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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秋寒对宛郁月旦凛然生起一股敬意,点了点头,便自离开。
“小兄弟便是碧落宫宛郁宫主?”唐天书却开口先问。
宛郁月旦微微一笑,答非所问:“唐公子所练的是‘秋水为神玉为骨’……传闻功成可以开山辟道,杀人于百步之外、化骨为无形的‘化骨神功’?”
唐天书一笑,“小兄弟身罹‘视灭’之症,这一双眼睛已经几乎看不见东西了吧?”
宛郁月旦微笑,“看不见不打紧,只要还听得见、闻得见,唐公子呼吸绵密之处,这一身‘玉骨’奇草之香还是分辨得出的。”他手上不知何时拿着一枚小小的银针,含笑说,“听说‘化骨神功’刀剑不伤穴道易位,惟有在大功将成之前全身化骨为玉,瘫痪难动。此时犹如破茧为蝶最是凶险,若在‘印堂’受激则前功尽弃终身瘫痪,不知传言是否属实?”他竟然听声辨位,缓缓拿那银针去刺唐天书的印堂。
唐天书大骇,他不带护卫轻易被擒,纯是对自己一身奇功极有信心。“化骨神功”刀剑不伤穴道易位,他本不当毕秋寒的长剑是一回事,但对宛郁月旦这有气无力的一枚银针畏如蛇蝎。这年轻人微笑如花,温言细语,却下手如此狠辣犹胜老江湖!
“等等!你不想知道‘视灭’要如何化解吗?”
宛郁月旦充耳不闻,那一枚小小的银针悬在唐天书印堂之上,只差那么似有若无的一线,“不想。但你若不想三十年苦功毁于一旦,你要告诉我一件事。”
“什么事?”唐天书脱口而出,他自负聪明行事但用计谋,极少与人动手,此言一出他自己懊恼已极,这已证明他全然处于宛郁月旦下风。
“乐山翁的宝藏之中是否藏有一种名叫‘麻贤’的奇药?”
唐天书这下是真的怔住了,突然之间他哈哈哈大笑起来,“原来——”
宛郁月旦的针尖直接刺到了他印堂的肌肤里,刺入一丝,“有还是没有?”
“原来碧落宫主行走江湖一不是为了江湖道义,二不是为了游山玩水,却居然是为了——女人。”唐天书突然明白自己获得了优势,笑容顿时温和了许多,“有。”
宛郁月旦笑得比他更温柔,“你错了。”
他错了吗?唐天书含笑,所谓“麻贤”,是一种天下罕见的奇药,传说可以起死回生,但仅限于服药之人是女子才有这起死回生之效;另有一种奇药叫做“麻妃”,却是男子服下才能起死回生的怪药。这两种药物都是传说之物,世上是否真有,长久以来颇具争议。
“江湖道义我要、游山玩水我要、麻贤我也要,你明白吗?”宛郁月旦说得很轻柔,但那一股霸气终于伶伶俐俐地流露出一点点,“我是一个非常、非常霸道贪心的人。快乐我也要、道义我也要、幸福我也要……我什么都要,你知道吗?如果可以争取的话,为了我所爱的人……我什么都要。”
唐天书倒抽了一口冷气,他没见过这样的人。
这是一种极具野心的人。
他要的不是权势不是金钱,而是幸福。
他见过许多欲望很浅淡很容易就放弃所有的人,有些人只需要稍加诱惑,他们便会陷入自我满足的悲情陷阱中,自悯自怜过—世。但是宛郁月旦不同!
