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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懂,所以,他希望她永远也可以不用懂!
奶娘的那件事,曾经让他失去了她,那种痛像是发芽的种子,每每回忆一次,就茁壮长大一次,逐渐撑开了他的整个心。失去她以后,他才懂得,她是他的命,或许前世就已经注定,但是他后知后觉,大梦初醒!谁也不能保证,流桑陌离会不会是另外一个奶娘,一个更加厉害的“奶娘”!他失去不起!
“来人将他押下去,严加看管,决不能让他跑了!”宇文昊天厉声命令道,以不容抗拒的力气揽过雪芙的腰肢,收拢在自己的怀抱里。
“不!他是我的亲哥哥,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她并不是那么合作,极力地在她铁笼般的怀抱里挣扎,却也束手无策,恨意在胸中翻滚,她一把抬高揽在她腰肢上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满嘴的血腥味,几可入骨!
为什么,为什么他从来不懂!不懂从小缺少亲人关爱的她,亲情与她而言是多么的弥足珍贵!
“命令负责大婚的司仪尽快准备,朕要与皇后在德庆殿完成最后的拜天礼!”任由她咬着,发泄着。虎口月牙形的伤口上,重新添置了一个新的牙形的伤口,一如七年前,只是这一次,她咬得更加的不遗余力。
“从今往后,我们素手相依,成为彼此的依靠,可以亲近信赖的人……”还记得么,我也是你的亲人!不同的是,我一直坚信,你是我唯一信赖的,不会背叛我的亲人!唯一不带任何目的,不趋炎附势,攀附权贵,真心以待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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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布置了一番,大婚的现场从室外搬到了大殿厅内。
一片大红间,气氛有点凝滞,谁都看到了皇后娘娘的抵抗,谁都了解大牢里关押的死刑犯和皇后娘娘的关系,但是,他们的皇帝却执意要举行这场婚礼。
“一拜天地……”司仪扯着嗓子喊,背后却冷汗直冒。
“二拜……二拜高堂……”殿上,高堂的位置空落落的,太上皇早早役了,太后被下令闭门思过,还未得到皇上的放行,况且不日就要去慈云庵为先皇送经念佛了,皇后的家人,是皇上亲手斩杀的,唯一存活的兄长,几个时辰前还在婚礼现场截杀了新郎,如此旷世罕见的婚礼,他们还真未曾见过。所以,高堂二字,司仪在口中酝酿了许久,真想要含糊过去。
“夫妻对拜……礼……”
“启禀皇上,太后的马车今日就要去慈云庵了,太后她有几句话想要当面和皇上谈谈!”伺候太后多年的王福公公突然闯了进来,跪倒着匍匐到皇上的脚边,“皇上,娘娘她纵然有诸多的不是,但好歹他是皇上的亲娘,血浓于水,将皇上生下来,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人,所以,皇上才能够和皇后娘娘相遇,求皇上看在这一点的份上,见见太后娘娘吧!”
“不见,接着拜堂!”宇文昊天一辉衣袖,踢开王福公公,脸上带着嫌恶。
“皇上啊,娘娘她,娘娘她已经知道错了,她深知这么多年来,从未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深感自责……”王福公公被踢翻在一旁,却还是爬起来,跪倒在皇上脚下。
“住嘴!你回去回了她,朕对她已经仁至义尽,正是因为她生下了朕,朕才绕了她一命。好好守着她的古佛青灯,下一世,千万不要投身于侯门世家,不要爱上像他那样的男人,也不要把自己的孩子当做一种邀功的手段!为自己而活吧!”说着,说着,最后一句却像是一声感叹,被定住了身子,雪芙还是忍不住把视线移到了他的身上。
其实,他说的这些话,大殿外马车上的太后依稀是可以听见的。她放下手中的帘子,洗尽铅华的脸上,有一瞬间的落寞。
她出身在侯门世家,从小锦衣华食,看似样样不缺,即便如此,却还是左右不了自己的姻缘。十六岁,一个女子的大好年华,她就背负着整个竹家的荣辱,进宫做了皇妃。
或许是因为她的容貌,起初的时候,皇上对她百般疼宠,三千厚爱于一身也不为过。她习惯了他的温柔,却忘记了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坐拥江山美人,后宫佳丽三千。
但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她曾经想要用一个孩子来留住一个男人的目光,却注定是留不住的。她逐渐在迷失的爱里醒悟,贪恋权利带来的快感!那种生杀在手的感觉,让她以为可以左右一切,其实到头来,不过自欺欺人!她甚至连自己的心都不曾左右过。
她活在金碧辉煌的皇宫里,活在阴谋算计里,一切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仿佛不这么保护自己,先下手为强,下一刻,就会下到地狱。皇宫这个地方,她看过太多生命的脆弱,本只有强者,才能存活!她其实和自己的儿子很像!真的很像!
