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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的,千古艰难唯一死?现在她所承受的,比死还艰难不知多少倍,她先得通过 这一关、这一浩劫,才能去接近死亡。
死原来是容易的,比许多事情都容易。
她想起了蝶茵,终于明白她为什么敢于赴死!死是容易的呀,死抵挡了一切,有了 它,什么都不能侵犯,不能肆虐。
温师夷动也不动瘫在一边,身子瘫了,嘴里还在咕哝:“冰蕊,我爱死你,你真是 迷死人,害死人,嗯……哼……”
而这些声音,对她而言是不存在的。她所感觉到的,是无边无际的失落感。
失落、失落、失落、失落到无底洞的深渊,无论她的手伸得多长,都碰触不到任何 东西。
她梦游一般穿上衣服,给温师夷留下了字条:温先生:我已经尽力在道义上不致亏 欠你太多,请原谅。
如果你能遵守对我的允诺,我做鬼都感激你。
冰蕊她把它摆在梳妆抬边,眼光溜过抬上琳琅满目的化妆品的瓶瓶罐罐。
死,也不过就是所有的保养品会剩下半罐这么一回事吧。她愈来愈清晰地听见蝶茵 的声音,看见她依稀的面容,在召唤她。
离开了温师夷的居所,子夜时分,她回到殷灿的别墅,悄悄走到游泳池边。
池水又满又丰盈、澄澈、透明,荡漾着一方浅绿,像一大块甜滋滋的薄荷果冻。
在这个位置,她可以看见主卧室的灯光,她和他恩爱的窝。他还没睡吧!他发现她 走了,有没有找她?有没有落泪?
她存心走得决绝,让事情不能挽回,想必他是明白的。
“再见了,灿哥,我会永远在这里陪伴你、守护你,我永远相信,你始终是爱我的 ……”
她望着从窗帘透出的薄弱灯光呢喃告别,然后走向那池丰盈饱满的水。
她不会游水,任自己在沉静中悄悄没顶。
午夜,温师夷醒来,不见伊人倩影,却发现那张宇条。
他悚然大骇,立即拨了电话给股灿。
急切的铃声震撼了兀坐沉思的殷灿。
“喂,喂,我是殷灿。”
“喂,我是温师夷,冰蕊有没有回去?”
一向的宿敌,此时倒成了忧患与共生命共同体似的,温师夷焦急如焚地问着已被他 击败的对手。
殷灿听到温师夷的声音,顿如芒刺在背,一肚子的恼怒、厌躁及不自在,讪讪说道 !
“她人不见了,想找她的人是我,怎么会是你?”
听来是冰蕊去而复失,他有一股说不出的复杂快感,他已得到了他所想要的,也付 出了他该付出的,然而,他更乐于看见对方出了差错,冰蕊外柔内刚,她面对他会发生 什么状况,实在难以逆料!他认为,也许冰蕊会让对方灰头士脸、不得安宁。
然而,温师夷告诉他:“殷灿,不是我危言耸听,冰蕊可能发生意外,跑出去做了 傻事,她留了字条。”
“什么?”
殷灿倏地站直起来,两眼圆瞪急问:“你说什么?别在这个时候和我开这种玩笑! 我警告你!”
这曾是他设想过而又不愿去深入思考的状况,难道真的会发生?他宁愿是冰蕊因为 恨他而在作弄他!
温师夷却急急切切告诉他:“谁和你开玩笑!你赶快想办法找人吧!我这里是一筹 莫展!如果有什么消息,马上通知我,别忘了她是我的人。”
殷灿不等他说完,重重摔了电话,一阵寒森森的恐惧感向他扑来,他忧恨交加,五 内如焚,却又是手足无措、无计可施,不知如何是好!
人海茫茫,要他去哪里寻找一个扬言自尽的人?愁困之中,他想起了夏竹,不加思 索就打电话过去,然而,夏付给他的答案是对冰蕊的去向一无所知。
“冰蕊出了什么事?”
