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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意滞在嘴角,凝眸半转,面容一肃,“为君上分忧本就是白初分内之事,怎能交托给旁人?君上放心,阿初一定细心审查、严谨批阅,绝不怠慢敷衍!”
一面说着,白初一面小心打量狐帝神色,话毕,迟疑了会,忍不住开口,“君上,今日在瑶池,阿初若没及时收住手,弄死了池笙,您会如何处置?再将阿初关上三万年?”
白炘睇了她一眼,“关了三万年都冥顽不灵,哪能再关下去?”
“那……君上会如何?”
“数万生灵毁于你手,不但毫无悔过之意还妄想再犯?”狐帝面上依旧淡漠,双目深得窥探不出半点情绪,冰凉的话语穿心而来,“本尊会亲手诛灭了你。”
☆、章十九 往事
猝不及防,锥心刺骨。
白初她茫然忆起,三万年前,那个人将剑抵在她额上,同样冰冷冷的对她说了差不多的话,“白初,你若敢动那样的心思,本尊即便事后朝狐帝告罪,也要亲自处决了你。”
那是自他们相识以来,那个人朝她说过的最重的一句话。
她当时心气高,最受不得这样的委屈,一气之下,便当真做了那样的事。
天罚降下,仙魔不论,伏尸百万,血流千里;红河翻涌,断尸残骸,看不到尽头……
她真正见识了他盛怒的面容,这是她唯一惹怒他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她看着他在她面前慢慢透明,慢慢消失,风一吹,便散开了,怎么抓都抓不到,怎么喊都喊不应了……
心头一点涩,挥不去,化不开。
额心烈痛,灼肤蚀骨。
白初与池夙相识在数万年前的一个冬日,时隔太久,具体是几万年前,白初自己也不记得了。她只记得,那时她尚年幼,身量仅同凡间八、九岁的女童一般高,同他站在一起,头上的丫髻刚刚高过他的银边腰带。
那时,她因抽去了蛇族太子和西海龙王幺孙的主筋,使二人致死,被君上白炘抽走了满身筋脉,躺在床上两百年,好不容易能够动弹、行走、奔跑了,君上一声令下,禁了她足。
那天很冷,漫天鹅毛纷飞飘卷,地上的积雪厚得盖过了她的膝盖,周遭白银素裹,光亮亮的,很刺眼。
她的伤并未养好,虽然能跑能跳,但浑身虚弱得很,连凝云飞行都颇为费力。
可她却终是到了叛逆的时候,君上让她做什么,她便不做什么;君上不让她做什么,她便是自己吃苦些也偏要去做。于是,便有了避开守卫,一个人私逃出青丘,离家出走的事。
驾不了云,便只能用脚走。她出来得急,并不晓得外头有多冷,身上仅着了件单薄的对襟儒裙。即便狐狸毛皮厚实,但这样的天气还是让她冷得发抖。
刚刚长好的经脉还是脆弱着的,她每走一阵就得停下来歇歇。大雪纷飞,一条腿迈出去就深陷进雪里,费力拔出来,另一条腿又陷了进去。每走一段路,还得考虑怎么处理掉一路走来的脚印。
若是化成了狐狸原形,便可以免去这些麻烦。可身子毕竟还虚着,若变为狐狸,难保不会被路上出来觅食的野兽叼了去。当时毕竟还是年岁轻,白初只想到有被野兽叼了去的可能,却没想到,她一个“七、八岁”模样姣好的小姑娘单独在雪地里行走,不仅在野兽们眼里会显得更加鲜嫩可口,还容易被人贩子拐了去。
就这样慢腾腾的走法,既没有碰到野兽也没有撞上人贩子,竟也让她走到了青丘边境,不得不说,白家小姑娘运气极好。
正所谓物极必反,一路上的顺利事太多了,这好运气也容易到头。
凌空而来的龙吟剑擦着她的肩膀过去时,含怒的声音同时入耳:
“白初,还我弟弟命来!”
