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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一个小时以后,那个男人走进了一片浓密的拭粗,帕格几乎无法在黑暗中跟上他。
太阳已经落下一段时间了,带着暴风雨中最后的一丝光亮。他只能靠着对方的脚步声和直觉而不是靠视觉来跟着那个男人。帕格感觉到他是走在一条穿过森林小径上,已经没有任何灌木和岩石阻碍他的脚步了。这条路是通往哪里呢?他想。即使是白天也很难找到这条隐秘的小路吧,更别说在晚上了,除非——他对它非常的熟悉。很快,他们来到了一块平坦的空地,在空地的中央,是一座用石头砌成的小屋。光透过小屋唯一的一个窗户射了出来,烟囱里冒出一股股青烟。他们穿过空地,帕格惊奇的发现暴风在这里也变得温柔了。
当他们来到门前,那个男人站到了一边:“你进去吧,孩子。我必须先收拾好这野猪。”
帕格默默的点了点头,然后推开了木制的大门,走了进去。
“关上门!孩子!你会让我因为风寒而死的!”一个声音喊道。
帕格吓了一跳,连忙用力的把门关紧。
他转过身,向后往去,在屋子的最里面有一个单独的房间,墙上有一个壁炉和一个漂亮的炉台,妹戳的火焰欢快的舞动着,放射着温暖的光芒。在壁炉的旁边,是一张桌子,桌子后面,一个身着黄色长袍的魁梧身躯坐在长椅上。他灰白色的头发和胡须几乎遮掩了整张脸,除了那双炯炯有神的映射着火光的蓝色眼眸。浓密的胡须里传出一声喷嚏,并夸张的吐出一股淡淡的雾气。
帕格认识这个人。“库甘主人……”他脱口说道,公爵的魔法师和参谋,城堡里的常客。
库甘凝视着帕格,然后用低沉而威严的声音问道:“这么说你认识我?”
“是的,先生,在城堡里。”
“你叫什么名字?从城堡来的男孩。”
“帕格,库甘主人。”
“哦,对,我想起你来了。”魔法师摆了摆手。“不要叫我‘主人,’帕格——尽避我确实并不愧于被你称为主人,”他说,眼圈周围堆满了笑意的皱纹。“我比你确实要年长,但其实并不是很多。过来,到这里烤烤火,你都湿透了,来,把衣服烤干,然后坐到这里来。”他指了指他对面的长椅说道。
帕格照做了,但眼睛仍然盯着法师。他是公爵府的成员,但仍然是一个魔法师,一个被人们所不信任的职业。通常,他们都很难得到大众的普遍尊重。如果有一个农夫的牛生了一头怪物或是庄稼遭受了枯萎病,村民们都会将这些事归咎于隐居在附近的魔法师。
就在不久之前,库甘就被这样或那样的借口驱逐出了卡瑞德,他是在了公爵府服务的,并且公爵正尽力试图让人们接受他。但是,世袭的观念是很难改变的。
衣服干了以后,帕格坐了下来,但当他看到法师面前桌子下面那双死死盯着他的红色眼睛时吓得跳了起来。一个长满鳞甲的脑袋从桌子底下伸了出来并且看着男孩。
看到男孩的失态库甘开怀的大笑起来,“过来,孩子。(Fantus)范特斯不会吃掉你的。”他把手放到那正坐在他身边长椅上的动物的脑袋上,并且开始轻轻抚摸它眼睛上凸起的菱形眼骨。它闭上眼睛,满足的低下头趴在椅子上,像只猫似的发出轻柔的叫声。
帕格吃惊的闭上了嘴,但又马上张开,然后他问:“它真的是一条龙嘛?先生?”
