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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会需要别人照顾?〃若是哪一天她真的不幸落入一个奴隶的手中,这也不太可能会是原因。〃你倒解释给我听听看?〃
他耸了耸肩。〃我有一整晚可以想啊。当我醒来时……一开始我以为你只是装睡,看我什么时候会逃。但如果我真的要跑的话——〃老鼠摇了摇铁链,〃还得先确定你不会再次把我抓回来。〃
〃你想怎么做?勒死我?敲我的头?〃
他又耸耸肩。〃我没来得及想那么远。之后你就开始做恶梦,似乎是很恐怖的梦,所以我试着叫醒你——你不相信席拉塔教关于梦与灵魂的说法吗?〃
〃不。〃珊迦对席拉塔教那一派所知不多,只知道他们对其他的信仰十分不能包容。另外,克撒倒是说过她已在大槽中遗失了她的灵魂。
珊迦向上钩,之前她把亚索的篮子放在那儿。她发现里头的食物原封求动。她开始分食物,在准备把面包丢给老鼠时她警告他:〃我不需要别人来照顾我,我也不想。等我们到了村落之后,你的名字就是米斯拉,而克撒会需要你的帮助。〃
老鼠咕哝了一声。珊迦原本以为他的反应会更激烈,不过看起来他是发现了沉默和服从的好处,至少她现在准许他坐在她身边。
〃没有其他选择了吗?〃他很紧张地问道。〃我们不能走路去吗?
虽然铐着脚镣,我还是宁愿走路。〃
珊迦摇摇头,老鼠突然向树丛跑去。他被脚镣绊住,挣扎了一会儿却翻不了身,以致连早餐都掉了,他爬回她的身边。
〃我现在准备好了。〃
〃我从来没有从天上摔下来过,老鼠。那会比你坐马车或徒步走路要安全多了。〃
〃我就是没办法不——〃老鼠开始打冷颤,看着珊迦张开嘴,圆球在她嘴中伸展开来。
他又开始爬向丛林,虽然他胃是空的,但珊迦也知道如果在动作完成前她被迫得咬住那颗球,会呕吐的人可是自己。珊迦抓住老鼠的脖子,把他的头放在她腿上,直到浮球升起。
〃最可怕的已经结束了,坐好,别想太多。景色不错呢,看看那些云,还有陆地。〃
别再提陆地了。老鼠一边低声诅咒,为了保命只好紧紧抓住她。珊迦开始同情他,而若是他无法放松,这趟旅程对他们俩人而言都会不好过。
〃老鼠,跟我说话。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害怕。把你的恐惧说出来。〃
但他还是无法放松,于是珊迦干脆试试更激烈的方式。她放开一只手,让球滚动,然后大声喊话试着盖住他的呻吟声。
〃我说,跟我说话,老鼠。你已经屈服在恐惧之下了,老鼠。〃
她想象自己的脚正碰到地面,然后圆球便突然下坠;她想象自己正在云间玩耍,于是圆球便以高速弹回。〃你还未真正开始认识恐惧呢,说话呀!你到底在怕什么?〃
老鼠狂喊:〃胡说!才不是呢!我可以感觉到天空在看着我,它在等着,等着把我扔下去!〃
他哭了起来,但当他开口说话时,他的手也放松了些。
珊迦在老鼠肩头重重敲了一记。〃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随便啦。我知道我已经上了贼船。只好等死吧。〃
她又打了他一下。当克撒把珊边带到两个世界之间的那时候,她就和老鼠现在一样。克撤拥有旅法师的天才,多重宇宙中无数个世界都住他呼风唤雨。而珊迦一直都只是个不速之客,现在也不例外。当两个世界之间的过渡地带席卷着她的那一瞬间,她听得见无垠的多重宇宙正咻咻吸着气,准备将她一口吐出去。