如今,她也真的累了:“走吧!”她命令马车上赶马的奴才,声音已经淡水无痕,心如止水!
孩子啊,希望你也能早日看开,或许你已经看开了,却难以抽身,始终当局者迷。幸福吧,这是为娘对你最好的祝福!
十五 劫囚
滴水檐下挂着大红的宫灯,灯火通明,一路延伸至新房。暖阁内,灯花时而在红烛芯上爆开,明明灭灭,投射在雕花的窗棂上,香炉里龙涎香袅袅地燃着。皇宫大喜,新房内却过于得安静。
重重帷幕下的龙床上,铺洒一床的红枣、花生、莲子……各色吉果已经撤了下去,大红的床单上,横躺着一身大红喜服的宇文昊天,双颊通红,絮絮叨叨地说着梦话,紧蹙的眉头,显示着他紊乱的心绪和梦境。
今天的一切,今夜的一切都乱了,他头一次酩酊大醉。蹒跚着靠两个太监搀扶着才进了新房,醉眼迷离得差点被门槛绊倒。
他的口中只是断断续续地念叨着她的名字:“雪芙、雪芙……”一声声说得含糊,如小孩子咿咿呀呀学语,却句句荡在她的心头,拨弄她颤微微的心尖。他一头栽倒在龙榻上,昏睡了过去。
床沿上,坐着同样一身大红霞披的雪芙,她的双手支撑在宇文昊天的身体两侧,附身看着他。桌案上的大红喜烛燃着,低下滚烫地烛泪。烛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连宇文昊天的脸都掩盖在她的影子里。他和她的神色都晦涩难明,难以分辨。
她的身上明明是喜庆的大红,却有一种清冷的味道,精细的云披上,还带着细小的露珠,让她整个人铺面带来一股水汽,如秋夜的寒。她就这样保持着这个动作,很久,久到他掩住刀锋般锐利的眼下,那卷长的睫毛都历历可数。
桌上摆放着龙凤呈祥模样的杯子,里面是他和她新婚夜共饮的合卺酒,杯子里的酒水,一如幽泉,隐约透出米酒的清香。雪芙直起身子,退到桌子边,一手各拿了一杯酒。
杯子里的酒平静无痕,似乎已经准备了良久,久得它的颜色都带了一丝寒冷。酒水四溅,冰冷的触感,像是冻伤了她纤长如玉的指尖,微微轻颤抖。突然,一个倾斜,似乎不堪杯子的重量,全部泼洒在地,如夜里的寒霜,合着清冷的月色,倾覆了一地。
她终是下不去手的!她的双臂簌簌地抖,如狂风暴雨下的幼苗,毫无招架之力。她没有办法亲手杀死他,就像他不能放着流桑陌离不管一样。他是她好不容易盼来的血脉同宗的亲人,亲情对她而言,亦是难以割舍的存在。他和他都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
宇文昊天被搀扶着来到新房的时候,已经醉得神志不清,趁着这个时间,她出了一趟新房。以她如今的地位,在宇文昊天心目中的份量,指示几个奴才做事也不难。于是,她命令新房外伺候奴才叫了大将军谢舸过来,并假借宇文昊天的名义,让谢舸带着她去了一趟天牢。
谢舸表面虽然有疑心,却又无可奈何,只是召集了一堆皇宫带刀侍卫,左右护卫着。一来,皇后如果有什么异举,他也好尽早地提防。二来,万一有刺客或者突发的状况,也可以随身护卫皇后的安全。
地牢里的光线昏暗,回声却很大。雪芙的一身大红嫁衣未换,绝色出尘的丽颜,让照明的火把都暗淡了几分。牢房里的囚犯惊讶地合不拢嘴巴,拖着沉重的镣铐爬到铁阑珊前,纷纷跪地求饶。早就耳闻皇帝大婚,这位恐怕就是新娘娘吧?
