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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突然改变自己的行程,收拾好杯盒,他改动引擎,继续往前开。约十分钟左右,在道路两旁茂盛树木的掩映下,车子越开越深,终于停在一扇紧闭的铁门前……
黑暗中,如庄园般庞大的建筑静静沉睡,低低的围墙爬满绿蔓,一眼望不到边。纪辉下车,拿着酒瓶,翻过铁门,脚踩到柔软的地面——未铺水泥,只有结实的土壤,和在冬季已经枯萎的杂草。
空中弥漫着独特的气息,纯净而腐朽,既忧伤又令人怀念。
这里正是父亲长眠的地方。
父亲应该很寂寞吧,自己该多来看看他。
借着清冷的月光,纪辉一步步朝墓园深处走去……林林立立的墓碑,每块都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人生不过短短几十载,过不了多久,自己便和父亲一样,永远长眠地下,那现在的爱怨纠结,又有什么可顾忌,有什么可在意?
跪在父亲墓碑前,纪辉双手合十,默默祝福。然后打开酒瓶,漏了一点在地上,空中立即弥漫起老酒的醇香。席地而坐,他将打开的酒瓶放在父亲墓前,自己拿起另一瓶,碰了碰瓶颈,陪父亲轻酌起来……
记忆中,父亲总是在厂里忙碌,很少陪自己和弟弟玩耍。像现在这样,与父亲静静对坐、陪他饮酒的画面,在生前是难得的奢望。父亲若泉下有灵,是否也后悔,只顾一心扑在事业上,忽略了家人的感受?
人是否总要等到失去后,再追悔莫及?早知父亲会走得这么快,当初若能和他多待一会儿,多说几句话,是不是能填补此刻记忆匮乏的缺憾?可若时光真的倒流,恐怕父亲还是和以前一样,视事业为生命吧。这就是父亲,这就是人的天性!
很快要过年了,一旦午夜钟鸣,飞转的年轮将跨越新旧,令整个世界宛如重生。所有错误都可以抹掉再来,他却宁愿蜷缩在森冷的墓园,与逝去的灵魂喃喃低语,任自己冰封在一个人的严冬。
不后悔,真的不后悔!
若流年似水,回涌倒溯,他仍是不后悔。骨子里深埋的倔强,在这一刻表露无疑。虽然纪辉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倔强的人,他只是个懦弱的……既软弱又扭曲的逃兵。他只知道,纵使明知自己如今般孤独,当初他也一定会挣脱男人的手吧。
烈酒涌入胃部,吐息之气,在彻寒的夜空形成团团白雾。冻僵的指尖伸入怀中,触到一张薄薄的纸片。纪辉将它掏出来,于黑暗中无声凝视……
天太黑、月色太淡,根本看不真切,但他并不需要看得真切,因为只须闭上双眼,便能清晰浮现,黑白相片中两个相视而笑的傻小子。
深刻如盘。
这是他离开男人公寓时,拿走的唯一纪念品。那时候他们空间为了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纪辉完全想不起来,不好的记忆,如被漫无焰火焚烧殆尽,残留心中的,只有男人恒暖的笑容,过去、现在、未来……所有画面在此刻一幅幅重叠,每抹影子都有他,每幅影像都有他含笑的温柔。
第一次亲吻、第一次射精、第一次被深深贯穿的同性对象都是他!第一次哭,第一次笑,都只记得他的怀抱!紧紧拥住自己的结实臂膀,仿佛能撑起天与地的重量。从那时起,他的内心就深深纠结着,对男人既欣赏又嫉妒、既爱又憎恨的复杂感情!
“我们之间没可能。”
“不要逆天行事。”
自己斩钉截铁的话,言犹在耳。到底是血缘的错,还是性别的错?如果他是女人的话,自己就能接受他了吗?如果不是从小青梅竹马,熟知对方的每寸肌肤,自己就能坦然面对了吗?纪辉不愿做这样的假设!
