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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一个大消息,没有任何一个人像他那样全心全意地投入和充满智慧地解开一道一道的难题。
国防部副部长,密歇尔·凯茨代表总统,强调指出庄慕林个人的优秀品质——他的热情、对于他人关注的感情、他出色的学识、健康无比的体魄。如果不是这场灾难性的悲剧,庄慕林本人将作为首次访问其它恒星系统的英雄,彪炳美国的史册。
爱丽告诉德·黑尔,她没有发表长篇演说。没有新闻界的采访。或许只照了几张照片,爱丽理解这几张照片的重要性。她不相信自己在这样的场合下,能对这个事件做出什么正确的评价。若干年来,她一直作为一个面对公众的发言人,代表SETI界发言、代表百眼巨人发言,后来,又作为大消息和大机器的发言人。
然而,那些都与这个事件截然不同。她需要一段时间来把整个事情的经过仔细地回忆和思考一下。
她所能说出来的几乎就是:庄慕林是以他的死挽救了她的生命。在其他人听到爆炸声之前,庄慕林已经看到了发生爆炸,他看到质量几百千克的铒在空中画出了一道弧线,直奔他们而来。凭着他的快速反应,他跳了起来把爱丽向后推到他们立足地点的后面。
爱丽曾经跟德·黑尔提到过,这是一种可能性,可是德·黑尔回答说:“庄慕林跳了起来,可能是为了挽救他自己,恰巧你正好挡在那里。”
这个说法太不通情达理了;也许只是为了讨好,让她不要背负那么多歉疚?或者,也许德·黑尔已经觉察到她不愉快的情绪,继续找一些说辞,说,那也可能是铒销已经击中了观察回廊的台面,由于冲击力的作用把庄慕林抛到了空中。
爱丽自己是有绝对把握的。她亲眼看到整个事件的过程。庄慕林考虑的就是为了拯救爱丽的生命。而且实际上,他的确已经拯救了爱丽的生命。爱丽身上,除了少数的几处擦伤以外,基本上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瓦缬润恰好受到一些立柱的保护,只是由于后墙倒塌,双腿骨折。从很多方面来讲,爱丽都是幸运的。
她没有被撞晕,一直意识清醒。
一旦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她的第一个念头,不是考虑跌落在她眼前形状恐怖的自己的老师庄慕林;不是震惊庄慕林为了挽救她的生命自我牺牲的宽大胸怀;不是担心整个大机器工程项目所遭受的挫折。都不是,她立即想到,就像钟声一样的清楚明白,我可以去了,他们只能把我送上去了,再也没有别的人选,我终于可以去了。
她立刻制止住自己。可是太晚了。她被自己的渴求与专注惊呆了,她被自己在这样危机时刻所暴露出来的卑鄙的自私自利惊呆了。或许庄慕林也有这样的缺点,可是这与目前的事情毫无关系。爱丽惊讶地发现,在自己内心深处,尽管只是一瞬间,竟然有这样一些东西——如此的……强烈冲动、孜孜以求,规划着未来的行动路线,置所有任何别的事务于不顾,只考虑自己。最令她厌恶和痛恨的,是她自己绝对意识不到自己竟然有这样一个隐秘深藏的内心自我。无可辩解、没有退路、扎根其中。多么卑微龌龊。她心里明白要想连根带叶彻底铲除是不可能的。只能做长期耐心的工作,使它理性化,对它加以限制,也许甚至还有必要采取一些威吓震慑的方法。
当调查人员到达现场的时候,她不愿意多说话。
“我恐怕说不出太多的东西。我们三个人一起走到观察回廊上,突然发生了爆炸,周围的一切都飞到空中。我多么愿意提供帮助,可是很遗憾,无能为力。”
她清楚地向同事们表示出她的态度,她不想谈论这件事,隐退到自己的公寓套房里,时间如此之长,人们甚至禁不住派出了一个探查小组询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试图回忆这个事故的所有细节。她试图恢复在他们进入视察回廊之前全部对话的内容,她和庄慕林谈到驱车去往密苏拉的一些话题,谈到她刚开始做研究生的时候,初次见面,庄慕林好像很喜欢。后来渐渐地,她发现,有了那么一点想法,希望庄慕林死去——甚至早在他们俩成为大机器机组美国席位的竞争对手之前,已经这样。爱丽恨他,因为庄慕林老是在课堂上当着其他学生的面,贬低她的作用,缩小她的影响,因为庄慕林反对百眼巨人科研项目,因为在希特勒短片重建播放之后,庄慕林对她说的那些话。她希望这个人死去。可是现在庄慕林真的死了。按照某种推理——她马上认识到,这是纠缠不清和不合逻辑的——她相信,顺理成章,人们必然以为她自己要对此负责。
如果不是因为她,爱丽,在这个岗位上,也许就要由庄慕林来这里领导一切?当然了,她明确地告知自己;任何别的人也会发现大消息,庄慕林也会深深陷入其中。就像大家说的那样。可是当初,如果她不去招惹庄慕林——她自己从事科学工作历来顺其自然,也并非完全没有这种可能性——不让庄慕林深深地卷入大机器项目,会怎么样呢?其实,一步一步地也能试探出各种可能性。如果他们表现出厌恶与不屑,爱丽将会加倍努力;这背后隐藏着一些什么。爱丽反复琢磨着这些男人,那些出于这种或者那种理由,令她佩服的男人。庄慕林、瓦缬润、德。黑尔、哈顿……卓思,杰西……斯铎顿?……她的父亲。
“阿洛维博士?”