他什么都要,而且他放手去争 取——甚至不择手段。
他是个温柔的人,却温柔得非常霸道。
他懂得如何遵从自己的心,如何对自己好。
话说回来就是他是个自私的人,却也是个自私得非常有勇气的人。
这世上……敢于放手去果断地追求自己的幸福的人并不多,而且他……即使不择手段,也并不伤害别人。
这就是一个贤能英明的王者所能为自己做到的极限吗?唐天书竟然刹那间想起了李陵宴。
陵宴和他比起来是个笨蛋。
李陵宴什么都没有追求过,他甚至不爱女人。
他所有的爱都给了他的家人:李侍御、李双鲤、李夫人和李成楼。
他自己什么都没有得到过,除了纵容他所爱的人的欲望,他也没有任何欲望。
其实和李陵宴比起来,或者李陵宴更像个好人,而宛郁月旦更像个坏人,但他们惟一不同的是……陵宴除了考虑他所在乎的那几个人以外,他不在乎别人的死活,而宛郁月旦却是在乎的。
唐天书那一刹那是羡慕宛郁月旦的,做一个王者能够为自己做到这种极限,却是让人佩服,“麻贤在我房里。”他居然回答了。
宛郁月旦的针尖缓缓离开了唐天书的印堂,“我感激你。”
“不,我欣赏你。”唐天书和宛郁月旦刹那间竟然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你是一个很坦白的人。”
宛郁月旦凝视了他一阵,终于微微一笑,“我也不是一直都是一个很坦白的人,只是遇见了一个天底下最不坦白的人,我终于明白人应该如何做,才能让自己快乐。”他甚至笑得很柔和,“只有自己先快乐起来,才能让爱你的人快乐,对不对?”
唐天书居然被他感染,也跟着微微一笑。无论如何,宛郁月旦总是一个让人感觉到非常放松、也非常舒服的人。“那是因为你不必背负什么,所以才有坦白的资格。”他含蓄地说。
宛郁月旦歪着头想了想,承认:“我承认自私是需要资格的,只是我既然没有背负什么,就必须及时自私一下,否则我一辈子都要后悔的。”他一双眼睛乌黑透亮,“我不想只让别人快乐,我自己也要快乐起来。”
“我一向瞧不起所谓的侠义道,他们都太做作太恶心……但今天就凭你的坦白,我把麻贤送给你。”唐天书一字一字地说,“它在我房间书架第三排第九本书里,它是一片薄薄的树叶。你最后若能到达那里,那东西就是你的。”
“你在怂恿我调遣兵力攻打祭血会?”宛郁月旦有些似笑非笑。
“如果你能打到那里,我想必早已死了。”唐天书含笑,“所以必须事先送你,以免食言。”
“多谢你了。”宛郁月旦微笑,“你死了我会为你掉眼泪的。”
“两个人说什么说得要掉眼泪?真恶心。”旁边突然插进一句话,圣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宛郁月旦的身后。非但唐天书没有发觉,连宛郁月旦也没有发觉。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宛郁月旦“啊”了一声,笑道“我给你吓了一跳。”
圣香看了唐天书两眼,赞道:“你是唐天书?一副很聪明的模样,这样好了。”他拍拍手掌突发奇想,“我们来下棋好不好?阿宛、你、我,还有容容和聿木头,我们来下棋,看看谁最聪明。”
唐天书瞠目结舌,“下棋?”他是毕秋寒这边的俘虏啊,怎么圣香要拉他去下棋?
“我们不虐待战俘,来来来,反正很无聊啊,别人都在修房子。”圣香所谓的“别人”正是辛辛苦苦灭火的武当道士们,“我们来下棋,本少爷一定比你聪明,你信不信?”
这个人没有是非之分吗?唐天书荒唐可笑地看了宛郁月旦一眼,见他见怪不怪地微微一笑,“圣香说要下棋就下棋吧,只是五个人怎么下棋?”
“五个人……呃……那就打牌吧。”圣香眼珠子发亮,“我们打牌好不好?”
“打牌?”唐天书愕然。
“容容聿木头肯定不肯打牌,阿宛你要陪我,还有你唐天书是俘虏不得有意见,三缺一还有一个……”圣香一拍手,“叫铜头陀来打牌,他肯定会。”
“圣香,我看不见……”宛郁月旦对于“打牌”这等事还是有少许迟疑,“你找别人好不好?”
“不好,反正你很聪明,肯定有办法知道是什么牌,不知道也可以摸嘛?”圣香不高兴地白了他一眼,“我们要赌钱,你和他最有钱,怎么能不打?”