夏竹在电话中追问。
“没有……,她没事。”
他悠悠忽忽回答她,挂断了电话,任夏竹在另一端兀自呐喊。
他还是没有任何行动,只是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室内踱步打转。
冥冥中,一股力量呼他掀开窗帘,打开窗户。
也许他只是想舒透一口气。当他不经意望向数十公尺之外,被水银灯照得通亮的游 泳池,他清清楚楚看见,一个人体在水光潋艳的池中央浮荡。
“不!不!”
他倒吸一口气,毛发竖立、魄飞体外地惊呼起来,他向窗外探出身子,像要纵跳下 去一般狂喊:“不!不要!冰蕊!不要!”
整幢别墅的灯光在刹那间先后明亮了起来,每一个房间都引发连锁的惊动骚乱,当 冰蕊被人从池中捞起,早已没有了气息。
“冰蕊!冰蕊!找到冰蕊了没有?”
温师夷面色惊惺地赶到了,当他看见她湿漉漉地躺在大厅中央,曲线玲珑的身材在 薄细而湿透的衣裙下半裸着,一个女佣正在为她盖上轻毯,他不禁嚎啕大哭:“冰蕊! 冰蕊!冰蕊!我的冰——”
他忘情地悲号,几乎要泄露了他和她之间不可为人知的天机,更为了对她信守承诺 ,他适时住了口,改以如丧考妣的掩面痛哭来发泄悲情。
也不过数分钟之差,夏竹也来了。
她惊见殷家别墅深夜灯火通明,一股透骨的不祥之感叫她神摧魂裂。她冲进了大厅 ,看见了冰蕊。
冰蕊,睁大著美丽的眼睛,犹像在看着这个曾让她激悦与烈痛的世界。
春寐梦醒,梦境历历。
她还在凝望什么?回味什么?思索什么?
夏竹爆出一声悲啸,哭倒在她身边。
“为什么?为什么?冰蕊,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你为什么不怕痛?你难道不痛吗? ”
在泗泪滂沱、摧心掏肺的巨痛中,夏竹不由然忆起,不久之前,冰蕊哭倒在蝶茵棺 边,一声又一声痴痴问道:蝶茵,你为什么要死?为什么不怕痛?
是啊,冰蕊,你为什么不怕痛?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夏竹忽然狂怒起来,抬起泪脸寻觅殷灿。
他就呆立在一边,无言地抽噎着。她扑上去扭住他,咆哮道:“你说!你给我说! 冰蕊为什么要死?她为什么得死?王八蛋,你说呀!”
殷灿无词以对,偏过头去啜位。夏竹听见了另一个浊重、透响的男人的哭声,她不 由看了那人一眼。
一个丑怪令人作呕的男人,看来哭得比冰蕊的丈夫还有数倍的伤心!既然如此,她 冲向他,扯着他的衣领问:“你是谁?你知道吧?冰蕊为什么要死?你就!你说!”
温师夷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只是摇头、摇头。
夏竹得不到答案,暴跳如狂地质问着在场所有的佣人道:“你们说!冰蕊是怎么死 的?她是怎么死的?说呀!说呀!”
众人默默,如同一列木鸡。
夏竹哭昏过去。
冰蕊的死竟然成了悬案!
但是夏竹知道,很快就能真相大白。
戈承坚伏在她身上,一身结实的肌肉覆盖着她柔嫩的躯体,像坚硬的壳守护一只通 体晶莹的蜗牛。
“夏竹,你总是让我不安。告诉我,为什么我总觉得是你距离我好远好远?”
他的喘息渐渐平复,嘴唇凑在她鬓边啃着她的耳朵。
“你太婆婆妈妈了,我只是心不在焉。”
她冷冷敷衍一句,用指尖无意识地割画着他的背肌。
“夏竹,我不能没有你,真的,我的身心都附着在你身上,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 有好梦。”
他把头埋进她的发丛里,告斛着。
一头不驯的斗牛,变成了温顺的羔羊。而这是以一条人命做为代价换来的浪子回头 。
夏竹很想放浪大笑,却是阴笑着问:“一个死过两次的人,你还敢爱?”
