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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那几日如何的凶险可怖,终是渡过了。
在我恢复了行动之力后,却被方证大师请了过去。由小沙弥引路,来到少林寺中的一间普通的僧房,进了门,只见到房中坐着三个老者。风师叔垂着眼坐在一旁,六师叔淡淡看着我,眼中说不出的复杂。方证大师见我到来,便起身邀我入座。
我拜见了几人,慢慢坐在了几人对面。
方证大师道:“岳掌门,贫僧今日相邀,却是为了一件前尘旧事。六十年前我正魔大战,乃至牵连贵派,岳掌门想必有所耳闻。”
我点了点头,道:“先师曾有所口授。”因我提到了师父,便见六师叔与风师叔原本游弋的目光,均是微微一顿,脸上露出了一丝惘然。
方证大师叹息道:“但岳掌门恐怕并不清楚,上一战的真正原因,却是源于一本绝世功法。这套功法本是魔教不传的绝世秘典,唯有其教主可练,由不世出的一位无名高人所创,得名《葵花宝典》。”
我的眼前渐渐浮现了更多的画面,那册薄薄的《笑傲江湖》书籍上的寥寥言语,渐渐与方证的话语重合起来。“百年前,魔教出现内乱,趁着新老教主交替之时,两个魔教长老叛变,盗出了那秘典,一人离开江湖不知所踪,另一人为了躲避追杀,化名来到了少林寺避难。”
“后来贵派的岳肃与蔡子峰前辈,来我少林时,无意间见到了那套剑法,好奇之下便一人记下了半部。但回去之后笔录而下,相互印证,却发现所记内容格格不入,这才使得贵派一分为二,陷入了剑气之争。而魔教中人得知此事,想要夺回宝典,便引发了正魔之战。”
他叹了口气,道:“这套武功秘典,着实是不详之物。贵派两位前辈回山之后,师叔祖红叶禅师唯恐他们误练了功法,便派了师叔渡元前往华山劝说。却不料渡元师叔见猎心喜,凭著记忆将自己领悟到的记下写於袈裟之上,没有回少林,而是还俗创了福威镖局。他便是昔日江湖中赫赫大名的高手林远图。”
听他这般娓娓道来,我心中恍然大悟,原来辟邪剑谱就是葵花宝典,二者本是同一套功法。又听见方证大师道:“后来青城派不知如何得知了这个秘密,余沧海于是将林家灭门,图谋剑谱。但他却终归比不得嵩山派左冷禅心机深沉。这辟邪剑谱,最终还是落入了嵩山派的手里。”
仅仅因一套武功,却引发了这般多的腥风血雨,门派斗争。不知是江湖的悲哀,又或是人性的劣性。无论是正魔相争,剑气之斗,或是统一江湖的野心,说到底逃不出一个利字。倘如人少些贪欲与妄念,是否江湖便会干净一些。然而我明白,这天下终究是铮铮铁骨的少,趋炎附势的多。终究是淡泊名利的少,而追名逐利的俗人不堪胜数。
不止武林,在任何的世界里,均数是一样的。但千古流传的剑客的神话,不屈的正义,不知是在歌颂那雅道沦丧的美好,又或是在悄然诉说,警醒着那迷茫于某些抉择的灵魂:这种坚持与激直,要付出异常艰难的代价。
方证大师念了佛号,道:“岳掌门斩杀左冷禅,于江湖着实是一件幸事。否则东方教主必然要与我正道再起一战,而苍生涂炭,殃及平民。”
我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左冷禅的模样,白衣带剑,微笑着遥遥走来,忽然变作他最后那抹我看不懂的神色。我心底微微一叹,摇了摇头。
方证大师不再言语。六师叔却忽然开口问道:“不群,你究竟对令狐冲如何打算?”
我对上他的眼睛,缓缓道:“师叔,弟子不肖。恐怕过几年,师叔要另寻一人,任华山掌门了。”却见他目中飞快闪过一丝懊恼与无可奈何。方证大师与风师叔默默垂着眼,似乎没有听到我二人的对话。我又问道:“师叔,但不知陈师叔现下如何?”
