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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机里静了一会儿,迈克说:“这里就像个博物馆,有这么多模型!也许当初的火星人常带着孩子来这里参观呢。”
“不要随便用自己的经验揣度另一个文明的行为。如果是个开放的博物馆,为什么还要装置这样一个屏障?”救援队长不以为然。
“你知道地球上有种东西叫防盗门吗?”迈克反唇相讥,“我估计这个也一样,就是高级一点儿而已。”
“我倒觉得这里像个避难所。”胡图说。
“避难所?避什么难?”
是啊,避什么难呢?这个避难所如此庞大,如此坚固,一定是为了防备什么毁灭性的东西。难道当时的火星上有场世界大战?难道爆发了流行病?难道有什么天灾?难道……胡图沉默地拍摄着,至少他知道在这里能躲避一样东西。
外面的世界。
“胡图,我们马上要进行电视转播。”迈克提醒道。
他把摄像机放在地上,盯着镜头,清了清嗓子。“开始!”耳机说。
“各位观众,你们好!现在是胡图为您报道人类有史以来最惊人的发现!大家向我身后看……”他向后一挥,“我刚刚发现一个文明的遗迹,一个并非我们人类文明的遗迹。这证实了我们一直猜测的外星文明的存在。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这个文明为什么要建造这样的东西?为什么没有和我们接触?以及最重要的,他们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他笑了起来,这太假模假样了。
“胡图先生,我是火星一台的记者卡恩。能问您几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
“火星一台提供赞助的问题:您认为这个遗迹是干什么用的?”
“我觉得这是个避难所。当初可能有人为了躲避某种灾难,建造了这个避难所。这里有很多模型,有强大的防御能力。”
“桃花院提供赞助的问题:您有没有发现建造者的形象?他们有没有性别?”
桃花院是火星上著名的妓院。他笑了笑:“没有。这个情况我一无所知。”
“太子港深空局提供赞助的问题:您现在有什么愿望?”
“我希望能尽快离开这里。听说比赛取消了,如果能出去,我希望能再次参加比赛。我相信自己能获得好名次。”
“丹雅服装提供赞助的问题:火星政府正在讨论授予您荣誉火星居民称号,您怎么看待这项荣誉?”
“谢谢!非常感谢!”他平静地答道。
这一切忽然变得很无聊。
“全球电气提供赞助的问题:您喜欢不喜欢……”
“要让我说实话吗?”胡图打断对方的话,“我觉得这全是狗屁!授予我什么称号又怎么样?我有一万个愿望又怎么样?只要出不去,这一切全是狗屁!”
耳机中停了一下:“您怎么会这么想?火星政府很少授予荣誉火星居民称号,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称号呢!”
“如果我出不去,这称号有什么意义?只是在电视屏幕下边打出来吗?”
“这不仅仅是个称号的问题,您现在的处境令人同情,但也让人羡慕。您可以亲自接触这个遗迹,有多少人想和您交换这个机会啊!”
“那就来交换好了……”胡图小声说。
“您正站在人类久已梦想的东西前面,”卡恩不理会他的嘀咕,“您可以为人类留下无可估价的财富,您将永远被人们记住!说到底,您周围这些神圣的东西属于全人类,而只有您才能接触它们!”“是吗?”胡图看着摄像机,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忽然炸开了,喷射到浑身每个神经末梢。他微微一笑:“我周围这些东西是神圣的?”他走到一座金字塔前面,摆好姿势,解开裤子,开始小便。液体喷散在经过无数岁月、存有另一个文明信息的塔身上。
“天啊……”有人小声说。
摄像机转动着。耳机中一片寂静。
结束后,他晃晃悠悠走到摄像机前,做了个鬼脸,伸手关上。周围一片寂静。他摘下耳机,把一切抛在身后,径自走到塔群深处。这里非常安静,数千万年的沉默环绕在周围。他非常疲倦,躺倒在地,沉沉睡去。
他醒来时觉得周围有些异样,即使在半梦半醒之间,他仍然能清晰地把握住这个意念——有东西活着。
周围的景致依然如故,静止的金字塔,蓝幽幽的光,空旷的洞穴。但在这些东西的后面,在无法探知的深处,有什么在运转,在忠实地……等待着。对,是等待。不是等待他,而是等待某个信号。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信号,也没有人知道信号之后是什么结局。
这个未知的文明没有完全死亡,它的一部分器官还在运作。
胡图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摄像机。可能是睡得太久,身上很不舒服。他拾起耳机:“迈克,你在吗?”