魔法师充满善意的笑了,“有时候它也认为自己是一条龙,孩子,它是一只火龙兽(firedrake),一种龙的近亲,但比龙要小多了。”那动物突然睁开一只眼睛死死的瞪着魔法师。“但是……其实它们也差不多。”库甘马上补充道,火龙兽这才又闭上了眼睛。
库甘小声的对男孩说:“它很聪明,它会在意你对它的评价,要知道,它是一种十分敏感的动物。”
帕格点了点头。“它能喷火吗?”他问,眼睛里充满了期待。对于任何一个十三岁的男孩来说,即使是看到龙的近亲也是让人激动的。
“当它心情不好的时候,它可能会吐出一个火柱或者是两个,尽避它很少心情不好。我想这是因为它吃得过多的缘故,我把它宠坏了。要知道,孩子,它已经有整整一年没有自己出去崦丛了,所以,它在很多地方缺乏一只真正的火焰鸭应有的训练,事实上,我认为它太懒了,而且很不知羞耻。”
帕格突然觉得自己不在有任何惊奇了,如果一个魔法师已经宠坏了一只这样的动物,那么,还有什么事情能再让他在感到奇怪呢?在他看来现在那个动物更象个人,少了一些神秘。帕格仔细观察范特斯,不由得赞叹那在炉火照耀下闪现着金光的布满鳞片的身体。它的大小和一只小猎犬差不多,它有着一个修长弯曲的颈部和一张短嘴鳄似的面孔。
它的翅膀在背后折叠收起,身下的两只脚爪毫无目的的在空中慢慢挥舞着。每当库格搔痒它高高凸起的眼骨,它那修长的卷曲的尾部就会在地板上方轻轻的来回摆动。
门开了,高大的弓箭手走了进来。身后背着一大块的猪后腿肉。他沉默的径直穿过房间走到火炉旁然后开始做饭。范特斯抬起头来,用它的长脖子方便的将脑袋升到桌子上面偷偷窥视,分岔的舌头发出快乐的声响。火龙兽从长椅上跳了下来,然后以一种高贵的气质缓步走到火炉前,找到了一个温暖的位置,趴下开始一边打盹一边等待晚餐。
仆人脱下了他的宽大斗蓬并将它挂在门上。“我想暴风将会在黎明前结束。”他转过身去面对着炉火将葡萄酒和香料洒在正在烘烤的肉上。帕格看到在那男人的左半边脸颊上有一个巨大的伤疤,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更是暴怒可怖。
库甘对着仆人摆了摆手,“要知道我们这里还有客人呢,你们应该正式认识一下。麦克莫(Meecham),这是帕格,是从卡瑞德的城堡来的。”麦克莫向男孩微微的点了点头,然后又继续开始照顾炉子上的柴火。
帕格也点头回礼,想了想,然后说,“我想我还没有谢过你,你救了我。”
“这不需要感谢,”麦克莫回答道,“要不是我惊了它,它也不会攻击你的。所以你不用感激我。”他站起身,径直走到另一个房间,从一个被布所包裹的吊桶里掏出一块棕色的物体,然后开始揉捏。
“哦,先生,”帕格对库甘说,“就是他的箭杀死了那只野猪,我很幸运他一直跟随着那只野兽。”
库甘笑了笑,“哦,可怜的动物,它是我们欢迎的一道晚餐,就像你一样,它出现在了一个错误的时间和地点。”
帕格迷惑的看着法师,“我不明白,先生。”
库甘站了起来,从书架的顶端拿下一件物品放在了男孩面前的桌子上。那东西被深蓝色的天鹅绒布所包裹着。帕格清楚的明白用如此昂贵的布所包裹的东西一定是一件非常有价值的东西。库甘将天鹅绒布拿开,火光下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球显露出来,帕格不由惊叹它的美丽,它几乎没有任何的瑕癖,再炉火的映照下,从它那简单的造型中反射出万种光彩。
库甘指了指水晶球,“这是一件珍贵的礼物,是奥斯芬爵士送给我的。他是最伟大的魔法工匠,他送给我这件礼物,只是因为我为他作过一件……哦,或者是两件事,当然,都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好吧,今天我们来试试看这东西的魔力,来,看着它,看水晶球的深处,帕格……”