他不愿意逆天行事,不愿意做有违常理的事,更不愿意在男人身边,自我折磨的同时折磨男人,所以才会毅然离开。现在一切如他所愿,他的世界只剩寂寞。这二年来,既没办法被任何人所爱,也没办法去爱任何人。今后想必只会继续着和现在一样的生活,平淡乏味,如同一潭死水……唯一的波澜,是在听到男人名字的瞬间!
顾、流、年……
这三个字一遍遍在胸中回荡,那么亲切甜蜜,却又那么令人伤感。寒风自耳际吹过,墓园的松树传来阵阵涛声,和应着心中不断的爱情,却没有任何光明的可能,仿似一首无声的哀歌。
为什么非要到现在才明白,或许早在出生之前,两人的命运就已经紧紧系在一起。否则为什么,只要一想起他,内心欠缺的感情之弦,仿佛瞬间被接通,扑天盖地的悸痛深深淹没了他……
刹那间,真的很想重新来过,做一个截然不同的自己,开拓一个迥然不同的世界。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在那个崭新的世界里,学会真诚的笑、真诚的面对自我;然后,昂首挺胸,与男人好好相遇,好好书写一段传奇。
倏然,东南角升起一朵烟花,高高跃起,艳丽如霞,照亮半边天际。应该到了十二点吧,听到远处鞭炮齐鸣的声音,更多灿烂的烟火不断窜入夜空……纪辉一动不动坐在地上,任眼中盈满灼亮的水光,然后,他朝父亲举了举杯,仰头喝光最后一口酒。
崭新的一年,来临了。
“哈啾……”纪辉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在寒冷的驾驶座中哆嗦着醒来。就这样蜷缩在狭窄的座椅上迷糊了一夜,腰酸背痛,全身冻得像条冰棍。抬头一看,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用力揉了揉。
“下雪了啊……”难怪会这么冷,眼前一片明晃晃的白色,冰天雪地,将大地裹上一层银装。纪辉连忙发动车子,打开空调,过了好一会儿,几乎冻僵的身体才逐渐暖和起来。头有点晕晕的,不知道是酒喝多了,还是着凉的缘故。
纪辉下车,伸胳膊晃腿,活动了一会儿,打算开车回公司。墓园离B市不远,路过时,他被神差鬼使地开入市区,边开边浏览这座和男人一起消磨了好几年青春时光的城市……当时父亲购置的房产业已变卖,和男人共同生活的气息,早就一丝不存,只剩下对昔日时光的追忆。
人事变动,都市美丽依旧。大年初一,节日的气氛很浓。清晨行人并不多,车流也很少,纪辉在商业街上的巧克力专卖店前找到车位,记得以前,男人上了大学,他则在家里做工,经常收到他用快递寄来的黑巧克力,包装精美、味道纯正。说来他喜欢吃巧克力这一点,还是被男人惯出来的呢。后来他搬到B市,和男人上街玩时,只要到附近,就必会光顾这家店,买一大包回去,吃个痛快。
带着怀念的心情,纪辉走入店内,巧克力的浓浓醇香扑面而来……几年没见,这家店丝毫不曾改变。
“先生,您想要些什么?”店员都是年轻的女孩子,露出和从前一样的甜美笑容。大概刚开门不久,除了他外,并无其他顾客。
“请给我一包纯黑巧克力。”纪辉指着费列罗专柜道。
“您是打算送人还是自己吃?需要替您包装吗?”店员手脚麻利的拿了出来,微笑询问。
“不用,我自己吃。”纪辉摇摇头。店内暖气开得太足,他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头晕得更厉害。贴主的店员立即送了一包餐巾纸,纪辉道谢接过。拿到巧克力后,纪辉迫不及待地当场拆开包装,放一颗到嘴里,细细品尝久违的醇香……味道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曾改变。
“小胖,你想吃巧克力吗?”突然,不远处传来低沉磁性的声音,有着熟悉的宠溺,纪辉反射性的看向右侧……
店门不远处,林立着一抹高大身影。
优雅的灰色大衣,衬出男人不凡的气质,宽厚的背影挺拔如松,每寸线条,纵使淹没于茫茫人海,他仍能一眼辨认!