☆、章二十 因果
佛说因果,轮回往复,讲究的就是一报还一报。白初平日里惹祸太多,仇家自然也结下不少。
西海长公主辛姒自昆仑学艺回来,归家才知道自家幺弟被青丘的帝姬一时“失手”拔筋而死了,一气之下提剑来了青丘。
这若是在平常时候,她区区一个修为中流的西海公主,连青丘主峰都接近不了,更不用说寻着白初了;即便是见着了白初,也敌不过上神之力。
此时,距她家幺弟死去已有两百年,可偏偏来得早不如赶得巧,白初刚出了青丘境就被她碰上,而且还是个体质虚弱,武力值趋近为零的白初。
这样送上门的便宜,辛姒觉得,顺利得就像是老天都帮了她一样。
但,武力值趋近为零并不代表就真的一点能耐都没有。雪地里光亮本就刺眼,长剑反光,剑势凌厉而来时,白初几乎是下意识的眯眼避过,劈腕、夺剑、扫腿,动作一气呵成,快得辛姒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膝上一痛,重重磕在地上时,白初已经拿着剑搭在她的脖子上了。
一身薄衣,扎着丫髻,身量还不及她前胸,分明还是个孩子,连术法都没使出,仅凭一招就将她打败了?冰凉的剑刃贴在她的脖颈上,辛姒望着白初,面上又诧又恨。
现下的辛姒并不知道,白初并不是不愿使术法,而是内劲虚得根本使不出。此时,但凡有点修为的人,随意掐个法,便能结果得了她。
辛姒不知道,不代表白初同样不知道。
眼下的情况看似是白初占上风,实则不然。仙人随身兵器一般都带着灵性,剑是辛姒的,若白初此时神力还在,剑上的灵性便能忽略不计。可偏偏白初此时只是个花架子,徒有其表,辛姒只要随意念一个决就能让那长剑对着白初反刺而去。
白初本来身子就冷得发抖,现在又面对着随时都可能杀了她的人,内心的恐惧便更加厉害。但愈是危及时刻,愈不能将那些慌乱表现出来,于是,她将剑持得很稳。
从辛姒的角度看来,青丘的帝姬面容冷峻,此刻正君高临下睥睨着她,出口的话语淡漠且讥诮:“区区金龙,也敢在青丘放肆?”
辛姒跪坐在地上,被这样的凌厉气势惊得一怔。明明还只是个孩子,发髻散乱,衣裳单薄,膝盖以下全都湿着,就这样狼狈的模样,却偏偏从里到外都散发出不可侵犯的尊贵气泽来,那样的眼神,威仪满存却又淡漠至极,自己在她面前,好似渺小如蝼蚁,又好似什么都不是。
此时若是熟悉白初与狐帝的人在,定要赞一声帝姬将狐帝的神情学了个八成像。偏偏,辛姒还是不知道。
上神们都是这般尊贵模样么?这时的辛姒脑海里就只荡着这样一句话。
这头辛姒呆怔了,白初心里却乱成了一团,她能慑得辛姒一时,却拖不长久。西海已经与她结了仇,剑在她手上,她若再毁去西海一条命,老龙王非得亲自领着四海水族跟她拼命不可。可是这一剑若不砍下去,辛姒就能立马反扑过来,到时候,她这青丘唯一的帝姬就要死在自家门口了。
凡间有句俗话说得好,人如果开始倒霉了,老天是不会让你马上就幸运起来的。
当威凛神泽狠利穿胸而过的时候,白初想的不是自己能不能被好好收尸埋葬这样的小事;她心里想,若死在了这个人的手里,天界之主这个位置恐怕很快就是她家君上的了。
青丘白家人一贯的作风是,人不犯我,我便偶尔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便勉为其难把你全部家底给夺过来。
没错,偷袭她的人正是天君柏洺。
☆、章二一 祸从口出
庄重的冕服,对襟镶着金色龙纹;广罗长袖,玄色袍摆长长垂在地上。扶起辛姒,天界至尊的天君居高临下的看着被他一掌击飞几丈远的青丘帝姬:“心狠手辣,这便是你青丘的教养?”