帕格调整了一下他的视线以便能在这眩目的光彩中看清水晶球的深处,然而,整个屋子里似乎都被绚丽的光芒所笼罩,它们不断的成百倍的增长着,不停的舞动并相互融合着,它们吞没了帕格试图窥探水晶球深处的双眼,它们不断的翻滚交融,然后逐渐融会成一团淡淡的云雾,一团淡淡的,散发着白色光芒的云雾出现在红色火光映照下的水晶球中央。帕格觉得那团温暖而令人愉快的光芒就像一个陷阱正将他的目光牢牢吸引进去。
它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熟悉……就像在城堡里的厨房一样。他静静的想。
突然,那团乳白色的云雾在水晶球中逐渐扩散开来,变得稀薄,最终消失。帕格可以从眼中清楚的看到厨房的图像。胖胖的厨师奥范(Alfan)正在一边烘烤他最拿手的肉馅饼,一边将沾在手指上的糖舔得干干净净。这引起了站在一旁的厨师长马格的恼火,当马格责骂他的坏习惯的时候他几乎将头低到了胸口。帕格笑了,他看到过这个场面已经不止一次了。然后,图像消失了,突然,他觉得很疲惫。
库甘将水晶球重新收到天鹅绒布里并将它包好放回到原出。“你做的很好,孩子,”他若有所思的说。他站起来看了男孩一会儿,似乎在考虑什么事情,然后又坐下。“我没想到你能在第一次就唤起如此清晰的图像来,但是对于第一次试的人来说,你做的实在是好的过头了。”
“先生?”
“没关系,帕格。”他呆了一会,然后说,“我第一次使用这个玩具,想试试能看到多远意外的景象,然后,我看到了你,一去瘸一拐的走在路上。从你艰难的步伐和受伤的情况来看,我想你可能永远也不能回到城里了,所以,我让麦克莫去接你来这里。”
帕格看起来对这不同寻常的帮助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他以一种超出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的老成说,“您并不需要这么做,先生,我会自己按时回到城里的。”
库甘笑了笑,“也许能,但是就另一方面来说,也许不能。对于任何旅行来说,这场风暴都是一个毁灭性的灾难。”
帕格听着轻柔的雨点落在房檐上的声音,风暴看起来就要停息了。他有些怀疑魔法师的话。就好像看穿了男孩的心思似的,法师回应道:“不要怀疑我,帕格。这里是不仅仅受到高大的古老树木的保护,还有魔法的结界,如果你穿过这片橡拭粗的边缘的话,你就会感觉到那风暴有多么可怕了。麦克莫,你估计这风有多大?”
麦克莫放下正在揉捏的面团,想了一会儿。“几乎和三年前埋葬了六艘商船的那场风暴一样糟。”他愣了一会儿,似乎在重新考虑自己的推断,然后,他点点头。“是的,几乎一样糟,尽避它不会持续那么长时间。”
帕格回想起了三年前的那场风暴,一支开往卡瑞德的商船队被它卷到了水手之哀崖下的礁石上。在那次风暴中,就连城堡里的守卫也不得不放弃他们在城墙上的岗位而躲进城堡和塔楼里,因为,他们根本无法在风暴中站立。如果这场风暴真的象那次一样强,那么玛库的魔法就太奇妙了,外面,屋顶上的雨声就象是一场春天的细雨,轻柔而又温和。
库甘坐回到长椅上,并点燃了他的长烟斗,舒适遐意的吐着烟圈,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帕格注意到魔法师的身后放着几本书,他轻轻的移动着,试图看清那是些什么书,但是他怎么也看不清。
库甘突然抬起眼睛,“这么说你还能读书,嗯?”
帕格突然紧张起来,他意识到自己可能会因为试图窥探不该看到的东西而惹恼一个魔法师。库甘感觉到了男孩的不安,“没关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