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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远一记眼风过去,林慕容连忙改口:“是你大嫂,你大嫂,和我没关系。”
他只是仰头望着天上寥落的星子,幽幽然念了半句:“冠盖满京华。”
这个时候,明清远的表情十分奇怪,竟像是满腹心事,无比的憔悴和黯然。林慕容一愣,但还是条件反射地接出下句:“斯人独憔悴。”
明清远上下打量这她,她今天穿着杏色的衣服,愈发显得冰雪肌肤,而齐眉的刘海更是衬得黑嗔嗔的大眼睛波光潋滟。
林慕容被看得毛骨悚然,伸手去摸他的额头道:“你没事吧?发烧了?还是喝多了?我闻到你身
上一股酒味。”
明清远格开她的手:“你早点休息吧,明天早上要是不能按时到校,我直接摇个电话到金陵女子中学那里去,要你们校长不要发毕业证给你。”
林慕容只得苦着一张脸,她同他道一句:“你别太难过啊,大姐姐在天上也会希望你幸福的。”
明清远只是坐在那里,大哥和大嫂,一个,是至亲,一个,是挚爱,他又能怎么做才能淡然处之?
忽然有滚烫的雨落在他的脸上,又滑落下去,大滴大滴,像是谁的眼泪,然后是哭声,近在咫尺,断断续续,明清远抬起头,原来是林慕容站在旁边哭泣。
“你哭什么?”
“你不高兴,我就难过。”林慕容抽噎着。
他只能笑笑:“我们下去。”
她想自己必然是自私的。
之所以同明清遐在一起,说到底,都只是想靠他近一点,再近一点,月色明明的夜晚,当她被噩梦惊醒时,看到旁边沉静的睡颜,还可以骗自己,这个人是明清远。
就如同一个溺水的人拼命抓住最后的稻草,以为这是生命里唯一的机会与希望,其实根本于事无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陷下去。
这里的房间还是旧时模样,难为他记得这么真切。
哄了梦远入睡,再帮明清遐收拾好,明顾夕颜靠在墙上,伸手在冰冷的月色里试图描摹出他的面容——眉是这样的,眼是这样的,唇是这样的……
月凉如水,一夜就这样过去,她在凌晨五点多时才朦胧入睡,等到醒过来时,旁边已空了,明顾夕颜梳洗下楼,樱桃木地板还如旧时,他曾经在这里亲切地搂住她的腰,也曾经在这里狠狠地将她掼下去,她像是在梦里一样恍恍惚惚,一步一步下了楼。
明清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慢慢抬起头来望着她,说:“你来了。”
“我丈夫和女儿呢?”
“今天天气很好,大哥带她去紫霞湖钓鱼,一时不会回来。”明清远穿着呢质美式军衣,看上去比以前更为英俊沉着。
“是你把他们支开的吧?”她在他对面坐下来,“你有话对我说。”
他把一杯咖啡递给她:“夕颜,你把梦远照顾得非常好。”
“到底为人父母,我竭尽自己所能。”她顿一顿,“我已经嫁给了你大哥,你应该叫我大嫂。”
“你一定很辛苦。”
明顾夕颜不卑不亢的答:“我并不这么觉得。”
明清远沉默,良久,神情黯然地对她说:“梦远的父亲是谁?我大哥民国三十一年才醒,不可能是她的父亲。”
“你是想说你是她的父亲,可是你确定吗?”明顾夕颜只是笑,笑得流了泪,“梦远今年才七岁,她的父亲不是你。”
这两个男人,她都曾经深爱,纵身投入,义无反顾,但是现在,对于
明清远所有的心动和所有的爱慕都必须被平淡与克制掩盖。这样的选择,对所有的人都好。
“那你为什么还带着我给你的戒指?”
明顾夕颜摩挲了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好久好久,是两心相扣的式样,选戒指的时候她还喜滋滋地说这能够象征拥有戒指的两个人永远都心心相印。
她其实还是舍不得。
她其实依然爱他,依然想见他,依然希望陪伴在他左右看细水长流,可是猝不及防的事情太多太多,他又太多疑,过分的宠溺到后来便是束缚,她做不到毫无怨怼地面对他,但是与明清遐在一起,也许可以平淡地相对到老。
“你想要吗?我可以随时还给你。”她很是冷静。
“夕颜。”他极为苦恼,声音彻底软弱下去,“你别这样。”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几乎都是一个人,你忙着看驻防、开会、军需……不管多晚,蒋委员长一传唤,你就要马上去他那里报道。我经常等到半夜时分你还没有回来,我只能告诉自己,不管多晚,你一定会回来,再晚都会回来。一日一日,我都是这样过来的。”她正视他的面容,隔了八年,他俊朗的面容依旧同往日一样的棱角分明,只是那双眼睛,再不似从前那样神采飞扬。她心里无限辛酸,想起那些时候,昏黄的灯光,清冷的月色,一个风吹草动,她便以为他回来了,因而无限的欢喜,却又往往是空欢喜一场。明顾夕颜低叹一口气,“我并不是什么伟大的女人,我不能像蒋夫人一样去帮助她的丈夫,我也做不到这样子一心一意地去等待。清远,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只希望能拥有一个简简单单的家,能每天和家人一起吃饭睡觉。我不是不爱你,只是累了,再也无力去爱了。”
“那么,最起码你要让我知道,你是如何生下梦远的。”
咖啡的热气渐渐弱下去,静默再次袭来。
八年的时光过去,伤害早就已经造成,事情早就已经过去,从青葱岁月过渡到静好年华,彼此,也早就已经不再是曾经熟悉的模样。
“我们已经回不去了。”明顾夕颜微扬唇角,一抹浅笑浮现在唇畔,“清远,重新遇到你我很高兴,但是关于我的女儿,她同你大哥姓,不是你。也许日后我会告诉你详情,但是现在,我只希望能平静的生活。”
“我知道我们已经回不去了,我也不奢求插在你们之间,只是,我想知道你在美国的事情,断了联系的这八年。”
作者有话要说:小顾的那一长段话有点唐清舞的感觉了~~~
☆、第十一章 露欲为霜月堕烟
抵达纽约后,她躲过了明清远派来接她的人,用首饰换了钱,随便买了一张机票。
她在飞机上吐得很厉害,正好邻座是为医师,询问了关于她的情况,不由哈哈大笑:“你赌什么气?快回去找你的丈夫!”
