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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卑鄙?”
“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我说,“这次不是。”
“那更卑鄙!”米薇说,“想不到你也沦落为性工具了,彰副市长大人。”
我说:“我没有。我就想做个男人,现在。”
米薇说:“你要是个男人,现在穿上衣服就走。”
我看着米薇,她冷峻的样子像一块雪地上的玉石。我转身去找衣服穿上。
“等等!”米薇说,她朝我的身后走来,“你背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
我转过来,面向她,“鞭子打的,”我说。
“鞭子?”米薇说,“谁打的?”
“我母亲。”我说。
“母亲?”
“是的。”
“你母亲为什么要打你?”
“因为我是她儿子。”
“四十岁的儿子还要挨母亲的打,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她的好儿子,”我说,“我离婚了,而且还要做官。”
“你母亲反对你做官?”米薇说。
“她是在教训我要做个好官。”我说。
米薇说:“你能做个好官吗?”
“或许能,或许不能,”我说,“但是我想做个好官。”
“所以,现在这个时候,我不能和你睡觉,”米薇说,“即将上任的副市长寻花问柳,这会害了你。”
“米薇,你不是坏女孩,”我说,“从来不是,我说过。”
“我是。”米薇说,“把李论拉下马,让他当不成官,你还认为我不是坏女孩吗?”
我说:“是的。但是,如果李论能升官继续做官的话,至少可以做一件好事情。”
“什么好事情?”
我说:“为我的家乡造一座桥。”
“桥?”
“是的,我的家乡现在没桥,”我说,“李论能找到造桥的钱,他比我有能耐,这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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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你当上副市长也不能?”
一件奇耻大辱的事情
“我想是的,还要依靠李论才行,”我说,“我和李论是一个村的,我们村现在能同时考上两名官员很不容易。”我把李论在车上教导我的话跟米薇说了一遍。
“我以为把李论搞倒了你会很高兴,”米薇听了后说,“他是你的政敌。”
“我不这么看。”
“情敌呢?”
我不吭声,开始穿衣服。
“疼吗?”米薇说。
我摇摇头。
米薇突然抱住我,把脸贴在我的胸膛上,“文联。”
“呃?”
“我想你。”
“……”
“我不知道你回家了,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米薇说,“我就想,用什么方法把你逼出来,让我见到你。我想李论一定知道你的下落,于是我就写信告他,迫使他去找你来见我。另外,我也想以我的方式帮你。”
“对不起,”我说,我抚摩着米薇的头发,“从今往后,我想我不会再对不起你了。”
米薇抬起脸,惶惑地看着我。
“我上任以后,如果我能上任的话,让我帮你联系个工作单位行吗?”我说,“我是管科教的副市长。”
米薇摇摇头,“对我来说,现在找到我的亲生父亲,比找工作重要。”
“亲生父亲?”我看着米薇。
“我姐莫笑苹没有跟你说过吗?我们不是一个父亲生的。”米薇说,“我是私生女。”
“这很重要吗?”
“你认为不重要吗?”米薇说,“一个人连自己的生身父亲是谁都不知道,你不觉得是一件奇耻大辱的事情吗?”她看着窗外,“他就是在街上当乞丐,只要他是我的亲生父亲,我也要把他领回来,供奉他!”
“你会找到你的父亲的。”我说。
米薇转过脸来,含着泪珠的眼睛看着我。
我用手把她溢出的泪珠抹掉。
然后我就走了。
李论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在民生路22号的出口等着我。“怎么样?”他说,“做通啦?”
我没理他,径直走到路边,招出租车。
李论殷勤地为我打开车门,扶我进出租车。他自己也钻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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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情况到底怎么样?”李论说,他称我兄弟,态度却像是我的孙子。“我实在是等不及了。”
我一言不发。在从市区到大学的路上,任凭李论如何哀求,我始终不给他一句话。我像个赖账的人,反而被债主苦苦地讨好。开车的出租车司机可能也这么看我们。下车的时候,我和李论同时掏钱,但司机要了李论的,而不要我的。司机以为他这么做,我会因此感动,而把欠别人的钱还了。他想不到坐过他车的这两个人,竟是即将上任的首府宁阳市的副市长!再过十天半月,他们永远都可能不坐出租车了!因为,他们就要有自己的专车,还有办公室、秘书。等待他们的是出有车、食有鱼、居无常的耀眼而玄奥的官场生活。他们现在行为下作,但其实已经以人上人自居。他们姓名依旧,但身份已经变质。他们是我彰文联、李论——两个农民的儿子,两鸟人。两位副市长,两匹黑马。
第四章
千金的光阴不能等
10月8日晴
从现在起,我必须把每天发生的事情和感受记下来,必须这样。
今天是我上任的第一天。
“今天是个好日子,千金的光阴不能等,心想的事儿都能成,明天又是好日子,唉开心的锣鼓敲出年年的喜庆,明天是个好日子,赶上了盛世咱享太平……”
