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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栖迟左顾右盼,问着一旁的宴岁:“楼朔人呢?”
宴岁指了个方向:“他和薛风疏都在那边陪云枝。”
白栖迟又问:“他们怎么了?”
走到那边,准确来说,是走到了重症监护室的病房外,云枝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
云枝没去换衣服,恍惚地呆滞着。湿透的短袖已经半干了,脸色苍白如纸,丝毫没有血色,仿佛下一秒就要化作透明。
“小枝,你的手腕……”白栖迟诧异。
云枝怔愣地垂下目光,无所谓地摇了摇头。
他知道吸血鬼的自愈能力再强也有极限,因为自己平时只遇到过小磕小碰,即便是骨折的伤痕,在复查时也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所以没有清晰的概念。
但他现在知道了。
这道伤没个一年半载估计无法痊愈,不过不要紧,重要的还是沈锦旬。
旁边的楼朔道:“他已经和你一样了,没关系的,就是多需要一点时间。”
看云枝恍若未闻,他补充:“能成功初拥已经是个奇迹了,接下来肯定很顺利。”
沈锦旬有几处伤口很深,几近致命,需要后续配合治疗。
加上被初拥后自身本就会产生不适,被送过来时,他的状态其实很糟糕,以至于薛风疏撇开头不敢多看。
云枝更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尽管别人说了再多好听话,情绪还是缓不过来,
“怎么还没醒?”云枝自言自语。
白栖迟朝薛风疏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薛风疏的嗓子被浓烟熏过后很难受,暂时开不了口,只能做一个无奈的表情。
正巧宴岁将弟弟转交给了父母,过来看了下情况。
他也一眼注意到云枝的手腕:“要不要去包扎一下?”
“没事。”云枝没精打采道。
过了一会,沈父来了,三只吸血鬼们知情识趣地留出了空间,让薛风疏和云枝和他讲话。
沈父摆平了闹得一团糟的寿宴,过来时已经和医生沟通过。这时候他先在病房的窗口看了看小儿子,再望向大儿子。
“能说话吗?”他问。
薛风疏哑着嗓音说:“能的。”
沈父叹了一口气,道:“你最近在搞些什么?”
在薛风疏被外公领走后,两人鲜少见面,他多年如一日地忙着工作,并不知道对方近况。
“无业游民,随便干些什么。”薛风疏道。
最近他确实没急着找工作,有公司和猎头找上他,都被往后推延了。
沈父想着他冒火去救了一只吸血鬼,倍感荒谬地沉默了半晌,再看向满脸紧张的云枝。
“你过来一下。”沈父说完,走到了空荡荡的楼梯处。
云枝起身跟过去,说:“叔叔,对不起。”
沈父不知道云枝的模样,也不熟悉他的性格,之前只在沈锦旬的手机里见过一面,连话都没说,就被沈锦旬潦草地挂断了。
记起小儿子那副护短的腔调,他就一个头两个大。
他在转角处的窗口点了根烟,道:“你是该道歉。”
就在短短一年里,沈锦旬向来活得顺风顺水,且肆意自我,却进了两次医院。
第一次就已经足够令父亲捏一把汗,第二次则更加严重。
而且其中都是因为云枝。
“这个道歉不该是对我说的,而是他。”沈父冷冷道,“好端端一个人,三番两次地被你牵连,我不说你能帮到他什么,你能让他少受点伤吗?别说你心里怎么想的,我只看结果,摆在眼前的就是他躺在病床上现在还没醒过来。”
云枝沮丧地闭上眼,面对沈锦旬的父亲的指责,所有的解释都苍白无力,只能认真地单方面倾听。
“他之前为你得罪了他爷爷,来我这边聊过,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要怪全怪他脾气差,和你没关系。”沈父道,“因为我能感觉到他确实很喜欢你,所以没怎么插手,实际上还是偏向他的。”
云枝听到前半句就喉咙发涩,艰难地说:“不是的,他脾气很好。”
“对你当然好。”
他们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一会,等到一支烟燃完,这才没再僵持下去。
“他妈妈走了以后,他受到了很大影响。”沈父说。
云枝说:“我知道。”
“你知道的不全面。”沈父道,“他学校里有同学没教养,当着他的面喊他灾星,说他是废物,带着他原本的好朋友一起排挤他。当时班主任打电话给我,我以为我儿子肯定把那个人打伤了。”
初中时云枝和沈锦旬不在一个学校,自身性格使然,沈锦旬不爱袒露伤疤,没有讲过这些。
云枝真的不清楚这段插曲。
接到电话的沈父做好了赔偿的准备,却得知沈锦旬没有动手。
刚刚结束葬礼、开始有睡眠问题的男生,被同学的绰号刺伤了心,旷了两节课,最后被老师在器材室的角落里找到。
那里几乎不会有人过来,摆放杠铃的角落里落满了灰尘,沈锦旬就躲在里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睛肿成了核桃。
在绝大多数同龄人心智不成熟的年纪里,用委屈和泪水来换取帮助是很常见的事情,可沈锦旬却早早地选择了隐藏,被老师找到时,还下意识地躲起来。
他不告状,不哭诉,甚至强撑着说自己没关系。
沈父道:“我不是个称职的父亲,那时候不懂该怎么解决这件事,才能让他变得快乐一点。”
“后来呢?”云枝说。
“那个人连同一起起哄的,都被我安排了转学。”沈父说,“但他后来似乎没什么走得近的朋友。”
云枝道:“嗯,高中里很多同学说他是个有距离感的人。”
“我可以理解他为什么这么保护你,明明有其他方案,非要做出能让你不受一点伤害的那个,就算选择得一点也不明智,会让他的处境更困难。”沈父道。
云枝也能想到,沈锦旬并非爱出风头、爱逞能,也会和正常人一样,有许多个胆怯的时刻。
只是成长中一点点积累起来的患得患失,使得他养成了这样的性格和习惯,遇事时能为云枝奋不顾身。
他不想当灾星,不想当废物,想在在意的人面前当英雄。
沈父道:“在他完全为你考虑的时候,你能不能也偏袒他一点呢?”
