要捕捉有利战机使敌人匍匐在面前磕头求饶。。。。。。三十年河东还会转河西!
日子就这样在少女与少妇变幻莫测的战争中不断升级。少女余思嘉总为她的行为找到合适的理由。继母关美琳的指责总是被理解为小肚鸡肠心怀偏见。
谁也不知道余枫是不是真的难辨真假。夫妻之间的恩爱、理解、信任等,都随着战争的升级不断下滑。
后来,美琳发现余枫给她买的心形钻石项链丢了,怎么也找不到。会否是思嘉。。。。。。美琳不敢轻易对余枫说,迷雾一团在心里搅着,直到那年国庆节放假才揭开谜底。
那天她整理许多衣服拿去干洗,店里服务员从余枫的衣服口袋摸出一个首饰盒,里面安然放着她珍爱的项链。站在那儿愣神良久,美琳才理出个头绪:余枫这件衣服在余思嘉卧室的柜子里挂着。这间卧室挨着余莲和童童的卧室。虽说她偶尔来住,美琳和余莲也把它打理的清清爽爽,纤尘无迹。思嘉偷走戒指后,拿回房间放到余枫西服口袋这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藏着,毕竟是小孩子玩性大,一藏就藏忘了。美琳对余枫说此事,余枫满目不屑:“又瞎猜疑,你自己忘在里面也不好说。出问题得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别一便秘就怪地球没引力。”
如此这般的种种难言之隐,美琳感到真的很委屈:自结婚后,她一心一意把他的一切看做自己的,可换来的什么?他前妻吴文玲的寻衅闹事就够她烦恼,而他的女儿也这样几世宿怨般地对待她们母子。
在新婚燕尔时,余思嘉曾背着余枫指着美琳说:“你这肉多少钱一斤啊?怎么着也卖不了十万吧?”
“贱人就是贱人,就算人民币升值你也贵不起来!”诸如此类的谩骂让美琳的心灵打愣、地震。而余枫在时余思嘉会亲热地拉着美琳喊美女姨姨。小小年纪就是一不折不扣的变色龙,而她的妈妈就是一性能优良的变形金刚。美琳感叹着俗语不俗:有其母必有其女!
冷月西斜,夜风掠起微薄凉意。万籁俱寂,唯有清明月光割破时间,带着她们回到昨天。
她暗骂婴儿肥的余思嘉是猪妹,猪妹以“卖”侮辱她,是因吴文玲曾在余枫的一次酒醉中看到一信息:“会还你十万的,我还年轻。”
梦洁双目映着月光,流泻疑问:“余枫给人十万?”
美琳双目流转,带着苦涩笑意:“这信我发的,在我妈死前。”
她微微叙述,说男人醉酒真不好,之前因余枫酒醉她看到他手机上那么多暧昧信息,所以他帮助了她她定要还钱。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她想清清白白地做人,虽然那时他们已不清白了。
吴文玲把信从余枫手机转到自己手机,去移动公司查出户主叫“苏艳丽”,确认了人后回娘家,哭着让她老爸看。他老爸视力模糊思维清晰,面色黑青地问吴文玲要还钱的是谁?吴文玲就添油加醋地把刺探美琳的情况综述,他老爸桌子一拍俨然有着君临天下的威严连口气也和皇帝相似:“大胆,狂妄!我能立他也能废他!”
吴文玲一贯看待老爸的话就如皇帝的“口谕”,要打好婚姻保卫战痛击小三也就使关美琳负伤住院,住院时她下身出血被诊断怀有身孕。吴文玲本来对失手使美琳摔倒有些内疚,偷偷去医院查看并复印了诊断书后气炸心肝肺咬碎口中牙,后来就哭着去找他老爸。她老爸老当益壮自驾着老年三轮摩托车精神抖擞地去到市委大院前。一贯看人下菜见衣冠楚楚者不加过问、见衣冠不整或破烂者一定警察对小偷一样盘问来去的门卫,急忙打开专供领导车辆通行的伸缩门,品德高尚地为老领导开了绿灯。吴文玲老爸刚刚驾着老年三轮摩托走进“官道”,看到一人被另一门卫挡住,那门卫看着那人晒得黝黑的脸和绾得一高一低的两条裤腿就死活不肯放行。那人偏是要进,也不解释。正在争执不下,吴文玲老爸扬声对着门卫:“这是文联主席!”被放行的文联主席看到吴文玲老爸急忙叫着老领导,吴文玲老爸瞥着他的行头深深皱眉:“我们党员干部要注意形象滴!”文联主席像做错题的学生向老师低下头,呐呐说他刚从乡下老家里抢收回来这就急着去工作,说培养和扶持作家是提高本市软实力的当务之急!见吴文玲老爸自驾老年三轮从视线里消失,文联主席脖子扭得像要断裂,看着门卫发出一声气壮山河的警戒:“都不敢跟你说,说说吓死你!”
吴文玲老爸把老年三轮摩托泊在市领导的停车位上,迈着雄赳赳气昂昂要一步跨过鸭绿江的步伐,单枪匹马斗志昂扬地进入纪检委,走马捎带组织部,不料在大功告成的兴奋归途中被一面包车撞上,找毛泽东他老人家惩治贪污腐败去了。饶是这样,还是破灭了余枫那年的升职梦,后来由于美琳的生育情况受了些良心谴责又有梦洁的推波助澜,余枫才不得已沦落为江华政治圈唯一的离异干部。其他官员无论外面如何彩旗飘飘,都态度坚决地“一不做二不休”——即夫妻二人生活在一起既没夫妻生活实质也不离婚,这种现象叫“一不做,二不休。”
结婚后的关美琳就好像由淑女变成了祸精,小区的人们都悄悄议论,说她不仅和人家前妻过不去,还和一个十几岁少女不共戴天。美琳顾忌不了被人评说了,余思嘉再来时,她就抱着童童和梦洁凑合去。这样下来才不至于使家庭战争恶化到不堪收拾。吴文玲不断打电话发短信骂余枫,话语不外乎“你是怎么混出个人模狗样的?我对你怎么怎么好;你欠我的太多了;你如果被狐狸精迷了眼被猪油蒙了心不善待女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