旅法师的才华要就有,要就一点也没有。珊迦就没有,克撒也没办法分给她。胞囊只是克撒一项临时的发明,它并没有减低珊迦觉得自己是个不速之客的感觉,不过却至少在宇宙将她喷出时保住了她的命。她真希望可以请克撒也在老鼠的腹中植入一个胞囊——米斯拉的腹中——,但此刻除了不断让他说话之外,她无计可施。
伊芬宾卡的天空并不像世界之间的夹缝那么可怕。之前他差一点就能完整地说出他的恐惧,她继续诱导他说出他生命中其他的过往。他这次所说的细节和上次在亚索的马车上所说的有些出入,不过大方向没变。当他说到在家中墙上发现以血写下的宗教性咒骂字句时,他激动地坐直了身躯,声音也转为坚定有力。
〃如果席拉塔教派是亚怫神的子民,那我就要唾弃席拉塔。我宁可被诅咒也不愿活在席塔拉的魔掌下。〃
珊迦能够理解这种致命却又于事无益的情绪,但她不太喜欢听老鼠宣称:〃等你的克撒利用完我之后,我就要到宾卡城去加入赤纹军。他们的想法没错:杀光席拉塔教。非这么做不可。他们断气时会发现后悔已经来不及,所以就让他们死吧。〃
〃赤纹军中混杂着一些非瑞克西亚人,〃珊迦警告道。〃那可是比席拉塔教还要可怕的敌人。〃
〃如果他们也帮着打席拉塔教,那就不是我们的敌人。〃
〃米斯拉或许也会这么想,但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凡是肉身都不能信任非瑞克西亚人,因为非瑞克西亚人觉得凡肉身皆是错误,不除之不快。〃
老鼠沉默地看着她。
〃肉身,我们都是肉身,你和我,〃珊迦捏了捏自己手臂的皮肤,〃但非瑞克西亚人不是。它们是神器。就像克撒,只有在兄弟之战时……,非瑞克西亚人不是神器。它们的内被取代了,大部分是金属,依照'它'的计划。它们的血则被烁油所取代。正因如此,血肉之躯绝不可相信非瑞克西亚人,因为在他们眼中,血肉是不该存在的。〃
他眯起眼睛,那双眼正研读着珊达身后的不知名的远处。克撒说过思考这回事,但却很少做。克撒不是不加思索地解决问题,就是沉浸在占有的喜悦中。老鼠思考着,思绪不断变换,那令珊迦觉得焦躁。
她很快地说起话来,以掩饰她的不安。〃血、肉——那又如何呢?非瑞克西亚人是你的敌人,老鼠。兄弟之战只是非瑞克西亚人对多明纳里亚所做的第一件事。它们混在赤纹军中,你够聪明的话,就该加入席拉塔人一起对付它们。〃
〃只是……〃老鼠一边说一边思索着。他的思绪又是一变,同时与珊迦四目相接。〃你说你嗅得出赤纹军中有非瑞克西亚人,我的鼻子和眼睛一样好,但我什么也闻不到。你说'凡肉身皆不可相信它们',但每个人都是肉身啊,就连托嘉和盖法也不例外。更奇怪的是,你说要我扮成米斯拉,就为了一个你称为克撒的人。这之中一定有问题。〃
〃你认为我在说谎吗?〃珊迦真的很好奇。
〃不论你在梅德朗嗅到什么,那都把你吓坏了,因为那是非瑞克西亚人,而非因为那是赤纹军。所以,我想你说的应该是实话吧,但并非全部。也许我们都是肉身,但是,奉亚佛神之名,你我并非同一类的肉身。〃
〃我会流血,〃珊迦声称,为了证明她从靴子中抽出刀子划了手指一刀。
那一刀割得颇深,比她原本想得要深。鲜血泪泪地从指尖流出,染满了手掌,并流至腰间,沾湿了她的衣袖。
老鼠做了个鬼脸。〃不必这样吧,〃他说,双眼直直地望向浮球之外;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做。当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时,人只好面对自己的恐惧。〃你应该知道怎么割会比较好。〃
珊迦向老鼠亮出刀子,他把头转得更远。
〃你刚刚还想着要杀我,〃她提醒他。〃重重地打我一顿然后逃走。〃