李论哼着宋祖英的歌,和我等电梯的时候他就开始在哼。进了电梯,他还哼,还叫我跟他一起哼。他朝我噘嘴说哼呀,一起哼。我说哼什么?他说好日子呀。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我说你都哼了两遍了,我还哼什么?再说宋祖英是你喜欢,不是我喜欢。李论说这跟宋祖英没关系,没有宋祖英,今天也是咱们的好日子。我说是,我知道,十月八号,幺筒八,一定发。李论笑笑,说我连时辰都算好了,现在是辰时,就是龙时,我们这个时候去见市长,吉利!我说市长是不是也算好了吉日良辰,才选择这个时间见我们?李论说不,那不一定。市长日理万机,哪有时间算这个?是我们运气好。
是,我运气好,的确。我心想。
我现在已经知道,我能当上宁阳市的副市长,靠的就是运气。准确地说,是贵人帮了我的忙。这个贵人就是市长姜春文。在是否录用我这个有争议的人物担任副市长的问题上,他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那天面试之后,评审委员会的评委们就发生了争论,知情人这么告诉我说,争论的焦点就是你彰文联回答的关于党政领导如何做到“坐怀不乱”的问题,是错误的呢,还是正确的?如果是错误的,那此人不可用。如果是正确的,那此人就可用。问题是,有一半的评委认为你的回答是正确的,又有一半的评委认为你的回答是错误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观点是这样的。你说,“坐怀不乱”是一种神话,在某种程度上,它反映了我们两性文化的虚伪性。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处在柳下惠那样一种相拥而眠的状态中,都会有着正常的生理反应和心理反应。或许柳下惠确是超人,但超人的行为又怎么可以当作芸芸众生的标准呢?领导干部也是人,也食人间烟火、五谷杂粮,有七情六欲实属正常,没有就不正常。如果要求每个领导干部都达到“坐怀不乱”的人生境界,成为柳下惠那样的超人,没有谁能做得到,至少你做不到。对吧?反对你的评委依此认为这是错的。但支持你的评委却认为,判断问题应该实事求是,因为后面你还有这样的观点。你说,如果坐怀不是必然的选择的话,你可以做到不去坐怀,因为坐怀必乱。于是你讲了鲁南子的故事。你说古时候有位叫鲁南子的人,有一次他独自住在山下的一间屋里。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有位十分美艳的女子前去躲雨。鲁南子闭门相拒。这位美女就说,只要你学柳下惠,怕什么?鲁南子就说,“柳下惠固可,吾固不可”,意思是说,柳下惠可以做到坐怀不乱,我做不到,所以我就不让你坐怀,一样能达到柳下惠坐怀不乱的效果。如果我们的领导干部能像鲁南子那样,对自己有一个“吾固不可”的自知之明,遇到“温柔陷阱”的时候,不妨效法鲁南子的趋避之法,远离那些充满诱惑的酒绿灯红,心中铁石,脚底生根,请不去,拉不动,做到“有欲也刚”,同样难能可贵,这无疑也是一种真境界。你是这么说的吧?我都能背下来。你上述的论点让评委们分成了两派,是谬误还是真理?双方争执不下。最后评委主任把目光投向了公选单位的领导,也就是姜春文市长,征求他的意见。姜市长只说了一句话,他说,我站在敢讲真话的人一边。就是这句话决定了你的命运,副市长的官帽戴在了你的头上。知情人说,你有贵人相助。
帮助我的贵人乃是姜春文市长,我现在正在去见他,和李论一起,向他报到。
姜市长的办公室有一间教室那么大,我们进去的时候,他就像一个没有学生来上课的教授坐在那里,边抽着烟边在文件上签字,就像我在学生卷面上打分一般简洁干脆,还带着一股潇洒。见我们来了,仪表堂堂的姜市长把笔放下,请我们坐下,自己却站起来。“欢迎你们!”他说,说着过来从秘书手上接过矿泉水,亲自递给我们。李论接过水瓶,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说市长,不好意思,应该我们给您敬茶才是。姜市长摆摆手,说以后我们就是同事,彼此随便些。李论说那哪成?您是君,我们是臣。姜市长说李副市长,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我们这些政府官员,都是公仆,没有君臣之分。李论点头说是,小的错了。市长,以后您叫小的小李,小李子。我一听李论太监的口气,噗嗤笑了。姜市长也笑了,看看李论,看着我,说你也希望像他那样让我叫你小彰子吗?我说不,我希望你叫我彰副市长,或者彰文联同志。姜市长又看了我片刻,一句话没说,只是点点头。然后他坐在了我和李论的中间,左看我一眼,右看李论一眼,都露出赏识和信任的神色。
“我看了你们的简历,才知道你们两个还是老乡,一个村的,对吧?”姜市长说。
我说是,小学中学时代,我们俩还是同学。
“了不起,”姜市长说,“一个村同时出了两名副厅级干部,而且是考上的,了不得啊!”
我记着在褒贬我的问题上姜市长的立场,正想把道谢的话说出口,李论抢断说:“姜市长,我和文联现在是您的左右手,随时听您的使唤。”
同等职位
姜市长说:“嗌,左右手不恰当。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可是希望你们是两驾马车。我们这套班子一正五副,是六驾马车,一人是一架马车。六驾马车一起跑,我在前面。我希望你们与我一道,同心同德、齐心协力,使我们城市的建设步伐跑得更快、更稳!好不好?”
我和李论听了,不约而同站起来,像将服从帅的命令似的,立正说:“是!”
姜市长摆手示意我们坐下。然后他说:“去见过常务副市长了么?”
我和李论一愣。“没有。”我说。
李论则惶惑地说:“我们肯定要先来见您市长,不是吗?”
“没关系,”姜市长说,“现在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