指尖的巧克力轻轻滑落,纪辉的脑子一片空白。
实在太意外了!他没有任何心里准备。为什么,男人居然会在这里?照说他应该在老家,和姑父姑母一起过年……
“想,爸爸,我要吃巧克力”男人并非单身一人,他手上抱着位一岁多的可爱小男孩。
“好啊,你喜欢方形的甜巧克力?还是圆圆的水果巧克力?”男人对孩子笑道。英俊端正的侧脸,唇角温柔的弧度,一如既往,散发着内敛光华。
“流年,你不要太惯小胖。小孩子吃太多巧克力,小心蛀牙。”清脆的皮靴志传来,有位令人眼睛一亮的成熟美女,迈着优雅碎步自后面赶了上来,从男人臂弯中接过小男孩,“来,妈妈抱……”
“大过年的,小胖喜欢吃,你给他买一点吧。”
“都是你们,把他惯得不像话,连喝水都非加蜂蜜不可,到时候真的吃成一个小胖子了。”女子娇嗔地看了男人一眼,并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
“小孩子胖一点有什么不好?这样才更可爱,是吧,小胖?”男人笑着逗弄小男孩,三个人靠在一起,画面温馨和谐,一家人的天伦之乐。
纪辉几乎是钉在原地,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
是男人的妻儿吧,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结的婚。男人没有通知他,就算想,恐怕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不过幸好没有,否则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对方果然有了自己的人生,在他不知道的时分,和他不熟悉的人。
虽然不无寂寞,但纪辉的内心去一派平静。他轻轻扬起嘴角,这颗心如同浸淫在透明的风中,被阳光一打,千丝万缕,缓缓透析开来……
无限柔软,却又无限惆怅。
流年似水,物是人非。那些一起经历的事、明明那么重要却偏偏无法在一起的人,都随不可逆转的水流缓缓远去,再不能回来。
再也不能。
“好吧,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女子无奈摇头,抱着小男孩跨入店内,男人跟在后面……
店内橱窗明亮,摆设一览无遗,纪辉逃无可逃,只能挺直背脊,迎接这突如其来的冲击。
四目相对,时间在这一秒凝固。男人愕然收住脚步,整个呆若木鸡!令人窒息的沉默在空中漫延……女子觉察不对劲,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没有出声打扰。
“好久不见,阿年。”这一次,纪辉没有退缩,而是鼓起勇气,率先以微笑打破沉默。
一直拒绝设想与男人重逢的画面,以为自己还没准备好。然而,到了见面这一刻,纪辉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真的有所改变——他终于能笑了!尽管只是淡淡的,配上自己苍白森严的脸色,说不定只见可怖。然而,这却是他真心的笑颜。
这时,他才终于明白,长久以来困扰自己的心魔是什么。不是爱不爱的问题,也不是本性中令他自卑的怯懦和扭曲,而是身为一个男人的自尊和自信。其实他只想像现在这样,站在他面前,堂堂正正、不卑不亢。不需要他的同情和照顾,不再成为他的负担,能够坦然直视他的眼中的温柔。虽然当他准备好的一刻,对方已有了自己的人生和伴侣。可不管怎样,若不经历分离时刻骨的痛,他永远不可能挺直腰板,与男人平等对视!
这些年来,一个人的生活寂寞如雪,可这份煎熬值得!
“阿辉?!”男人一反常态,表情堪称可怕,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他,似要将他整个穿透。
“大律师,你看起来比以前瘦了,工作很忙吗?”纪辉微微扬起嘴角。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