哦——敢情圣香硬生生拉了宛郁月旦和唐天书打牌,就是因为他们很有钱?
宛郁月旦和唐天书面面相觑,圣香已经兴高采烈地找铜头陀去了。
“我看不见也就算了,你现在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他根本是存心敲诈。”宛郁月旦喃喃自语。
“他就是天底下最不坦白的人吗?”唐天书苦笑,“我看他坦白得很。”
这一场奇异的赌局立刻传遍了整个武当。
清静道长被人引走至今未归,清和道长虽然解了毒却还昏迷不醒,无人来开口说不得在武当山上开赌局。加上容隐和聿修各自闭门充耳不闻,一场大战之后放松下来的众人只有越发好奇的分。
最后的结果就是那一桌子麻将旁边密密麻麻围着几圈人在看着。
“唐公子,你要翻牌还是吃脚”一根手指都动不了的唐天书旁边站了两个赌性奇大的瘦小老头,专门为他动手拿牌。
唐天书瞄了赌局一眼,“翻牌。”
“宛郁公子,你打错了。这三个牌一万、三万、五万叫做三剑客,随便中间靠一个就成了,你把一万打出去,现在来了二万显然就打错了。”宛郁月旦旁边也有师傅在指点。
宛郁月旦不以为忤,含笑,“我对赌钱不太在行。”
“那是因为他太有钱了,有钱到不知道没钱的痛苦。”圣香插口,“他只需要负责输就可以,如果本少爷赢了,请大家下山去喝酒。”
“好啊!”不少人纷纷笑了起来,“那我还是站在圣香这一边。”
“八条——碰!”铜头陀聚精会神无比认真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牌,掀出一对牌。
圣香敲敲铜头陀的手背,无辜地说“痛头陀,你把八万拿出来碰什么八条?赔钱!”
“啊——”铜头陀懊恼地猛抓头皮,“我看错了,在这里。”他要拿出另一对牌。
“不可以,赔钱——”圣香大乐,“一局一两银子,我看你穷得很,很快就要卖掉月牙铲了。放心,到时候我帮你找个行情好的当铺。”
周围轰然大笑。
房里。
容隐盘膝调息,自死而复生之后他的精神一直不好。聿修虽在隔壁,却是在替他护法。
容隐稍微调息了一阵就停了下来,听着外边的笑声,“圣香在干什么?”
聿修难得微笑,“他在做土匪头子,在武当山聚赌,还呼朋引伴说过会儿要下山去喝酒。”
“他心脏不好,最好不要喝酒。”容隐淡淡地说。
“自从遇到岐阳之后,看似好得多了,这么多天一直看来身体都不错。”聿修也淡淡地道,“他总是有办法让大家都高兴得很。”
“那是他的本事。”容隐闭上眼睛,“明天我们离开武当,李陵宴的事最好早早解决。我看今天毕秋寒和圣香回来脸色有异,他定是知道了一些什么。”
“他如知道真相,容隐你会杀了他吗?”聿修淡淡地问。
容隐不答,过了一阵森然说:“会。”
“嗯。”隔壁的聿修淡淡应了一声,没再说话,对于容隐而言,没有什么比全局更加重要。
第十章 清夜恩情四座同
武当山一声混战了旨。李陵宴脱身而去,留下重伤的弓箭手,黑衣人等等居然多达两百五十三人。清和首长醒来之后叫苦连天,这许多伤患必要把武当山吃垮了。幸好宛郁月旦留下三锭共计三十两黄金,否则武当山可能连伤药都买不起。这些弓箭手经过询问居然是李陵宴挟持了荆州的兵屯指挥,强迫正在屯粮的少许兵马前来布阵。而黑衣人多是想要发财的江湖二流混混,竟然还有些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纯粹是被人骗来的。
这些人必也要治好了伤然后好好遣返,李陵宴用人手之多令人震惊,他居然并不在祭血会中训练人手,而是事到临头欺诈胁迫骤然指挥了一大群不知所谓的人前来。这些人对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