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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玉宁拍着我的手背,道:“我答应你。”
……
西楚,镐京皇宫。
层层朦胧帷幔后,沉睡中的帝王却是俊眉微蹙,琉璃灯昏暗的光线下,他额上沁出的一排紧密冷汗清晰无比,女子纤云广袖一落,棉帕轻柔拭过他的额角。
轻微的动作却突然惊醒了他,他猛地伸手握住了女子纤细玉臂,佟贵妃一阵惊呼,吃痛道:“皇上,您怎么了?是臣妾啊!”
眼前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了,殷圣钧看见了眼前的人,这才猛地坐了起来。
佟贵妃轻抚着被扼红的手腕,忧心问:“皇上是做了噩梦吗?”
他并未回答,拂额稍作片刻,才起了身朝外走去。
“皇上!”佟贵妃追上前,闻得他道:“贵妃不必送了,朕突然想起还有要事没处理完,今晚不会来了,你早点休息。”
佟贵妃一张俏脸沉了,自皇上回宫后,这还是头一次来她宫里,她特意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来打扮自己,却不想那一个从进门开始便没正眼瞧过她一眼,一来就睡,现在醒了,竟又走了!
当初皇后没虽皇上回宫,她虽诧异但是心中窃喜,如今看来,皇后不回来也未必就是件好事!
全公公见殷圣钧独自出来,吃了一惊,忙迎上去问他:“皇上怎出来了?”
他却不说话,如一阵风直接出了景阳宫。
全公公只能带人跟了上去,走了一段路才发现这并不是去乾承宫的路,不多时,凤仪宫已遥遥出现在眼前。
殷圣钧在凤仪宫外停住了,目光直直地看向里面,几盏宫灯在风中摇曳,散漫的光将人影拉至很长。
他就这样呆呆地看着,自她走后,凤仪宫的一切照旧,他不准任何人碰,凤仪宫的宫人也一个都不少,全都继续安置在凤仪宫中,好似这凤仪宫里的主子有朝一日还会回来似的。
也许,这宫里所有的人都这样以为。
但却只有他心里清楚,她不会再回来了。
她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过他,一直是他自作多情,同她早早有婚约的人也根本不是他。
殷圣钧的呼吸略沉,总告诉自己不要去想,却总也忍不住。放任自己去想了,心口便会痛得无法呼吸。
他低嗤一笑,殷圣钧,你这辈子真是栽在那个丫头手里了!
全公公见他在凤仪宫门口站了很久,原本以为他是要进去,却不想他却又走了。
这一回,是去了禧宁宫。
整个禧宁宫除了太皇太后就全是殷圣钧的人,他不想让太皇太后知晓的,太皇太后自然什么都不会知道。
他这段时间的情绪都不高,来找太皇太后也是想借此刺激刺激自己。
“皇上怎这个时候来了?”太皇太后打着哈欠从内室出来。
殷圣钧笑了笑,恭敬道:“给皇祖母请安。”
太皇太后冷笑道:“大晚上的来请安,皇上可真是孝顺。”
殷圣钧笑一笑,上前自银翘手中扶过太皇太后的手,送她过榻上坐了,这才道:“朕政务繁忙,见皇祖母的机会甚少,朕原以为皇祖母见了朕会高兴的。”
太皇太后趁机道:“皇上也知道陪哀家的时间少?哀家这里也太清净了,过几天让玉瑶进宫来陪哀家几天吧。”
上次旁敲侧击也没捞着什么消息,这次太皇太后干脆直言要见瑶华公主,她倒是要看看皇上要用什么借口。
却不想,殷圣钧眸色一黯,沉声道:“朕今日来,正是要说玉瑶的事。玉瑶一月前染了恶疾,殁了。”
“什么?”太皇太后惊得花容失色,愤怒地起了身道,“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殁了!玉瑶是你的皇妹,这么大的事,你竟也瞒着哀家!”
