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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文乐把房间门关好,和梁霄德面对面坐下。
这时的梁霄德总算可以摘下那副和蔼的笑容,换上严酷的冷淡面孔。他把手搭在桌上,敲了敲桌面,发出几声脆响。这在周文乐看来很是惊心动魄,仿佛子弹连连放出来的声音。
梁霄德到现在为止,心情糟糕透顶。他心里埋怨周文乐办事不利,但嘴上不直说。
周文乐只能靠猜测来判断他的心里活动。
周文乐毕恭毕敬的说:“调查一事,有了最新进展。”
梁霄德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的说:“什么进展?”
“此次刺杀事件的杀手尸体,已经在列车沿线的轨道旁发现。这名刺客在跳下车窗后,头部撞到大型岩石,当场毙命。”
梁霄德看他不再开口,不耐烦的催促道:“接着说!”
“我们从他身上发现了射击的枪支,这种枪支比较常见,在黑市上都能买到。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多余线索。”周文乐见梁霄德脸色变得更差,只得加快了自己的进度:“我们又找到上海当地的黑帮组织,打探这些职业杀手的情况,他们都是单独组织行动,互相之间很少往来。”
梁霄德冷淡的说:“就这些?”
“刺客这头的线索断了,我又从内部的高级军官开始查起。就在我进行排查时,一个青帮的朋友告诉我一条重要信息,广州城里的一名高级杀手神秘失踪了。”
梁霄德的眼里这才流露出些许兴味。
“我的朋友也找过这个人,花了一笔不小的款子,才联系上他。前天,他准备故技重施,花钱买人头,但是对方却并没有按照约定的时间跟他联系。他们这些做杀手的,靠的是买卖生活。能让杀手放弃买卖的只有两件事,一件是他干不了,第二件便是他死了。”
梁霄德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在我的辖区内撒野,这人还真是胆大!”
他站起来,在室内来回走了一圈道:“他是急着要置我于死地,而且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此人一定要追查到底!你一边调查,一边在水陆空三线交通要点上加强防守。”
周文乐领了命,心思沉重的从房里退出来。童云正在楼下的大花架前喂一只雪梨鹦鹉。
她对着周文乐笑了一下,“这么急着就走,不留下吃口茶水?”
周文乐恭敬道:“三太太的心意是好的,只是最近事多,实在抽不出身。”
童云故作气恼的把喂鹦鹉的果蔬粒子洒的远了,那鹦鹉便扑哧的飞到一边去。她笑道:“你们忙啊,连喝水吃饭的时间都没得,这广州城要是能出什么乱子,还真是奇怪了。”
周文乐急着告辞,也就并未仔细钻研她这句话的意思。他同童云并不熟稔,就是打个照面的关系,不好不坏,他低着头向外走去。
童云抬眼,见二楼上梁霄德也走了出来。他晃了晃身子便步入彩色玻璃门内。
玻璃门上,一个人影模模糊糊的。
随后里面传来几声轻微的震动,童云将手里的碗掐的紧紧的。
她想,要是自己的二哥枪法再准一些,梁霄德今夜早就在黄泉路上了……
…
彩色的立体化西洋浮雕占满了墙壁,这间房子的主人必定是位学贯中西的才子。房里满当当的都是书目,光是牛皮纸卷包扎的德文古籍就堆满了书架的一层。
面朝北向的壁橱上方,挂着一张单色黑白照片。相片上的女人半闭着眼睛,她头颅微抬,冷漠的眼神从淡蓝色的眼眸里折射出来,鹰钩鼻配上淡薄的唇,像是从黑暗里走进来的圣女。
梁凤成不喜欢这张照片。他记忆中的母亲其实是个心地善良又深思熟虑的人,照片上的她冷眼看着这世界,仿佛一个屹立不倒的旁观者。
“你妈妈是一个美丽的女人,不但美丽,而且聪明。”梁霄德朝着他的目光一起看过去,但只是淡淡一瞥,便收了回来。
“你继承了她的好相貌,而且,你也算聪明。”梁霄德把书桌上的信纸都摊开,每一张上都是简短的几句话,但落款都是相同的字样。
“不过现在,我倒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高兴你的诚意,还是担忧家里的内患。”
梁霄德坐的笔直,梁凤成就跪在他面前,还是跟以往一样,膝盖下垫了两块带着碎玻璃渣的宝蓝色陶瓷盘子。
他把头低垂着,看不出是悲是喜。
“这些信是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写给你的?”梁霄德伸出脚,他穿的尖头皮鞋,踩在梁凤成的下颚上,兜转了半圈,迫使他抬起脸。
他像是睡着了,闷声道:“不记得。”
“你三妈一直安分守己,难道不是你先勾引她的?”