回去?怎么回?中华民国全民族抗战已经开始,美国坐山观虎斗,同处于战区的中华民国再没有航线,根本回不了国。
再次下飞机时,她才发现自己买的票是到圣佛朗西斯科的,这样也好,美国临海西部的城市,还可以同自己说,同中华民国只隔了一个太平洋。在美国的八年里,她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中国的局势,时时刻刻都在收集着关于明清远的情况,她还记得昆仑关战役结束的时候,《纽约时报》用一个版面来报道明清远身受七处创伤仍坚守阵地的事迹。
于是她去报社工作,了解了更多中国战区的信息,她便把那些信息整合起来,专门将那些发生的事情撰写成稿。
明清远没有再追问既然如此,她是怎么遇上他大哥的,只是苦笑了一下,站起身来:“大嫂,可以把这个中午借给我吗?”
明顾夕颜跟在他身后。
他出了门,同司机道:“金陵饭店。”
因为腿有残疾,虽然于走路并无影响,却再也开不了车,只同她一起坐在汽车的后座。
明顾夕颜还记得他曾经开车载着她的那些星光璀璨的夜晚,她坐在后面时,便一直看着他乌黑的发线,坐在他旁边时,便一直看着他的侧脸。只是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久到不知已经过了几世几年。
隔着的不仅仅是八年的时光,而是那些人,那些伤,那些痛……更多的时候,爱情只是刹那芳华,到后来,心灰意冷,终于可以从容应对。
小时候听故事,说某先生在贵宾厅吃饭,有一个朋友进去招呼,同某先生说:“你的前妻也在外头。”某先生寻了一遍回来:“在哪里?我没看见。”
开始只觉得不可思议,原来这都是真的,这不过是人之常情。在明清遐和梦远面前,他们极有默契地装作陌生人。
下一步,她一定需要忘记。
很快便到了金陵饭店,他们坐在大堂里,桌上清清净净一壶香茗,两只茶盏,明清远帮她倒了一杯茶,唤来服务员点餐。
细细想来,这样的结局也许是必然,因为性格,因为信仰,因为种种阴差阳错,他一早就该想到这个结局。
又有洋酒上来,他一言不发,直接深灌一口,明顾夕颜也不说话,只抢过酒来,也仰头去喝,呛得连连咳嗽。
就让自己再放纵一次吧。
洋酒辗转于两人手中,他让她醉,她便就此醉去。
醉了多好,醉生梦死,哪记得恩恩怨怨是是非非?这样的人生,才是逍遥。
不知不觉,明清远由一个变成两个、三个、无数个……割裂了他们之间所有的记忆,明顾夕颜仿佛做了极漫长的一个梦,梦里哭有时,笑有时,哀伤有时,欢喜有时。她看到明清远在月光下诚惶诚恐的面容,他怔怔地看她,怔怔地说,我爱你,可是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做得更好。面对你,我便老是失控,老是伤害你,可是我也不想这样。
她说:“我冷。”
于是明清远走过去抱住她。
“我恨你。”她望着他,鹿般大的眼里水意盈盈。
激起无数岁月里的回音,她眼里的泪,她曾经的笑。明清远同她说:“对不起。”
她提出等身上的酒味散去再回家,于是他要司机在中华门停了车,两人坐在中华门外的秦淮河边,静静地去看流水脉脉。
传说秦始皇东巡时,望金陵上空紫气升腾,以为王气,于是凿方山,断长垅为渎,入于江,是以称为“秦淮”。到底是传说,谁知有几分是真?倒是秦淮河,千古如斯地缠绕着整座南京城,婉转妩媚,用桨声、用流水诉说了历史尘埃里的沧桑变幻与时间罅隙中的风流往事。
一水秦淮多少梦,六朝烟花般灿烂的纸醉金迷、南唐的经济繁荣、明朝的气吞万里……可是它并无任何留恋,而是逝者如斯,不舍昼夜。
秦淮河无知,亦不予人事,却最是多情。
还有满城的梧桐树,它们还是国父决心定都南京前遣人植的,来装点首都,现在已经长成,很是粗壮,浓密的树叶遮天盖日,也许五十年以后,一百年以后,这些梧桐树还会在这里,静默无言,任凭后人来猜测发生在这里的旧事。
也许就此放手也好。
明顾夕颜说:“清远,你无需对我说对不起,你给过我那么多快乐,我很知足。”
“我也给过你很多伤害。”
“我忘了。”她说,“在美国,我终于看完了全本的《Gone with the Wind》,对于故事的结局,我纠结了很久,甚至到亚特兰大去拜访玛格丽特?米切尔女士,她同我说,已经拥有了这么多,何必去在乎结局呢?”
“你太善良,同我大哥一样,别人对你一分好,你便恨不得还他十分的情,这样会很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算计。”他好意提醒。
“是吗?我只知道这世间人情冷漠,一分
一毫的暖意恩情也要珍惜。”
天色渐渐暗下来,暮色四合。
黄昏时分,落日照在河面上,碎成粼粼的金浪。西边的云霞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