六师叔这次却没有纠正我的称呼。他冷哼一声,道:“他么……你自己去江南寻他罢。”言罢又叹了口气,起身拂袖道:“你二人的事情,我不管了。但你那一众弟子却没哪一个是出采的,究竟谁执掌掌门,你自己斟酌吧。”
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身形瘦削,长袍飘飘,又忽然听见风师叔开口说:“陆师弟走了正好,方证兄,昨日那一盘棋还未下完,我二人继续。”我行了一礼,悄然退了出去。
门外阳光暖意,冬日飞雪已然化去,遥遥的瞧见树下站着一人,转过头来,青衣微扬,身姿卓越。少林寺的钟声忽然响起,回荡在天地间,我向他走去。万籁终究渐渐没了声响,只余下耳畔风声呼啸,微风吹起了松柏轻枝,大地回暖,初春将至。
(本书完)
作者有话要说: 感慨万千
看到这里的朋友都明白。这本书形成种种的不易,不仅是我的第一次尝试第一人称的不容易,更是这些时日来,坚持的不易。感谢你们的相伴。也感谢所有人的鼓励。
我的文笔稍稍稚嫩,日后得空定会修改的。但无论如何,收获的许多欢乐、悲伤,被骂的感觉,被鼓励的感觉,生病的时候,欢乐的时候,一切终究过去啦。
后面就是番外啦。感谢大家的追逐。
先知
2015/4/12
☆、左冷禅番外(三)
3
我浑身冷汗得迈出房门,却恰好撞见一个嵩山弟子面带笑容走至我的院中。他谄媚的声音在昔日定令我暗中轻蔑,此刻却只令我僵在了原地。
“大师哥,方才得到的消息,魔教任我行有了行动,准备对武当下手。您交代下的事,可以成了。是不是现在就去,把华山的人引下山?”
我心里咯噔一下,头脑慌张一片空白。在这关头之下,听到任何有关他的事,只令我心头怦怦直跳,将要见到他的恐惧令我手脚冰凉,失去了理智厉声道:“不必了!”却见对面人的笑容僵在了那里,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疑惑。我心底忽地泛起一丝烦躁,又因为那徘徊不去的心虚充斥了胸口,一时间僵持不下,我又下意识开口道:“还不到……不到时候……”
我心底忽地极其不是滋味,活了二十四年,我何曾如今日这般小心翼翼得刻意掩盖情绪。然而一想到要再与他见面,我却不免自心底都开始发抖,恐惧至极。我怎会生出这种不堪至极的心思。这种妄念何止不该,简直是荒谬透顶。我怎么敢去见他!一想到那张脸上带着不变的冷漠与霜意,用清清冷冷的眼神扫过我,便足以令我浑身发麻,再也不敢想像下去了。
我知道这番好几个月的辛苦布置,算是白费了,但我却丝毫来不及惋惜。因为提心吊胆已然充斥了我的整个心头,我生怕任何人堪破我心底的那层心思。我知道我一贯擅于伪装,并且对隐藏情绪异常在行。但接下来的时日里,我却觉得如芒刺背,仿佛嵩山派的每一个人眼中都带着一丝隐而不发的疑虑在瞧着我,时时刻刻,毫不停歇。而我的秘密早已被他们洞悉,接踵而至的是身败名裂还是众口铄金我已然不敢想象。偏生在这个时候,他的信又如期而至……
我望着那张雪般宣纸上的墨字,心里头苦苦压抑的思念顷刻便冲破牢笼,如野草般疯狂长了起来。我忽地无力得闭上眼,靠在椅子上,心底只反复流转这他信上的一个个字。我头一次痛恨起了自己过目能诵的本事,只不过看了一遍,那句句疏离而又雅韵的言辞便在我心底生了根,由他清冷的声音读出,隐隐在我耳边回荡。
我却难以抑制得揣度起了他每一句言辞中的深意,“君言甚是……然则,剑之首要,当在诚心正意……”诚心正意,我忽地自嘲起来,我左冷禅从来不曾有过那种东西,怎么配和你这等真君子谈论剑道。