老鼠摇摇头。〃你错了。我的家人离开了宾卡城……我父亲学会了屠宰,之后每年秋天都会宰一些肉,但我办不到。我总是躲得远远的,去年也是一样。〃
他瑟缩了一些,似乎刚刚的告白让他有些沮丧。珊迦把刀子插回靴子里。
〃你相信我了吗?〃她问,然后把流血的手指放回四中。
〃我没办法相信你,就算你说的是事实。神器师克撒、米斯拉、有味道的非瑞克西亚人。这……这些事——〃他放下他的手,敲了敲浮球,随即又缩回来。〃你太奇怪了。你看起来是个男孩,但你说起话来……完全不像我所知道的任何人,粉迪。并不是因为你说起话来像外国人,但你的确也不是伊芬人。你说你既非神器也不是非瑞克西亚人。我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克撒那一边……对抗非瑞克西亚人。〃她的手指仍未停止流血,她又把它放回口中。
〃克撒不是英雄,对我而言。他的神应该为他三千四百年前所做的一切惩罚他。你把一堆看起来不怎么样的选择丢在我面前,我不知道该怎么想。〃
〃你想得太多了。〃
〃是喔,这句话我听得多了……〃老鼠悠悠地说。不论最后一个这样念他的人是谁,只怕也早已命丧席拉塔人之手了。他的过往尽成历史,陈旧且哀伤的历史。
她让他一个人去静一静。她的手指苍白起皱,但至少已经止血了。他们正乘着一阵温和的风向西远扬。云正在北方聚集起来。目前那些云还只是一片片蓬松且分散的白云,但伊芬宾卡的北方是无垠的海洋,那儿动不动就会忽然出现巨型暴风雨。珊迦用手将浮球调向西南方,并让它继续浮升以寻找更强的风来搭乘。
好不容易,她发现老鼠开始认真地注意她。
〃你是怎么办到的?〃他问。〃魔术吗?你是法师吗?这是否可以解释一切?〃
〃不。〃
〃不?〃
〃不,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办到的。就像我也不知道我是如何走路、或食物是如何能维持我的生命,但就是办到了。克撒有一天交给我一件东西。他说那只是一个胞囊,并叫我吞下它。因为来自克撒,它可能是一件神器吧。我也不确定,因为我没问过。我知道怎么使用它。我不需知道更多,你也一样。〃
〃原谅我这么问。我只是试着以我的方式来思考这件事。〃
〃你想得太多了。〃
她并无意再度重复那曾经激起他往事的这句话,但在她尚未来得及苛责自己之前,老鼠忽然说:〃我应该要当米斯拉的,不是吗?〃
他又改变心意了,果然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真正的人,不像充撒,克撒可能就不会想得那么多。
浮球找到了更强的风并向旁边转了弯。珊迦必须全神贯注来防止浮球翻滚。老鼠蜷缩成一团紧靠着她。此时北方的云浪正波涛汹涌。他们可能无法逃出这阵暴风,不过在找到栖息之所前他们应该可以跑过许多地方,然而不论如何,过程绝不会太轻松。
〃我们要将要乘着风的急流快跑,可能会速度会有点快而且颠簸。准备好了吗?〃
把老鼠的抱怨当作同意,珊迦转动手腕,调至西南西,浮球就像从巨人的弓上发射出去一般向前弹出。如果只有她一个人的话,她会让双手按住浮球内侧的凹糟,让风狂吹她的脸。她猜老鼠应该还无福消受这种极乐,于是还是用一只手替他遮着。北方的地平线出现一列白色的山,最高的峰顶开始被大片的云覆盖上去。
〃可怕的天气要出现了,〃珊迦对她那没反应的伙伴说。〃也许不会被我们碰上,但总之一定有某处的人们要准备祈求亚佛神的哀怜了。〃
她把浮球飞得更高。在他们下面是一块形状很像克撒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