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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聪先是不相信地盯着庄斯展手中的杯子看,然后又露出不屑地表情,“对啊,你本来就很闷嘛,正好喝闷酒。”
听着林子聪巧用谐音调侃自己,庄斯展并没有反驳,举起杯子再喝一口。
凝视着庄斯展英俊的侧脸,林子聪突然叹道:“我发现我一点也不了解我的制作人。”
“没关系,我了解你就可以了。”
“但是我也想了解你。”
庄斯展转过脸看着林子聪,“怎么,小龙猫也想要了解我了吗?”
林子聪拥着毛毯从他坐的沙发上蹭过来,露出讨好地笑容,“嗨,大制作人,既然睡不着,来讲讲你的故事听好不好?”
“我,我没什么可讲的。”
“讲讲啦,你很神秘,公司很多女同事都在私下里打听你。讲吧,给我一点小贴士,这样如果有人问起来我也好说啊。”
“怎么?有人向你打听我?”庄期展放下杯子,看着林子聪,露出疑问的神情。
“是啊,有的。你讲吧,讲啦。”林子聪扬起脸,自下向上看着庄斯展,眨着眼睛,孩子气尽显。
望着那双在灯下看起来晶莹一如黑曜石般的眼睛,庄斯展垂下了眼帘,想了想,他轻轻呼出一口气。
林子聪缩回了探过去的身子,他觉得庄斯展似乎不太愿意讲,就不打算勉强了,“不讲也没关系。”
“其实……我本来不打算再回香岛……”庄斯展开口道,“如果不是这一次……我没打算回来。”
“为什么?”感觉到庄斯展愿意敞开心扉了,林子聪又开心地靠过来倾听。
“因为……在这里有太多回忆。我父亲是在这里去世的。”
听到庄斯展提起了他之前从未提过的家人,林子聪的表情郑重起来,目光变的专注。
“我父亲是个很出色的人,他精通文物鉴赏,尤其是古瓷器和玉器。这个真的要靠经验的积累,光靠书本没有用。我们家家学渊源,我父亲自有过人之处。我很尊敬他、欣赏他,他不仅是父亲,也是良师、益友。当年我一出生,祖父就要求对我好好培养,继承家业,但是我不喜欢珠宝,从没想过要去四处收购钻石红宝石以及研究镶嵌工艺。我喜欢音乐,我开始学小提琴的时候祖父不肯让老师上门,是由我父亲劝服他,并且为了我全世界寻找名琴。结果,父亲是被我气死的。”说到这里,庄斯展的声音颤抖起来,他抬起手挡住脸,不让林子聪看到此时他的表情。
“什么!”林子聪不由低呼了一声。
过了好一会,庄斯展稳定了自己的情绪,这才继续说下去,“十四岁那年,我在美国渡暑假,父亲来看我,结果被他发现我跟一个男同学在一起……”
林子聪一下子怔住了,表情愕然地盯着庄斯展看,过了一会他试探般地轻声说道:“你是……”
庄斯展放下挡在脸上的手,托着下颌,垂下来的目光注视着面前的地板,语气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平静,“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我们家家教很严,最初我只是出于少年的好奇与叛逆,我没想到我的叛逆对我父亲来说是致命的。我父亲是个开明的人,但是突然看到那样的情景他……当时他就晕倒在地。我放弃家族事业而选择音乐他不是很满意,可他尊重我的选择。出了这件事,我知道他对我深深失望。一年之后,他死于突发性心肌梗塞。”
林子聪忙说道,“这并不是你的原因……”
庄斯展打断了林子聪的话,低声道:“但是我要负责任!我有责任!”说着,他深深垂下头,无限懊悔,“我应该跟他解释,那个时候我太任性……”
“真的不是你的错,而且你现在这样成功,相信他会以你为傲。”林子聪不知道要如何安慰眼前的伤心人,他伸过手放在庄斯展的肩头,希望可以给庄斯展一点力量与信心。
“父亲去世之后,我很失落,又懊悔,我不愿意在香岛生活,一年中有一半的时间在美国读书。我把全部的亲情放在母亲的身上,希望母亲能开心。结果,高二那年的某一天,母亲告诉我她要改嫁。”
“这没什么。”
庄斯展转过脸盯了林子聪一眼,“我当时根本无法接受!”