一个身穿蓝色制服金发碧眼健壮结实的中年女人把爱丽从深思冥想中唤醒,自我感觉还挺愉快。这个人看起来有些面熟。从她宽阔膨大胸脯上的身份标志,可以看出,她是“H·宝客,瑞典戈德堡号。”
“阿洛维博士,我是多么的难过,为了你的……为了我们的损失。你的情况,大卫全都告诉过我。”
毫无疑问!这就是那位传奇人物海尔格·宝客,庄慕林深海潜水运动的伴侣,在那些不厌其烦地给研究生展示的幻灯片中出现过的人物。爱丽现在才第一次意识到有点奇怪,照片是谁给他们拍的?难道他们专门邀请了一位摄影师,在他们水下幽会时,陪着他们?
“他告诉过我,你们俩是多么的亲密。”
这个女人试图告诉我什么呢?难道庄慕林千方百计对她曲意逢迎讨好……宝客满眼含泪。
“实在对不起,宝客博士,我现在的心情也很不好。”
她低下了头,匆匆离去。
在葬礼上有很多她想见的人:唯慨、阿坎捷尔斯基、高茨瑞泽、巴儒达、余任穷、习乔木、戴维·苏卡维塔。还有一个阿邦讷达·埃达,他是一个众人谈论得越来越多的人物,有可能成为第五位机组成员——如果他们的国家对此有所觉察,爱丽寻思,如果大机器能够完成,并非没有可能。可是爱丽的社会活动耐受力已经被撕得粉碎,她连一次稍微长一些的会议都坚持不下来。就为了一件事,她怀疑自己能不能发言把事情说清楚。她要为这项工程说多少好话?而说了那么多话,又有几句是为了满足她自己的需要?其他人是同情,还是理解?毕竟,当铒销击中庄慕林并把他摔得稀巴烂的时候,她是与庄慕林最接近的人。
第十六章 鲜活老者
一个上帝能够辨明认清科学,这个上帝必然遵照独一无二的宇宙规律,这个上帝不搞零售,专门批发。
他的业务过程不会迁就某个个人的方便和习惯。
——威廉·詹姆士①《种种宗教体验》(1902)。
【① 威廉·詹姆士(1842~1910),美国心理学家和哲学家。心理学机能主义和哲学实用主义先驱。早年爱好绘画、音乐、哲学和文学。曾决心成为画家,终于转而研究科学,1869年获哈佛大学医学博士学位。1872年在哈佛大学讲授解剖学和生理学,1875年由于讲课演示的需要,建立美国第一个心理学实验室。他是美国心理学会的创始人之一,曾先后两次出任美国心理学会主席。
从海平面之上几百千米高度之处看去,地球占满了半个天空,蓝色的宽带从菲律宾的棉兰老岛延伸到印度的孟买,放眼一瞥,其美丽足以令你心醉。家园,你禁不住会想到,家园。这就是我的世界,这就是我的家园。这就是我生于斯长于斯的所在。我所知道的每一个人,我听说过的每一个人,都是在那里成长发育,都是在那一片无情而精致的广袤蓝天之下。
你向东奔跑,从一个地平线到另一个地平线,从一个黎明到另一个黎明,花费一个半小时,围绕这个星球转了一周。过了一会儿,你慢慢适应了,你就想研究它的特定属性和异常之处。仅凭肉眼就能看到好多东西。很快就能再次见到佛罗里达了。在上一个循环里,你是不是看到了热带风暴系统旋转不停快速移动?越过了加勒比海?直奔佛罗里达州的劳德戴尔港?是不是今年夏天阿富汗兴督库什山脉的每一座山峰都没有积雪?你赞叹太平洋中珊瑚海里蓝宝石色的珊瑚礁。你注视着南极洲西部冰原,你惊讶地想到真的要是这一大片冰原融化了,会不会把整个星球的沿海城市统统淹没。
在白天,虽然很难看得出人类聚居的迹象。可是到了晚上,除了极光以外,所有你能看到的都是人类造成的后果,这个星球到处都是忙忙碌碌闪闪烁烁。
那一片明亮的地带是北美洲的东部,从波士顿绵延不绝一直延续到华盛顿,事实上,如果不提什么具体的名称的话,整个就是连成一片的超级大都会。
那里燃烧着天然气的地方是利比亚。
日本的海虾捕捞船队闪着令人头晕目眩的灯光,正在驶向中国的南海。
每围绕地球回转一周,地球都会告诉你更多新颖的故事。你能够看到苏联堪察加半岛的火山喷发,你能看到非洲撒哈拉大沙漠卷起了沙尘暴,一直吹到了巴西,你能看到新西兰的气候是多么的脆弱,简直难以理喻的脆弱。渐渐地,你不能不把地球看成一个有机整体,一个充满活力的生命体。你渐渐地替它担忧,细心地照料着它,希望它能活得更好。国家的分界线消失不见了,正像你看不到区别东方西方的南北子午线一样,或者说,你根本也看不见南回归线和北回归线究竟划在哪里。所有这些线、界线、分界线都是人为的,都是人们随意划分的。只有这个星球、这个行星、这个地球,是天然的、是真实的、是现实的。现实只有一个,除此而外都是模型。
这样看来,太空航行就是一种颠覆性的举动。万一有一天,什么人发现自己十分幸运,居然能够在环绕地球的轨道上航行,略加思索之后,大多数的人都会有类似的想法。那些组建起太空航行队伍的国家,这样做大多是出于国家自身的种种理由;这样看来,多少形成了一点讽刺意味,几乎进入太空的每一个人,都会惊讶地发现,地球的景象,在这里,竟然是一个超越国家的视野,地球就是一个整体的世界。
很难想象,会有那么样一个时刻,到那时,压倒一切的忠心是奉献给这个蓝色的世界,或者进而,奉献给绕行在这个黄矮星周围的各个世界的全体组合,居住在那上面的人类,当时,他们还不知道其实每一个星星都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