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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年,去过的世界她数也数不清,但她一直是、也永远是个外人。
方形的祭坛跟人一样高,放置在几乎同样高的门廊高台上。珊迹几乎看不到放在上面、打开着的圣书,仅管那是她所看过的最大的书——比她的床还要大。一条巨大的红色绒布盖在祭坛上,将祭坛从圣书以下到高台之处全部遮住。当珊边从圣坛的后方打量着的时候,一个老人正用膝盖跪着爬上高台的阶梯。到达顶端时,他将绒布掀开盖在自己的头和肩膀上。他正让亚怫神拭干他的泪水,而珊迎届时则会趁机将蜘蛛固定在祭坛上。
珊迦在队伍最后接上去排着,一整个行列的残障者以及前来哀悼、祈愿的人沿着标画好的走道缓缓地走向高台,一个赤纹军则在高台处看守着阶梯。当另一个祭司前来接替前一个祭司时,粉边正走到大圆顶下方,在到达祭坛的一半路程上。这第二个祭司也穿着一袭红袍,头巾拉了起来。他的胡子和瑞特比的头发一样黑,蓄到胸前之处。
席拉塔人,珊迦想道,忆起瑞特比在被烧毁的村庄中告诉过她的话。
他到达定位后不久,珊迦闻到空气中传来烁油的气味。
当快要轮到珊迦上高台阶梯时,她试图要看清那名祭司头巾内的长相。烁油的味道很强烈,但是并没有比其他的眠者来得强。她原先并没有期待自己会看到发光或是无限盖的眼睛以及他那非人的双手,她试着要避开他的双手但失败了。那双握着她的双手有肌肉的感觉。
〃愿你手安。〃他说道,比适才的守卫真诚多了。当他碰触珊迦的双颊时,她把气憋了起来。〃愿你得卸重担。〃
走道很清楚也很简单,就跟瑞特比先前向她保证过的一样。她用膝盖瞒切地爬着,并和其他人一样,掀开丝绒括布,然后把一个神器设置在黑石之上。若能把另一个蜘蛛放在对面的话就好了,如果能够放四个就更好了。珊迦离开时向上凝视着圆顶,寻找看是否有足以容纳浮球逃逸的洞。
天顶上没有半个洞,但是墙上有一个。那是一个拱形走道,可通到另一个修院中,在那里一些穿着素衣的见习僧正在祷告。珊迦抓住机会加入了他们。没有人前来质问她,在把膝盖跪到鸟青之后一会儿,她唤出克撤的护甲,然后从另外一个门离开修院。
修院外的回廊内,炼油的气味更加强烈。这并不令人意外。她现在正在祭司们的专属区域内。回廊内的通风很差,在这种情况下,她预期味道会变重,但是情况不只是这样。珊迦手里抓着一把从袋中拿出的音爆蜘蛛,将它们固定在墙上,并重重压人圣殿后纠结的房室之内。烁油的气味变得更强也更复杂。她怀疑附近有时空转换器,也或许是她很久之前在莫格看过的那些垂直碟片之一。
我们叫它们亲司,珊迦提醒自己,虽然在非瑞克西亚他们并没有其他的神明,只有地的存在,而且盲目的服从并不代表信仰。
当珊迦下到一个螺旋形楼梯的一半时,她遇上了一位急着往楼面上冲的祭司。没有表示任何的歉意,他把她撞向螺旋梯尖锐的梯面。她滑下了两层极窄的阶梯,才重新拾回平衡。那名祭司走过后留下极强的烁油味,不过除了表现得粗鲁无礼之外,他并没有注意到她。
在她的心里,她听到瑞特比喃喃自语:非瑞克西亚人,没有想象力!瑞特比还很年轻。他用讥刺来隐藏他的恐惧。珊迦把一个他制造的碎石蜘蛛放在螺旋梯的梯面上。
楼梯的终点是一个窟窿形的地窖。光线从一对肮脏的提灯中透出。非瑞克西亚式的光芒随意四散地附着在头顶的石梁上。眼前这副非瑞克西亚神器的景象回答了许多的疑问,也让她在克撒的护甲内焦虑起来。珊迦又一次想起莫格,并想着自己是否该赶回鲁西欧,等克撒来接她的时候向克撒坦承一切,然后让他代替自己来探索这个地窖。但是事实是,比起非瑞克西亚人,珊迦更害怕克撒的怒气。
颠着脚尖继续前行,珊迦暗暗地向瑞特比道歉。地客中的空气完全是非瑞克西亚的气味,这不仅是因为这里有某些通往亚怫神殿的通道,而且地客是完全开放式的。在她搞清楚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后,她可能必须告知克撒她发现的一切,不过那得等到她先跟瑞特比、或可说是米斯拉,先分享过这一切再说。
珊迦来到另一扇门前,门后持续散发出非瑞克西亚的恶臭气味。
她犹豫起来。她有护甲,靴中的小刀,以及一整把的雾币,但这些都只能用在被动式的抵抗上,无法攻击。她的理智告诉她,这很愚蠢。
然后她听儿身后有声音传来,是从螺旋梯上方传来的,于是理智告诉她:快躲起来!