“夏竹……”
他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往者已矣,留下的人最痛苦。他认为,如今只剩下他和她在 这世界互相支持慰藉,他深信夏竹也是需要他的,像他需要她一样。
他无词以对,只能含糊应承。
“受过伤的人最危险,你不怕我?”
她又提醒他。
“我怕,我很怕你。你如果不是一个具有超能力的抚慰天使,就是一个最尖锐残酷 的制裁者。你要怎样选择角色,全在你一念之间。”
他以一副待宰羔羊的低姿态,向她坦露最脆弱的感情。
“你总是想要制裁我,对不对?所以总是心不在焉,我知道,我和你再怎么亲近, 还是永远触摸不到你的心!”
他无奈地抱怨着,两眼空洞地望着大花板。
“你想得完全不对题,而且是十足的婆婆妈妈!”
她听他说完,怪气地失笑起来。
“我在想冰蕊,你知道吗?她的死,使我每次Zuo爱都不知滋味!你知道为什么吗? ”
她又给他一句完全无法捉摸的话。他只好心虚地敷衍一句:“我说过,我永远触摸 不到你的心。”
“你就会知道的。我告诉你,冰蕊的死,让我的信仰破灭,美梦成空,希望粉碎! ”
“我不懂。”
他茫然回答。
她继续说:“因为我爱殷灿,我暗恋他。”
“什么?”
戈承坚浑身僵硬起来,仿佛挨到当头一击。
第九章
“我暗恋殷灿,以为他是世界上条件最好、最具男性魅力的人,冰蕊的死,粉碎了 这一切,否定了这一切!你说对不对?如果他真是这么好的人,冰蕊为什么要死!死就 是否定一切,否定她曾认定的、最重要的东西,你说是不是?”
她的火力在瞬间猛烈了起来,叫他惭疚得无处可逃。他认为她挞伐着殷灿,同时也 挞伐着他!他根本无词以对,但又支吾道:“他们夫妻之间的事,外人又怎么能了解。 。”
“不错,外人无法去了解!但是,我想知道真相,好叫自己真正死了心,不要每次 和你在一起都是这么心不在焉!”
她像蛇蝎一样盯着他,等着他的反应。果然他满腹疑问地反问:“你这些话是什么 意思?”
“我一直暗恋他,一直把你当成是他的替身,Zuo爱时,我就想像你就是他……”
“闭嘴!夏竹!闭嘴!”
戈承坚暴跳起来,抓住她的上半身推晃着,龇牙裂嘴咆哮:“这不是真的!这不是 真的!你在说谎!”
“是真的,小戈。你不是说你总是触摸不到我的心吗?现在我把我的秘密向你剖露 ,你反而不肯相信?”
她裸露着胸脯,抬起脸看他,对他微笑,妩媚而诡异。
“不!不是真的!根本不是真的!你一直寂寞,一直渴求感情,你多么伤感,多么 需要慰藉,对不对?而这些,只有我真正给过你,他充其量只是一座空中楼阁!夏竹, 你怎么可以说我只不过是一个替身?不要这样惩罚我!不要这样制裁我!夏竹,我爱你 ,我需要你!不要这么残忍……”
他停止了摇晃她,把她紧紧拥进怀里,无助地哭泣着。
她伏在他的胸前,感觉着他的呼吸剧烈起伏,他的喉咙吞咽着泪水,濡湿的泪水在 他的肌肉上滑动……好一股复仇的快感!于是,她温柔地告诉他:“别激动哦,小戈, 我已经说过,我的美梦已经落空了。我只想知道殷灿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只想知道他对 冰蕊做了什么。我要你帮我粉碎掉这个愚蠢拙劣的信仰,从今以后把他从我心里驱逐出 去,否则,我是不会死心的!难道你能忍受再当一个替身?一个影子?难道你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