殷圣钧低头抚平龙袍上的褶皱,不缓不慢道:“玉瑶是朕的皇妹没错,可玉瑶和皇祖母不也有事瞒着朕吗?”
淡然一句话,令太皇太后的眸子倏然紧缩,片刻,她才震惊道:“你都知道了?”
他轻轻“唔”了一声,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太皇太后双目赤色,愤怒指着他道:“是你杀了玉瑶?她是你的妹妹,是和你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啊,你竟然这样丧心病狂!你竟这样冷血!先帝,先帝,你快看一看啊,你到底生了个怎么样的好儿子!”
殷圣钧清浅一笑,拂袍起了身,在一片谩骂声里轻松地走出禧宁宫。
对,他就是这样冷血的人,他本该是这样无情的人。
所以,没什么能伤到他的,没什么……
(商枝篇)
见了薛玉宁回来,南宫翌一直在我房里待到很晚才回去。
夜已静谧了很久了,外头偶尔有风吹过,我吹熄了灯,呆坐在床榻上良久才起身从抽屉里取出一早藏好的匕首,褪下刀鞘,我的目光远了。
我不能给殷圣钧留下那么大的隐患,也不能对南宫翌食言,我已没有退路了……
**
此篇章祭奠南宫即将逝去的温纯…
第125章 惊变
冰凉锋利的匕刃贴近腕口,我暗暗深吸了口气,从小到大我都是个怕痛的人,更不会想到有一天我会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我闭上眼睛笑得无奈,随即咬紧了牙关欲割下去,刹那时光,有什么东西破开了窗纸入内,狠狠地击打在我的手背上,我吃痛地松手,匕首“咣当”落在地上。
我本能地捂住手背紧张看向窗外,房门却突然被人推开,昏暗光线下,南宫翌静静地站在外头凝视着我。
片刻,他身后的灯笼移得近了,我才看清楚竟是段林。
“阿翌……”我着实没想到他会又出现在这里,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对他解释旄。
他的眼底痛心漫过失望,良久,才跨步入内,琥珀色的瞳眸锁住我,带着一丝悲凉味道:“你的玉宁哥哥觉得你奇怪得很,要我好好注意你。其实我也早就感觉到了,只是不愿承认,还一度骗自己说不过是幸福来得太快,我一时恍惚了,却没想到竟是真的。”
“阿翌,我……”
他却一句话也不让我说,俊秀脸庞带着几分苍白:“桐儿,你尝过从云端掉落泥淖的感觉吗?知道那种感觉有多痛吗?在我以为和你已经靠得很近时,你却又告诉我,其实你离我始终那样远,不管我再怎么努力,也终究进不了你的心。嵫”
他又徐徐往前一步,连话语也那样虚弱:“你心里始终只有他一个,即便死,也不愿嫁与我为妻……你以为给我几日温纯便能还我的情吗?不,你错了!这样只会让我觉得你更加残忍,既然要离开,那就不要对我有所怜悯,我南宫翌要不起也不想要!”
我被他吓到了,哽咽地拉住他的手道:“不是的阿翌,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但我真的不想伤害你,我不想的!”
“不想吗?”他的声音越发轻柔起来,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匕首,眸华悄然落在我的脸上,戏谑笑道,“那这又是什么?你生要做他的人,死要做他的鬼,只有我由始至终都是个笑话,对吗?”
他说着,反手将匕首对上自己的心口,我吓得脸色苍白,惊慌地叫道:“不要!”
他的薄唇勾出了一抹笑:“你会心疼吗?”
“殿下!”段林眼看着形势不对,才想要进门来,却听南宫翌冷冷道:“谁都不许进来!段林,退出这个院子,没有本王的命令,谁也不准踏入半步,违令者,斩!”
我知道段林是跟他多年的人,自然深谙他的脾性,此刻也不敢进来,只将灯笼小心轻放在门口,这才悄声离去。
南宫翌的目光始终凝视着我,一抹嫣红色自匕首尖透出,我没想到他来真的,急得在他面前跪下道:“不要!阿翌,我求求你,求你把匕首放下好不好!不要不要!”