“哎呀!你干吗去了,快把我们急死了!”耳机中大叫大嚷。
“睡觉,我也要休息。”
“你最好出来一下。”
他歪着头想了会儿。出去吧,也许有什么新的办法呢。他懒洋洋地沿平缓的斜面向外走,周围依然是亘古的宁静。金字塔是懒洋洋的,外面的世界是懒洋洋的,宇宙是懒洋洋的。
他慢慢踱出山洞。天已全黑,人们在屏障外架起了泛光灯,以便假装挑灯夜战。他慢慢走过坠毁的赛车,走过熟悉得令人生厌的山坡,走到屏障前。人们在屏障那边忙碌着,来来往往、往往来来……
热闹。
记者们蜂拥而至,狂抢镜头。他一个人站在这边,茫然地看着闪光灯在那边无声闪动。军队等了一会儿,把记者们赶开。迈克等人出现了,神情疲惫,郁郁寡欢。在这群人中间,胡图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兰儿。她穿着新式的火星野外装,身旁有位身材魁梧的男子,大概就是她的丈夫或未婚夫。迈克对她讲了点儿什么,她快步向这边走来,人们很自觉地让开。
她一边走一边小心不被地上的石子绊倒。
终于,他们隔着看不见的墙互相凝望。
这个场面有点儿滑稽。因为矜持,这几年他们从未互相面对面交谈过,现在他们都想说点儿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他觉得应该微笑,就微笑了一下。她也一笑。她的笑容还是如此美丽,如此不加修饰,就像是专门为他而绽放的。
她回头看了一下那男子,又赶紧把头转回来,冲他笑。
她的头发,她的脸,她的眼睛,她的嘴唇,她的额头,她的脸……
他忽然伸出手,想隔着这无形的屏障抚摸她的脸。
这个举动使她的泪水流了出来。
身材魁梧的男子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住了。
他继续抚摸着这以前抚摸过无数遍的令人心痛的脸,没有丝毫感觉。指尖沉默不语。他原来以为这辈子没有机会再抚摸她的脸了。现在,他的手几乎要碰上了,却永远不能真正接触,永远不能……
迈克踌躇再三,走上来,温柔地把兰儿带回到她的丈夫或未婚夫身边。男子搂住她的肩膀,低头抚慰。
“胡图先生,我们有个建议。”救援队长小声说。
“说吧,听着呢。”
“这个屏障也许有从外面打破的办法,但现在我们不知道。我们想你可以到洞里找找,也许能从里面打开。”
“一个开关之类的东西。”胡图点点头。
“非常正确。”救援队长接着给他讲解了预定的考察路线。看来在他昏睡的时间里,救援队已根据有限的资料做了详细的研究。
他回到洞穴中,重新拾起摄像机,打开电源,看那小小的监视器慢慢亮起……也许兰儿再也不会回来了?他似乎现在才意识到这点。必须要依次考察大厅周边的总共十六个洞,他慢慢向右边第一个洞口走去。他原来只是一厢情愿吗?也许他的内心早已放弃,而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摄像机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他为什么非要和那辆白车过不去?他到底在和谁过不去?他拐上连接各洞的通道。谁?到底是谁?他眨了眨眼。现在想这些还有用吗?他在和谁过不去?
一号洞比较小,依然排列着许多金字塔,不同的是塔身内似乎藏着某种标本,而且非常小,像是昆虫或节肢动物。他不得不趴在地上给这些家伙来个特写,同时小心不被尖锐的塔尖划伤。这些动物标本的样子和地球上的不一样,但都有甲壳、触角之类的东西。二号洞里是小型动物,猫狗大小,有的披毛,有的皮肤光滑,有的布满鳞片。它们无一例外地瞪着狡猾的小眼睛,貌似纯真地看着这个亿万年来的第一个访客。它们中的一些也许是那个文明的宠物,也许有个稀奇古怪的名字,也许喜欢在人们的抚摸下撒娇……现在,它们全都千篇一律地摆出一副驰骋的姿态,可笑地张着永不闭合的嘴。
在三号洞里,他看到了一些巨大的动物,有的有几层楼高,面目狰狞。他站这些远古的猛兽面前,仰视着,想像它们在远古火星的大地上飞奔,在汹涌的大河边饮水,在两颗月亮映照下的荒野上对空嘶吼。这种想像令人晕眩。人们在耳机里傻乎乎地争论这些野兽是草食的还是肉食的。他盯着那些高高的、肃穆的头,盯着它们丑陋凶恶的脸,就那么盯着,直到脖子发僵。
接下来几个洞都是植物标本储藏室。有些是植株,有些是种子,有些只是一朵花,似乎当初随意地挑选了一些。按救援队长的意思,这些东西只是从人类的视角出发显得凌乱,也许对于那个文明来说,这是最有道理的一种组合方式。为了节省时间,他只能浮光掠影地扫一圈,谈不上仔细观察。
七号洞是空的。他正准备向深处走,迈克提醒道:“小心!说不定这里也有个透明屏障呢!”他一阵心烦,干脆迈开大步,跑到洞中央。“你们看,这里什么也没有!”他叫着,声音在洞内回荡。“难道这儿没完工?”迈克问。
“这里什么也没有!”胡图在洞中央又蹦又跳,假装去够几十米高的洞顶。“让我们看看洞壁。”救援队长说。
洞壁并不光滑,由无数形状各异的小平面组成,没有一个曲面,显然经过精心的加工。“这到底是干吗用的?”胡图问,用手抚摸着。
“不知道。也许是会议厅,也许是停车库,也许真的就是没完工。”救援队长叹口气,“反正肯定有个什么目的。”
“也许是个先锋派的艺术品呢。”胡图乐呵呵地说。
“是啊,也许。你看看下一个洞吧。”
下一个洞也是空的,晃了一阵,他又转到九号洞,还是空的。他甚至没有进去,只在洞口瞄了一下。十号、十一号……一直到十四号洞,全是空的。他刚刚好起来的心情又沉下去。这地方永远让人不可捉摸。
十五号洞。他漫不经心地探了下头,立刻呆住了。洞中央是个垂直的三棱柱,每一面都有二十余米长、五米高,上面幻彩流动。云一般,水一般,在看上去深度无限的空间中,各种色彩肆意流淌。红色、蓝色、绿色、黄色、橙黄色、紫色、不知怎么称呼的颜色……它们不停喷涌,仿佛是神懒散的手在搅动色彩的幽潭。他小心地踱到棱柱前,呆呆地看着。“这是什么东西?”迈克喃喃道。
“这是我们今天问得最多的一句。”救援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