梁霄德又兀自笑道:“你们都是年轻人,一来二去的眼熟了,自然是很谈得来。”
他见梁凤成膝盖下的血迹已经把白布染上零碎的红色,怜悯道:“起来吧。”
梁凤成顿了顿,凛然抬起身子,动作连贯。他一站起身,碎玻璃渣就顺着膝盖零落的散下来,滴滴答答掉在地上。
“我只求你一件事。希望你能让她好好的去了,不要折磨她。”他欲言又止,良久,说了这一句。”
梁霄德善解人意的点头道:“那就由你来执行这次枪决吧。”
…
梁凤成穿好衣服,按照约定的时间来见童云。
她画了浓妆,加之路上翻过几块泥地,脚上的鞋也脏了。晚上雾气重,没有光,两个人都看不清对方的模样。
梁凤成轻轻的抱住她,用大衣替她遮风,他靠着她的脸道:“今天风好大。”
北风呼啸而过,吹乱了童云额前的短发。“还好,这天道,恐怕还要再刮一阵时候。”
两人沉默了半天,只是将对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远处凄厉的夜空中传来几声鸟鸣,夜色原本应该安静的骇人,配上这猛烈的风,倒显得不再恐怖。
“我们逃跑吧……”童云突然抬起藏在梁凤成怀中的脸,“我攒了一些钱,足够我们生活。到一个远一点的地方,或者,我们去国外……我的姑姑在比利时,我们去找她!”她心思一乱,说话语无伦次起来。
她的情人把她搂得更紧,低声说:“要逃走,还得计划……得考虑太多……”
“那我们怎么办?难道坐着等死,等到梁霄德找到线索,再查到我们!”
梁凤成无奈的说:“我没有做什么,雇杀手的人是你。他就算是查,也只会查到你头上……”
童云难以置信的望着他:“你是想置身度外,说你跟这件事毫无干系?”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要从长计议。”他安慰似的揉着她手掌心的每一条纹路。夜色变得灰暗,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天亮了。梁公馆的仆人们会按照惯例先到后院巡视一圈,到时候,他就难以脱身了。
童云站起来,“不行,我一定要走。我实在……受不了这儿……”
梁凤成扯着她的胳膊,“再等几天。”
“不,我等不下去,我要走,无论走到哪儿……”说罢,她像失了魂一样,也不顾高跟鞋上满是泥痕。跌跌撞撞的往前走。
前面的路又黑又暗,她期待着梁凤成从背后跟上来。至少能向以往那样告诉她,不必害怕。她走的很慢,像是在等待什么。
“童云……”她终于听见他在她身后唤她的名字。
于是她期待的转过头,面对的确是冰冷的枪口。
他张开嘴唇,蠕动了两个字。童云迫切的希望自己能听清,时间却来不及,子弹一穿过心脏,她立刻扑到在地上。
梁凤成俯下身子,手掌轻轻带过她的脸颊。
他以为自己会心中悲切,但真正做完这悲切的事后,反而觉得不再有感觉。当她身体里的血大口大口的涌出来时,他唯一想到的是她寄给自己的最后一封信。
那首法文诗里写着,“我的爱人,我想化作你的血液,陪着你的温度,请你,夜夜在肌肤下爱抚我。”
醒来
聂海林醒来的时候,正是大半夜里。
窗外有星星灯火,他摸索着将房间里的灯点开。一个面色苍白的男佣推开门,手里拿着钥匙,他颤声道:“小少爷,您先别乱跑,出大事了。”他是福叔的侄子,叫张寿涛,也是今天当值的佣人。
“出了什么事?”聂海林还想问他话,张寿涛已经匆匆关上门。许多凌乱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回荡,发出急躁的咯吱声,连带着一些惊惶的惨叫。聂海林拉开乳白色的落地窗帘,他住的房间位置偏,看不清全景。
楼下的后院里,围着无数支手电筒,白色的光束交织在一起,聚向一张惨淡的面孔。距离甚远,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应该是个女人。聂海林把窗帘拉上,自己披上那件米色西装,忽而又脱下来抱在怀中。
他一边想着梁凤成念的那首诗,一边用手摩挲着衣物上金色的纽扣,默默的在心里背诵自己也不明白意思的诗句。唯有去想另一件事,才能忘记眼前的事,才能不再因为这黑暗世界里的血腥,感到惊惶。
发现尸体的是一个叫久梅的女佣,她刚走过一条石板小路,就见一滩黑色的血弯过来。她正气恼,是哪个厨子偷懒在这里杀了畜生还不洗干净血迹的,却看见一双纤白的手横在路中央。
于是,三太太死在花园里的消息,就像一个晴天霹雳在梁公馆中迅速波及开来。二姨太说心里怕,躲在自己房里,不敢出来。四姨太吵吵嚷嚷的哭着要见三姨太,这个面容姣好的上海女子始终不相信三姨太真的永远离开了自己。梁霄德怕她吓出什么病来,不准她出门。
将安抚太太的工作交给家中有经验的老佣人后,梁霄德这才一步一步跺到尸体前。他沉痛道:“葬礼一定要大排场的,童云生前一直惦念着别人,现在她走了,总该享享福了。”
他又望了一眼密密麻麻的人头,“大少爷呢?”
“昨晚就出去了,说是去驻地视察。刚才福叔往公办室打了电话,少爷正在往家里赶,恐怕还要一段时间到。”
梁霄德心知肚明的用湿巾擦了眼角,指着三姨太的尸体道:“快点收拾了。血腥味都快漫到屋子里去了。”
屋外的天空,翻出鱼肚皮一般的白色。昨晚狂风大作,今天却是一片澄澈,广州的天气变化,比人的脸还快。聂海林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女佣见他闭着眼,不好打搅他,便将早餐放在床边的矮桌上,一份法式沙拉加牛奶。
聂海林把餐布铺在腿上,按规矩拿好餐具。他做这些时都是小心翼翼的。那天梁凤成教训他用餐姿势不对,他都记在心里。
他刚把一块削尖番茄塞进嘴里,手里的叉子突然不稳,掉下来。与此同时,他目瞪口呆的看着从窗户里翻进来的梁凤成。
梁凤成随意叉起一片生菜,送进嘴里。他皱着眉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