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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玄宗时,宦官高力士是深受倚重,但此太监毕竟是个忠臣,又知道谦抑之道,对国家危害极少。到了唐德宗时代,宦官成为掌握朝廷的一支重要势力,而且积弊至深。泾原兵士叛乱,正因为宦官白志贞的禁兵一个没来,差点让德宗成为乱军俘虏。按理说应该“惩前毖后”,谁知道后来他更加宠任太监,而且这些公公们掌握的军队越来越多,以至于其后数位皇帝皆由宦官拥立。太监们还在各个军区充任监军,干扰军事。奉天之乱后,唐德宗外表好象十分信任大将忠臣,内心却十分猜忌这些宿将勋师,并把神策军兵马使这么重要的禁军统领位置完全由太监掌握。而且,到了德宗后朝,各地节度使以及重要军镇的将师都出自神策军,皆为太监统军的“门下”,只知报公公们举荐的恩德,不知朝廷的存在。至此,刑赏恩罚的大柄不在人君而在那些宦官。尤其是在讨伐吴少诚时,大太监推荐常给自己送金银财宝的韩金义为为四面行营招讨使,又派数十太监为监军,十七道唐兵皆受这些庸才小人节制,致使官军屡战屡败,死亡无数。“德宗为唐室造祸之至,此宗社覆亡之本也”(范祖禹),诚哉斯言!
唐德宗初即位,锐意削藩,但自从奉天之乱后,如丧肝胆,对藩镇务求姑息,矫枉过正。宣武都知兵马使李万荣赶走节度使刘士宁,德宗竟授李万荣为留后,此种姑息,简直就是鼓励臣下叛篡,致使后来的仿效者越来越多,唐廷威权丧失几近。同时,他还爱耍小聪明,自己亲自择任各个藩镇的副手和参佐之将。但藩镇头子往往用计除去这些人,大太监们以权谋使唤这些人,谁也不会真正向德宗效“愚忠”。最过份的,当属德宗纵宠浙西观察使李锜之事。李锜本来只是个常州刺史,由于向大太监李齐运孝敬了大笔金银财宝,就为李太监荐给德宗,升为诸道盐铁转运使,浙西观察使。李锜掌握“天下利权”后,对下刻意搜刮,对上不停上贡,朝廷权贵遍受其贿,逐渐骄纵无所忌惮。他对自己所辖官员任意杀害,贪污公款无数。浙西平民崔善贞到京城告御状,德宗不仅不相信,反而大怒,派人把崔善贞用木枷铁锁锁上,送交李锜处理。“(李)锜闻其将至,预凿坑待之”。崔善贞囚车一至,连枷锁也不脱,被李锜手下兵士踹入土坑中活埋。“远近闻之,不寒而栗”,真正的是钳天下之口而长奸臣之威,让这些贼臣愈加骄暴,日后个个迭相叛逆。
由上种种,皆可以看出,唐德宗的过失,也可用罄竹难书四字来表达,一点也不冤枉他!
夕阳无限好——元和君臣的削藩大计
公元805年春正月,虚弱不堪的唐德宗在宫内的病榻上接受诸王、亲戚朝贺。人来人往,拜舞不休。眯着昏花的老眼,德宗力挺老衰残躯,竭力四顾张望,就是不见太子李诵来贺。一问,宦官小心翼翼地告知:“太子有疾。”
本来就病入膏肓的唐德宗闻言,“涕泣悲叹,由是得疾,日益甚”。屋漏偏遭连雨。自己马上撤手而去,皇储眼看也要灯尽油干,老皇帝急忧苦恨,一齐攻心。几天后,唐德宗就“崩”了,时年六十四。
大臣卫次公、郑絪等人宣遗诏,一身孝服的皇太子李诵被众人搀扶,于宣政殿继位,是为唐顺宗。看见一个穿穿大白孝袍的人歪歪斜斜地半倚半躺在龙椅上,禁卫军将士不少人将信将疑。众人在殿外踮脚窥视,仔细打量一番,见座上人果然是李诵,大家喜极而泣,互相祝贺说:“真太子也!”