胸肺之间火烧般的难受,白初被那陡来的神泽重创倒地,胸肺之间本就没养好的筋脉被这样的掌力一震,又裂开了。抬头,对上的是天君一张冰寒的脸,“我青丘的教养还轮不到天君来说。”
但凡小身份尊贵的,骨子里都有几分倔傲之气,即便身上狼狈不堪,也断不能在外人面前输了气势。白初捂着胸口,提起浑身仅剩无几的真力,扶了一旁的树木勉强撑着起身,糯糯软软的嗓音,吐出来的字句却铿锵有力:“至于心狠手辣,本君处置一个擅闯青丘图谋不轨的刺客,比之天君偷袭一个毫无招架之力的孩童,谁更甚?”
刚问过辛姒有无大碍,便听得白初讥诮回了这么一句,天君侧目:“帝姬好一张利嘴。”
白初扶着树干微喘着气,朝两人方向瞥过一眼,“不及天君日理万机之下,还能抽空来青丘路见不平。”
这话明褒暗贬,任谁听了都会觉得青丘的地界天君突然出现,必定动机不纯。
天君目里一阴,这才认真打量了面前的这个孩子。看了一瞬后,皱眉,满头乱发、身上衣服被雪浸湿了大半、湿透了的锦鞋上,满是泥点脏污,哪里还有半点尊贵神女的样子。
天君的身份,本不屑与一个孩童计较,可面前的这个女童,直挺着背脊,毫无惧意直视着他,那样的眼神,让他看着极不舒服。他再上下打量了她一瞬,开口:“帝姬这份模样出现在青丘边界,狐帝可知?”
陡然提及到君上,白初眉睫微微一颤,惊慌不过一瞬从眉宇掠过,却又很快,淡无踪迹。她挑起了抹笑,盯两人:“天君同西海这位姐姐处得极好,天后知道吗?”
两人面上同时一僵。
白初虽然年岁不大,但到底是在狐狸堆里耳濡目染过的,一双眼睛看人精准得很。
辛姒身上无伤,任谁都能看得分明。贵为天界之主、还是个已成婚的天君,何必亲自扶起别家女仙?被扶起的辛姒,起身之后不但连句谢也没有,反而垂着双目望向一旁,无礼至此,天君也不在意。若说两人之间没有猫腻,谁信?
内心隐藏至深的事被陡然说中,天君目里一沉:“帝姬小心祸从口出。”
这话,便是明明显显的警告了。
白初从小便很有自知之明,天上地下,她只需小心着她家君上;旁人的警告、威胁,对她来说,半点作用都无。再加上她正处在叛逆的年龄段,于是,很是讨打说了句:“妲夷姐姐待本君极好,今日正巧见着了天君‘英雄救美’的英勇事迹,来日本君定要好好的同她说上一说的。”
提及天后的名字,一旁许久未开口的辛姒终于按捺不住了,她伸手扯了天君的袍袖,眉宇沉着:“这个白初,杀我幼弟在先,知晓了……在后,不能留。”
天君皱眉,望向辛姒时面色不自觉的柔了下来,话里却带了几分斥责:“这是在青丘的地界,她到底是青丘的帝姬。”
“我幼弟是白死在她手里的吗?凭什么她一个上神杀了人,说一句‘失手’就能了事?”辛姒咬唇,面上透了丝不甘,“方才若不是你来得及时,我就死在她——”
话还未说完,一向稳重的天君就“失手”了。
白初睁大着眼睛看着肆意杀机凌厉而来,退无可退、避无可避、防无可防。
☆、章二二 没得商量
嘴贱是病,得治。这是白初此刻最深的体会。
金芒万烁直逼而来,凛冽的神泽压得她丝毫不能动弹,烧灼般的感觉随着金芒的逼近,从肺腑涌上直侵血脉,断了的筋脉痛如针扎,喉咙里头一片腥甜。白初紧闭上眼,不敢去想最后的痛楚。
“天君这是在做什么?”
耳边飘来声音清洵。
一阵风吹过,直逼而来的压迫、痛楚瞬间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