我忽地恼起来,若非他的剑道这般赤忱无伪,又怎么会诱得我失去理智,直到这般……这般……然我却又难抑得生出更深的迷恋,与一丝见猎心喜,他对剑道的悟彻,果真是这一辈中的翘楚。我明知晓这般是错的,但我怎么也无法阻止这种迷恋在心底油然而生,反复思量,将我拖入了更深的渊潭。
我忽地隐隐颤抖起来,便连他的缺点,此刻与我想来,也是极好极好的,又何况他根本没有那些俗人的毛病。我不由冷笑出声,左冷禅,你这是入了魔呀。
他不过轻轻的只言片字,便能令我这几日筑起的心墙轰然倒塌,溃不成军。我又有甚么资格,来站在他的面前,对他诉说那种这几日来无时不刻不纠缠着我的亵渎情绪。怕是还没到他眼前,我便会落荒而逃。又何况,这种情绪本就绝不能见天日,本就是错误,是罪孽。
然而越是害怕,越是隐藏,我却又偏偏不敢做出任何哪怕最轻微的,与往常有违的事。我知道表面上似乎一切都没变,我依然是嵩山派的首徒,依然是这一代正道的英侠,依然是与他鸿雁传书交好的剑客知己。然而自我内心深处已然改变了。自那微风划过脸庞的温度,自那华山于我背负着的另一个意思,自我那些夜晚里难抑的绮丽乱梦中,已然彻彻底底得变了。
但我不敢,他的一颦一笑在梦中清晰至极,但我偏偏不敢真的去见他一面。哪怕我听说了华山派掌门的更替,心底生出寸寸的担忧与焦灼,却怎么也不敢在那白宣上流露出一星半点。我怕我以友人身份写出的慰藉之词,虚假苍白得可笑,但我心底的真实情感,却又偏偏半个字也吐露不得。不若一个字也别提,只讲些淡淡的无关痛痒的,能轻松落笔的事务。
而纵我果真宣之于口,他又怎么可能会需要我的任何言语,任何助力。
我心底苦涩至极,呆呆得立在桌前。我分明是连这种资格都没有。头一次我有些痛恨自己的身份带来的枷锁,但转念却又庆幸起来。幸而他与我俱是五岳剑派中的弟子,令我尚有那么一丝能力,来与他通信来往。想到在江湖中纷传的他的淡泊冷清,若非我已有的身份,岂不是只能永生永世,望其项背,半分结交的可能也无。
然而又有甚么区别呢,我唯一敢做的,也不过是与他尺素相传。只是,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踟蹰不敢言。我素非木石,却希望他亦非木石,能知会我内心的情感,但又恨不得他真的心若木石,永远也别知晓我的心思。
怕是若他知晓了,我便再也不可能如眼下这般,再得他称呼一声师兄了。
至于他的回应,我却半分不敢有所期待的。我已然掉进了一个深渊,怎么能把他拉进来!然而却又不止一次,我内心闪过无比疯狂的冲动,想拽着他与我一同堕入地狱……我知我素来无所畏惧,那些世俗规矩,凭心而论,于我没有半分束缚的力量。然而,偏偏就是那么一件事,我怎么也失了勇气。
然而不久后的一事,却将我拉回了冰冷的现实中,令我再也不得一味沉浸于那内心的交战与沉沦。师父重伤归山,危在旦夕,令我去西北一趟,探查联手加害于他的门派。我明白此举的真正含义。每一代嵩山派掌门更替前,均会因着各式各样的缘由,去西北历练。我内心微微凉了下来,这一日终是到来了。
在我领命下山时候,却忽然忍不住想起了已然是华山掌门的他。不知……他现下如何了……
然则,分明自他的信上,在我得到的情报上,他的境况都写的清楚明白。只是,我却怎么也难以止住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