林子聪略带不满地说道:“现在这样的时代,你居然要求她守节。”
“我没有!我只是在当时觉得她背叛了我父亲。”庄斯展露出恼怒的表情,“那个时候我只有母亲,但是她也想要丢下我,丢下我一个人。”
“你不能这样想!”林子聪辨白道。
“我知道。但那时我失望极了,觉得人生一片灰暗,于是我放纵了自己一段时间,”说到这里,庄斯展看着林子聪一笑,挑了挑眉向他示意,“哎,你明白是什么样的放纵吧,我在那两年里真的过得很荒唐,真的。”说着,庄斯展又流露出一丝悔意。
“叔父和婶婶都劝说我,我仍然无法原谅,也不肯再见母亲一面。那段时间真亏了我叔父,他非常疼爱我,对我视同已出,堂弟堂妹也跟我非常亲近。叔父一直鼓励我、支持我,让我觉得自己没有被抛弃。在叔父的劝导下我重新振作,考上了Williams College。”
“那后来……她嫁了么?”林子聪侧过脸,小心地问道。
庄斯展苦笑了一下,“哪有那样容易,庄家在外面到底有些面子。我祖父不同意。直到祖父祖母去世,我母亲才改嫁。到了那个时候,我已经明白她对那个人也有感情,我终于释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再见过她,我觉得她已经是别人家的人,我心中仍有芥蒂。”
讲完了自己的故事,庄斯展喝尽杯中的酒,悠悠地轻声长叹。
“原来……你并不是完人。”林子聪伏在沙发扶手上,凝视着庄斯展。
“当然我不是。”庄斯展缓缓摇头,然后他站了起来,“好啦,故事讲完了,你也该去睡了。早睡早起身体好。”
见庄斯展恢复了往常的表情,林子聪的心里仍然有一份担心,回味着庄斯展讲过的故事,他躺在床上睡不着。
这位世家出身的高贵公子竟然有着如此的过往,这是我始料未及的事情。我一直以为他是那种中规中矩、一板一眼的男人,原来,他竟然也有过叛逆的时候。听着他剖白自己的内心,我能体会的出他对父亲深深的思念和对自己行为的懊悔。我也觉得他很坦白、很有个性,竟然没有表示想要改变自己,或是试图去纠正自己不同的取向,也不刻意隐瞒。我佩服他的毅力,虽然沉沦,但是他自己站起来了,他是那种有着很强大内心的男人,温和而威严,相信一定曾经嚣张过,不过现在已经磨练的非常圆融,就算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别人,被看者也不会产生丝毫的不悦,嗯,所谓风度就是这样的吧。
过了这一晚,重新再投入工作,林子聪感觉对庄斯展更加了解,听他讲解起音乐来似乎也更容易理解。只是,知道了庄斯展的取向之后,林子聪心里有些微的不自在,被那双眼睛深深注视的时候,会不由自己地微微发抖。
“怎么?你在紧张什么?”一起吃晚餐的时候,庄斯展突然问道。
“没……没有。”林子聪急忙否认。
“你在害怕我吗?”
“怎么会,你又不吃人。”林子聪挤出一个笑容,放着碗里剩下的食物不管就想要逃离。
看着仿佛落在网里的小动物那样慌张挣扎的林子聪,庄斯展轻叹一声,微微一笑,自己先站了起来,“我吃饱了,你继续吧。吃完叫我洗碗。”
林子聪又坐了回去,“不用了,我洗吧。”吃净碗里最后一粒米,林子聪整理过厨房,然后就匆匆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庄斯展坐在音乐室里,取过那把吉他,拨动琴弦,安静的音乐室响起声音,打破寂静。
我能感觉的出来他怕我,除了工作以外的时间他都在回避我,为什么?因为我说过我喜欢男人?又或者,我的眼神泄露了我的内心?小龙猫还真是敏感的动物。我该怎么办呢?