这位唐顺宗,在位仅一年就病死。虽然这个唐朝皇帝的名号几乎不为人所知,但他为帝时,在王叔文、王伾以及柳宗元、刘禹锡、韩泰、程异、韦执谊、陈谏、韩晔、凌准等人支持下,进行了所谓的“永贞革新”。此次急功进利的改革非常短命,仅仅持续短短146天。“永贞革新”,改革内容看上去不错:削减宦官兵权、裁撤冗官、免减百姓租赋、撤去“宫市”等等。由于上述内容无一不涉及当时“既得利益者”的切身利益,领头的“二王”又属志大才疏、自以为是、偏躁寡恩之辈,“改革”很快就被太监俱文珍等人粉碎。
唐顺宗继位八个多月后,因病不能言语,退称“太上皇”,让位给儿子李纯――-唐宪宗。
中国古代历史上的“改革者”,一般均无好下场。“二王”先被远贬,后均赐死;刘禹锡、柳宗元等人也被流放到荒远小州做司马,即历史上著名的“二王八司马事件”。
几位政治家一生坎坷蹭蹬,但中国文学史却增添了许多首脍炙人口的优美、凄丽诗篇,尤其是刘禹锡、柳宗元两人,佳作连连,如明珠美玉,熠熠闪光。“零落残魂倍黯然,双垂别泪越江边。一身去国六千里,万死投荒十二年。”(柳宗元)诗人不幸诗坛幸。正是这样的失意、幽愤,才使得诗人写出那么多真切感人的绝妙好辞。
特别是刘禹锡,大才子自称是汉景帝儿子中山王刘胜的后代(其实是汉化的匈奴后代)。他被贬二十余年,老而弥健,熬死了唐朝五代皇帝,终年七十二。刘郎气锐,连白居易都钦推他为“诗豪”。宝历二年(公元826年),白居易因病从苏州罢归,刘禹锡从和州罢归,两人相见于扬州,留下了两首感叹身世的千古名诗。白居易曰:
为我引杯添酒饮,与君把箸击盘歌。
诗称国手徒为尔,命压人头不奈何。
举眼风光长寂寞,满朝官职独蹉跎。
亦知合被才名折,二十三年折太多。
(《醉题刘二十八使君》)
刘禹锡酬合:
巴山蜀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
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今日闻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
(《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
元和元年(公元806年)正月,很想有一番作为但身板不争气、又因误用庸人而时刻悔恨在心的的唐顺宗病逝,年仅四十六岁。
元和天子初发威——平定西川
唐顺宗永贞元年九月,诏立李纯为皇帝,顺宗自为“太上皇”。新皇帝刚刚“出炉”,剑南西川节度使韦皋病死,行军司马(参谋长)刘辟自称留后;不久,夏绥节度使韩全义因溵水大败,惧而入朝,唐廷迫令其“致仕”(大文豪余秋雨创造性地把“致仕”译为“当官”,实为“退休”)。不料,他的外甥杨惠琳拒不接纳朝廷派来的官员,上表称当地将士“逼臣为节度使”,想造成既成事实,迫使唐廷让他名正言顺地为霸一方。
宪宗初登大宝,还真忍了几个月。为了稳住刘辟,唐廷任他为西川节度副使、知节度事(军区常务副司令,未予正职)。至于夏绥方面,由于杨惠琳勒兵抵拒,宪宗先拿他开刀,下诏天德、河东两军进讨。河东节度使帐下阿跌光进、阿跌光颜(兄弟两皆是步落稽部落胡人,后赐姓李,即李光进、李光颜)勇猛善战,屡败杨惠琳叛军。不久,叛军窝里反,杨惠琳被手下军将所杀,“传首京师”,其时为宪宗元和元年(公元806年)四月。夏绥平定,是宪宗打击藩镇势力的首次告捷。
至此,唐宪宗把目光转向他刚一登基就向朝廷叫板的蜀地地头蛇刘辟。