云枝看沈父没有要拆散他们的意思,不可思议地抬起了头。
“看我干什么,不认可你们俩的人现在也躺在病床上,管不了你们了。”
他问:“小锦的爷爷吗?”
“高血压导致的脑溢血,听说阁楼着火的时候就犯病了,这场寿宴是我收的场。”
云枝想说的太多,突然不知道该讲什么好。
“我很喜欢他,和他喜欢我一样。”他开口说。
顿了顿,他语气认真地继续道:“我会好好对待他,也会让他去好好对待自己,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沈父说:“请你记住今天讲的这些话。”
他支持沈锦旬去寻找一个情投意合的伴侣,可是很难眼睁睁旁观沈锦旬一次次陷在危险里。
不过棒打鸳鸯就算了,自己曾经因为家中长辈的干扰,为结婚闹得鸡飞狗跳。那时候他就打定主意,自己的小孩绝不能这样。
得到云枝的表态,他也无意为难。
回到了病房前,沈父让薛风疏恢复了嗓子后给自己打电话,紧接着要马不停蹄赶去处理公务。
薛风疏看了看云枝,道:“小枝,你怎么又哭了?”
云枝不久前刚收住眼泪,这会儿盯着病房,再一次眼眶发红。
他说:“心疼你弟弟。”
“好吧。”薛风疏耸耸肩膀,“有时候我也觉得他挺可怜的,被继承沈家的担子给死死压着,想去哪儿读书,想在哪儿工作,全由不得自己。不过他现在也该很满意吧。”
云枝擦了擦眼睛:“为什么?”
“因为能和你在一起啊。”薛风疏失笑,“去年有段时间,你被赶出去了,他开始接手Tiro,我去给他的新家暖房。”
“你送了一堆乱七八糟的。”
薛风疏道:“我同学送我的,我看都没看就拎过去了,二次利用节约了一笔钱。”
云枝说:“唔。”
“他那时候孤零零的,在冷柜前面闷头喝酒。唉,该怎么描述他那种眼神呢?”薛风疏说,“不像是你消失了,更像是他把自己弄丢了。”
不管是竹马还是恋人,云枝对沈锦旬的意义远不止普通朋友。
是两小无猜,相依为命,别人靠近时只能触摸到寒冷的坚冰,但对方可以闯入自己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云枝正想说些什么,却听到病房里有了机器呼叫,是沈锦旬醒了。
医生和护士率先在里面为患者做检查,而他焦灼地徘徊在外面,通过小窗口看到沈锦旬在被子里缩了起来。
之后门被打开,医生道:“谁是病人家属?”
薛风疏举手:“我。”
“云枝是谁啊?他一直在喊这个人的名字。待会进去的话,记得动静放轻一点,聊天的话照顾病人情绪,不要让他大起大落。”
云枝摁下薛风疏的胳膊,改为自己举手:“是我是我!”
医生犹豫地提醒:“他被初拥后可能和之前不太一样,那什么,最好找到咬过他的吸血鬼,再打好预防针,在心理上做好准备……”
云枝穿上了无菌服,匆匆地推门而入。
扑灭而来一股刺鼻的药水味,周围全是冰冷的大型仪器,沈锦旬被换上了淡色的病号衫,使用着呼吸机。
楼凭不会用枪,壮着胆子使用时,子弹与沈锦旬险险擦过,没有酿成大祸。
另外大大小小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器官出血做了微创手术,留下了缝合的痕迹。
云枝走进去时可以放慢了脚步,生怕惊扰到必须静养的患者。
然而沈锦旬见到他来了,动作利落地摘下面罩,三步并两步直接下床。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云枝来不及做出反应。
见沈锦旬赤着脚要落地,他急忙阻拦,继而在床边被拦腰抱住。
由于实在是太过迫不及待,沈锦旬几乎是扑了过去。
云枝对此毫无防备,看着沈锦旬的鼻尖动了动,埋在自己怀里深深吸了几口气。
确认完是熟悉的气息后,他抬起泛着水光的桃花眼打量自己,眼神中有几分可怜的意味。
云枝说:“你哪里不舒服?”
没有被回答,沈锦旬将他捞到了床上,这其中依旧没有放开过手。
他们的体型差使得云枝被轻而易举地困在怀里,规定的半个小时探望时间,全用来拥抱了。
沈锦旬的体温有点凉,他隔着衣衫贴近云枝,收紧了手臂不让云枝有逃掉的可能性。
“外面看得到的,你注意点。”云枝有点招架不住,哄着说。
沈锦旬任性地拒绝道:“不要,我不要。”
直到医生过来催促,沈锦旬依旧死死不肯松开,搞得云枝脸红不已。
“你非常需要休息,哎呀,这是干什么呢?早知道见到人家会这么激动,就不该放进来!”医生苦恼道。
费了半天劲将云枝掰出来,送到了门口,医生正要向他和薛风疏做详细说明,但被病房里的敲门声打断。
沈锦旬站在门后,颇有敌意地瞪着云枝身旁的薛风疏,使得薛风疏战战兢兢,无可奈何地离云枝远了一些。
这样依旧不能让沈锦旬松懈,他撇撇嘴,示意薛风疏要离得更远点。
薛风疏默默后退,一路退到了楼层的电梯口,就差摁个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