此时此刻,我不知道除了求他我还能做什么,我不敢上前去抢夺,怕他一气之下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来。
从云端掉落泥淖的感觉,其实我懂的。
便是——生不如死!
他看我的目光越发地冷了,一字一句道:“第二次,这是你第二次为了他跪下来求我。”
“不是!”我狠狠地摇头,含泪仰头看着他道,“不是为了他,是为了你!只为了你!我舍不得你收到伤害,对我来说,你是我这一生里不可缺少的人啊!”
他的手有些颤抖,缓步上前,单膝跪在我面前,轻嗤一笑,道:“不可缺少的人可分好几种,我想知道我南宫翌在你郁之桐心里,到底属于哪一种?”
我听得心口剧痛。
他启了唇问我:“爱人?”
“挚友?”
“亲人?”
“或者……恩人?”
我咬着唇,任由自己泪流满面却不肯说一句话,我怎么能告诉他,除了第一种,其余的全是,全是……
我知道我错在哪里,倘若开始就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当初我根本就不该答应嫁与他为妻,哪怕殷圣钧会付出生命我也不该答应!
那么至少在那个时候,我还能陪殷圣钧一起去死。
可是现在,后悔早已于事无补了!
他冰凉指腹滑过我的脸颊,替我拭去眼泪,眼底的悲痛捎带了一抹希冀:“既然舍不得我死,那为什么就不能嫁给我?”
这一嫁,早已不是当初一个承诺那么简单,背后已是黑暗的权势交易,还有那个男人对我的一世感情,有他而给我的一颗滚烫的心……可我又该怎么告诉南宫翌?
颤抖地拔下发鬓上的银簪,将簪子抵在自己的脖子上,我含笑道:“阿翌,今日你若死了,我就陪你一起。”
“做一对鬼夫妻吗?”他的话语轻柔至极,拂过我脸庞的手也越发地温柔。
我咬住唇避免自己哭出声来。
南宫翌的笑靥却骤然敛起,他愤恨丢掉手中的匕首,猛地起了身道:“活着都不愿嫁给我,死了你倒是愿意吗!郁之桐,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践踏我的心!”
他再不忍看我一眼,转了身疾步离去。
很快,有两个家丁入内,说是得了南宫翌的命令要将我捆起来,我任由他们将我绑住丢在床上,目光呆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段林一路跟着南宫翌回房,见他行至房门口,突然有些慌张地扶住了房门,段林震惊地上前,见他一手捂着胸口,“哇”的吐了一大口血。
“殿下!”
匆忙将他扶入内,御医很快来了,诊治过后很是奇怪地问段林:“殿下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段林蹙眉一想,很快就想到了明惠公主。
待御医一走,段林才忍不住道:“殿下何苦这样糟践自己?以公主今时今日的身份,能嫁给殿下那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她还生在福中不知福,依属下看,这样不识好歹的女人不要也罢!”
段林的话落,只觉得手中的佩剑猛地被一股力量抽走,他才回神,眼前一阵明晃直指他的胸口。
南宫翌往前又将剑尖送出几寸,目光阴鸷犀利:“谁也不能在本王面前诋毁她!”
“殿下……”
“出去!”他用力将长剑掷在段林脚边,起身转入内室。
珠帘一阵猛烈碰撞,再看,那道人影已隐入了屏风之后。段林叹了口气,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佩剑出去。
南宫翌在屏风后站了良久,心中满满全是她的话,眼前浮现的尽是她的身影……
她宁愿死也不嫁他,她竟这样深爱那个男人!
南宫翌,你输了,而且输得那样彻底!
“桐儿……”
从小到大,他一直觉得他娶她,她嫁他是天经地义的,从未想过有一天竟然会变。如今她在南秦,他是南秦的亲王,他大可不必理会她的不愿意,娶了又如何?
只是,这样强扭来的一桩婚,真的是他愿意的吗?
那就放她走吧。
心里某个声音在说,南宫翌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