剑南西川节度使原是韦皋。朱沘叛乱时,韦皋力挺唐廷,平叛有功,被当时唐德宗拜为大将军,加检校礼部尚书的荣衔。此后,他又多次打败吐蕃,深入敌界,捕虏甚多,因军功得兼中书令,封南康郡王。顺宗即位后,加韦皋检校太尉。当时,王叔文、王伾当政,韦皋派属下刘辟携大量金宝入京城“活动”。刘辟私谒王叔文,自恃有钱有兵又是藩镇官属,他对王叔文说:“太尉(韦皋)派我向您致意。如果您能让我掌领剑南三川之地,一定会予酬谢;如不留意,在下也不会忘怀”。听刘辟话里话外,含有威胁之意,时为唐顺宗心腹的王叔文大怒,差点杀掉刘辟。
刘辟逃回西川,添油加醋一说,韦皋恨王叔文入骨。他当即向顺宗、太子李纯各上表章。一方面他向顺宗直言应传位给太子,另一方面他又向当时为太子的宪宗“表忠心”,指斥王叔文、王伾乱权。“(韦)皋自恃重臣,远处西蜀,度王叔文不能动摇,遂极言其奸”。本来韦皋是派刘辟拉关系,见王叔文“不识抬举”,也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指斥王叔文等人“奸邪”。反正天高皇帝远,当朝权臣也奈何不了他韦皋。所以,宪宗能够及早继位,韦皋也确实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没多久,永贞元年(公元805年)九月,韦皋就“薨”了。老韦专治蜀地二十一年,虽为唐朝藩属,实则土皇帝一个。但这韦皋是个政治老手,月月向朝廷进贡珍宝奇货,遍贿当朝大臣,又极其优待手下军士,“丰贡献以结主恩,厚给赐以抚士卒”,如此巨大的开支由何而来,当然是加重赋敛,“卒致蜀土虚竭”。而且,韦皋属下的官吏皆是幕僚、私人,从不让这些人到京城作官,怕他们泄漏自己在蜀地专治跋扈的所作所为。所以,有样学样,韦皋一死,刘辟就向中央叫板,鼓掇“诸将(为刘辟)表请节钺”。
当时,唐廷“不许”,并派袁滋为剑南东西川、山南西道安抚大使,前去接收蜀地。路上,唐廷又以袁滋任西川节度使,征刘辟回朝,给他一个“给事中”的官职。刘辟不受征召,“阻兵自守”。袁滋也是个软蛋,逗留“不敢进”。宪宗一怒之下,贬袁滋为吉州刺史。怒归怒,当时夏绥杨惠琳蠢蠢欲动,唐廷只能委任刘辟为西川节度副使。“刘辟既得旌节,志益骄,求兼领三川”。朝廷当然“不许”。
狂妄的刘辟胃口大得出奇,既然朝廷不予,他就来个“自取”,发大兵包围了东川节度使李康所在的梓州(今四川三台县),最终攻陷城池,活捉了同为一方节度使的李康,并以自己老友卢文若为东川节度使。
刘辟出兵前,手下也有忠于朝廷的官属,推官林蕴便谏阻他,劝他不要和中央政府过不去。刘辟大怒,把林蕴关入大牢,并上演“假斩决”一幕,私下嘱咐刽子手不要真下刀,只拿大刀板在林蕴脖子上蹭。如果对方尿裤子腿软,就下令赦免他,一来立威,二来也留个“不妄杀”的好名。谁料,林蕴倔强,大骂刽子手:“王八蛋!要杀就杀,磨来磨去,把我脖子当磨刀石呀!”
刘辟见此,也发感慨,对左右说:“真忠烈之士也!”赦而不杀,黜为唐昌尉。
乍看刘辟如此胆大妄为,很可能以为这是个头脑简单、目不识丁的赳赳武夫。错!刘辟,乃德宗贞元年间宏词登科的进士,真正的才子,出身士族,绝非脑后一根筋喊打喊杀的兵将痞子。由于他有文才吏干,才被韦皋辟为从事,累迁御史中丞、支度副使。在蜀地十多年,耳濡目染,深知中央政府无能,藩镇强悍,士族进士出身的刘辟也“近墨者黑”,新皇帝一上台他就敢和中央政府“示威”。
唐宪宗登基未久,深知兴兵讨伐乃军国大事,未可轻易尝试。但他心中着实恼恨藩镇跋扈,也想烧它三把火,树立皇威。“公卿议者亦以为蜀(地)险固难取,”宪宗本人进退两难。关键时刻,与刘辟一样同为宏辞科进士出身的大臣杜黄棠力排众议:
“刘辟,不过是一狂妄猖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