“娘娘救我……娘娘饶命……”跪地哀求磕头的声音不断。雪芙的脚步才踏近,前面牢房里的囚犯就应声下跪。
如此这般,雪芙的脚步停驻在最里面的一个牢房里。旁边求饶的声音还在继续,却丝毫不影响雪芙对面这间牢房里的人。这间牢房里的犯人异常的安静,安静得像是在小憩。
流桑陌离虽然沦为了阶下囚,双手双脚都负着镣铐,身上与生俱来的尊贵却好像没有折损一分。高台上的愣神和慌乱已经不复存在,他的眼睛已经恢复如初的平静与幽深。
他的身上仍旧穿着白天的那一身黑衣,神情冷静的卧在一堆干草间:“我知道你会想办法来的,我的雪芙!”他的眼中有一团火,灼灼逼人!
他和她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照例说,她的母亲也是他恨之入骨的人之一。没有那些诱惑他父皇的女人,他的母后也不会郁郁而终。所以,接到父皇命令去迎回她这个妹妹的时候,他甚至想过亲手设计一场意外,但是,所有的想法都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变了。
那时候,他想,她要是不是她的妹妹该多好,是的!他竟然对着自己的亲妹妹有了窥伺的心!这种龌蹉的想法一直伴随了他七年,也让他在流桑未灭国之前都未曾成婚。
可是!国破后,他为了复国娶了西夏国的公主,而她竟然嫁给了亲手举兵灭了流桑国的凶手!
握紧的拳头“咯吱咯吱”作响,流桑陌离一头站了起来,双手扶着大牢里的铁栅栏,铁器轰鸣:“流桑雪芙,你还记得你自己的姓吗?还记得你身体里流着怎么样的血吗?是什么让你甘愿出卖自己,委身在他的身边!父皇他会死不瞑目的!”
流桑陌离知道,他的语气里更多的是对自己和她身份的气愤。今日的大婚现场,她一身的喜服几乎灼伤了他的双眼!他到这一刻才醒悟,她是永远不会为他披嫁衣的!
“因为我爱他!”她说得异常大声却全无情绪。伴随着这句话出口,铁栅栏被摇晃得更加厉害了:“流桑雪芙忘记是谁将你从雪山里就出来的么?”这一刻,流桑陌离失控了!
“你们先出去!”雪芙蓉挥退身边的奴才。侍卫们打眼看着大将军谢舸,征询着他的意见。
“怎么?还需要本宫回去向陛下请旨,才能命令你们?”这一刻,她的眼中,她的口气中只有冷意,如天山雪女峰上凌寒待放的雪莲,高不可攀。
谢舸来回在雪芙和流桑陌离身上扫视了几眼,一挥手道:“退下吧!”自己却未有一分动弹,“娘娘,天牢乃是重地,娘娘是皇上的心头血,我百葛国的国母,万一有个闪失,下官即便被灭了九族恐怕都难消皇上的心头之恨,所谓……微臣不能走!”
“你……”
正在僵持着,天牢外却突然有了异动,似乎有一队黑衣人闯进了天牢重地来劫持囚犯。本着多年的直觉,谢舸料定这对人马肯定和大牢里的流桑陌离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