过了门再往下走三步,回廊忽然向右转进一片黑暗中。珊迦把一只手放在身后,小心翼翼地走向这片未知之中。黑暗中她能听到的最大声响是她脉搏的跳动声。当风静止时,她感觉到自己走进了一间更大的房间。
她也同时感觉到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她对了。
〃肉块。〃
即使过了三千四百年,或者更多几十年或少几十年,珊迦仍然马上就能认出这个声音。
〃基克斯。〃
光芒笼罩在他的周围,灰色、沉重的光芒,就像是第一层中的光芒,那并不是真正的光,那是可见的黑暗。珊迦一开始认为亚心魔是这种光的来源,经过一段时间后她才认出基克斯身后那发着微弱光线的直立碟状物。
基克斯变了。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他被腐蚀、全身碎裂、然后被丢进火山口。他和第一次见面时也不一样,他现在比以前高太多了。
当珊迦直机前方时,她看到的是他的腰部;整体而言,他更具人形,虽然他的金属〃皮肤〃并未能完全遮住境蜒在他绿金色皮肤上闪着光的肌健以及脉管——那些脉管就像胎生人类的血管,只不过里头装的是烁油。基克斯的前额非常巨大,并用红色的宝石镇框着,那些红宝石几乎可以确定是武器。他的头骨似乎沿着额线被整个打开过。一个黑色金属制的锯齿状长针从他颈子的底部穿透到他现在扬起的头骨基部。从旁边来看,似乎钉子被深深地插在他的背脊上,并黏附在一条红、蓝、黄相间的鱼上头。
若是在其他的情况下,眼前的这个恶魔可能会看起来很可笑、荒谬。但是在这亚佛神坛的下方深处,他却正是恶毒与恐怖的化身。
珊迦被吓得呆站着,一道狭窄的血红色光芒照在她和基克斯突出的前额之间。她太惊讶了,然后脑中出现一道命令:服从。听话并服从。
〃绝不。〃克撒的护甲无法完美到能防止恶魔侵入她的心灵。但是加上她自己的顽固和她多年之前在心中所建立的防卫之墙,珊迦公然地反抗了恶魔。〃我宁可先死。〃
基克斯露齿而笑,满嘴闪亮的牙齿和恶毒。〃你的希望——〃
他又再度刺穿她的心智,以相当残暴的方式。珊迦用基克斯当初被处决的画面来喂他。恶魔忽然撤退,他的金属脸颊因凡人式的惊讶而绉缩,看来相当讽刺可笑。
〃你这么老了?〃
光线突然从这间通道旁的房室内涌出。原来这是个地下墓穴,到处堆叠着干枯了的尸体,全部都是男性,都蓄着胡子。是席拉塔人,如果在这儿的不是全部的话,至少也有一百个,而且很有可能都是他们的头头。是被非瑞克西亚人给取代了,还是就这么给杀了?