他会害怕和回避是一种本能吧,我想在之前,他一定被很多同性或异性觊觎过,也不同程度地被强迫过。他那样刚烈耿直的个性,不自由毋宁死,一定狠狠地挣扎抵抗过,弄到自己头破血流,又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得不在一定程度上低头服输过。他曾经的痛苦我无从所知,不过,我不希望他逃避我,因为……我不会逼他。
08
这天下午,庄斯展在会议室和宣传企划人员开会,当会议结束时他回到办公室,柯震亚已经在等他了。
“有事吗?”放下手中的活页夹,庄斯展笑问道。
“子聪今天在浅水湾拍广告,你去探探他的班好吗?”
“怎么,这是安排好的吗?你打算宣传我了吗?”庄斯展内心一阵疑问,嘴上故意轻松地说道。
柯震亚笑着解释道:“不是,广告是借用一处私人住宅拍,只让媒体采访半小时,广告公司还不想提前泄露创意内容呢。我是觉得,你和子聪最近相处十分融洽,给这个机会让你们感情更近一步。说起来,这小子当初可是谁的话都不肯听呢,现在对你言听计从,你还真有一套。”
庄斯展笑了笑,“哪里,大家都是为了工作。”
“去吧,斯展。”
“好,我去。”
庄斯展开车赶到浅水湾的时候是下午四时左右,广告拍摄正在进行中。这是一则男士护肤品的广告,从工作、居家、旅行等各个角度展现,此时正拍到居家的部分。庄斯展看到林子聪穿一件白色毛巾浴袍,在浴室里对着镜子洗脸。
林子聪在镜头前非常认真,按照导演的要求一遍遍重复,仅是一则以手掬水泼在脸部的镜头就拍了几十条,务求要拍出最好的表情、光线角度和水花。每拍过一条他就和导演在监视器前看回放,讨论一下刚才的表演。
默默看着工作中的林子聪,庄斯展不想打扰他,于是悄悄站在工作人员背后。
接下来是一个在浴缸内休憩的镜头,林子聪大方地脱掉了浴袍,露出穿著黑色游泳裤的身体,浅古铜色的肌肤光滑细腻,仿佛吸收了阳光一样,他的肌肉充满男性的力量,锻练过的身材,善舞的柔韧纤腰,棱角分明的腹肌,修长的双腿,一霎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大家都在看他,或公开欣赏,或悄然注视。
林子聪按照导演的要求坐进注满温水的浴缸里,半躺下来,然后,他用手把额前的湿发撩向脑后,再向后仰起头,眼睛半闭着,被水打的浓密睫毛迷人极了。镜头捕捉着此时林子聪的表情。
庄斯展望着林子聪微张的嘴唇,湿润的嘴唇看起来有一种清纯的诱惑感,突然,庄斯展猛地一震,然后他急忙转身,离开了拍摄地。
如果我的眼睛是照相机就好了,可以将这一刻定格下来,永远印在脑海里。他不会知道在那一刻他是多么性感迷人,有一种魔力。我终于明白了那些觊觎他的人的想法,他的确是让人有一种想要把他关起来,不把他的美丽给任何人看到的欲望,他会激起人想要独占的欲望,就算这种独占欲是可怕的,甚至是罪恶的,还是会想要独占他。
庄斯展独自在书房看书的时候,林子聪结束工作回来了,他没有敲门就走到了庄斯展身边,“喂,老板说你今天去探我班,只看到你人影一闪,就不见了,也不说过来同我们打个招呼。”
庄斯展放下了手里的书,“哦,看到你们那么认真在工作,我不便打扰。”
林子聪笑着摸了摸后颈,“还好吧,房子是借的,大家想一个下午结束拍摄。喂,你就那样就一个人溜了,本来还想说大制作人来,要你请我们一帮人吃饭呢。”
“下一次吧,下一次。”
“你说的哦。”
想要离开,又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