无论如何,她是永远不会知道的了。不管他们先前犯下什么样的罪行,珊迎知道这些席拉塔人在死前必定受了极可怕的折磨,这足够满足老鼠的复仇了。
〃是的,我记得你。〃基克斯低语道。〃第一批中的一个,仍然存在于这里?〃被金属包里着的肩膀颤动。〃不。没有被派出去。我把你留了下来……等等。等等。〃恶魔的声音逐渐消失。它前额的光线闪动。〃珊迦。〃他将她的名字拉得很长且发出嘶嘶声地念着,就像条蛇蜿蜒爬过干树叶上。〃我特别的一个。在这里……在多明纳里亚?〃
以前基克斯需要绳索以及爪子来抚摸珊迦的脸颊。现在他则使用光线,然后在途中遇上了克撒的护甲。
〃这是什么?〃
光线钻进珊迦的权限,搜寻着她的过去,她的历史。而当然,她丢出的是克撒的龙烧穿第四层天顶的影像。
〃是的,是的,当然。除了多明纳里亚,你还会去那里?我给了你目标,而你追求它。你仍然在追求它。〃
光线变得较为柔和。它企图爱抚着珊迦的心灵。而珊迦则在克撒的护甲内颤抖。
〃我会告诉克撒,摧毁他弟弟的恶魔再度回来了。〃
这其实是珊迦自己的猜测,瑞特比曾经在米斯拉弱能石的记载中看过基克斯,但是他从未说过任何有关将米斯拉完化的非瑞克西亚人的事。不过珊迦猜得很难。
〃是的。〃基克斯叹了口气。〃告诉克撒,基克斯已经回来了。告诉他索蓝在等着他。〃
珊迦不懂。非瑞克西亚人曾经和索蓝战斗过。现在她脑中盘旋的全是克撒讲过的有关喀洛斯的事,以及那个为了多明纳里亚的未来而牺牲自己的高贵种族。
基克斯笑了出来。所有粗哑的鸟叫声和夏天里虫子窸窸窣窣的声音都没办法比得上他的笑声。〃他是这样告诉你的?他是比较清楚。他当时人在那里。〃
这个说法没有道理。克撒在喀洛斯找到他的眼睛,而透过这两只眼睛,他记起索蓝和非瑞克西亚之间的最后战役,但是他并不在战争的现场。基克斯在玩弄她,要引起她的困惑和恐惧,等着她犯下错误好让他能进入她心里最私密的地方。
〃你没有秘密的,珊迦。〃更多的笑声。〃是我制造了那颗被那对兄弟打破的石头,也是我制造了那对兄弟的。然后我制造了你。〃
〃说谎。〃珊迦反击,并记起自己站在穴旁。一具身体在表层之下飘浮着:黑发,瘦骨鳞峋,无性别……是她。〃我们有一千个。〃珊迦再度反击。
〃七千个,全部都像你。我找过你……后来的事。〃
在他逃出第七层之后?〃我有自己的心。〃
〃是的。你一直做得很好,珊达。比我希望的还要好。我有计划要给你。我仍然保有它们。回来吧。听话并服从!〃
基克斯从珊迦的心里拉出了一条绳。她感到自己内心的缠结开始慢慢解开。纽特没有重要性。纽特执行他们被告知的事。纽特听话且服从。她属于基克斯,属于基克斯,在非瑞克西亚,她的家。基克斯会照顾她。恶魔是中心。她会做他所希望她去做的一切。
克撤的护甲挡在中间……。
珊迦几乎要解除掉护甲了,然后她想到瑞特比。忽然之间,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端特比的脸、他的笑容、他蹙眉的样子、他当初望着她走过梅德兰广场,腰间绑着一袋金币。这感觉只维持不到一个心跳之久,然后基克斯再度回来,但是珊迎并不需要一整个心跳的时间来从她几乎要做下的蠢事中撤退。
〃所以,你找到他了。〃基克斯从她心神中撤退后说道。〃他使你高兴吗?〃
红光仍然持续地在她眼中闪烁。基克斯要再拉另一条线,而这次就不会有瑞特比,这位米帝亚之子,来让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