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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之眼的光亮在他的身后被挤压破碎。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想法的天真。
——这就是真正的幻境魔法吗?
在这样的幻境中,意识的反抗根本微不足道。
本能已将理性吞没。剩下的,只有期待死亡能尽快降临。
*
在金穗城的“处刑场”,加尔柯提斯已经呆了不少年头。
乌鲁塔尼亚还未继承公爵之位时,加尔柯提斯就已在“处刑场”担任“净化者”。
和“审判军”相似,却不是“审判军”——“处刑场”需要的不是神的战士,而是在神恩的边缘遵从神的旨意,为堕落者们净化灵魂之人。
“处刑场”看管的都是背弃了神的魔堕者,“净化者”的职责却不只是看守。
这里是世界与深渊连接的几个裂缝之一,时常会有漫步于深渊的魔兽闯入此处。但这里并非深渊的出口,魔兽在这个世界的现身无法长时间维持,缝隙闭合时魔兽在这个世界的存在便会消失。
放着不管也不会有任何危险,“净化者”看守的当然不会是这样的东西。
“处刑场”实际上是狩猎场,狩猎的对象当然是这些误入缝隙中的魔兽,而狩猎者,却是被套上项圈,驱赶至魔兽的利齿下的魔堕者。
战斗,或者死亡,魔堕者们只有这两个选择。脖颈上的项圈使他们无法踏入神的土地,只能蜗居于缝隙与随时可能出现的魔兽为邻。
死亡任何时刻都可能上演,可能是因为战斗,可能是因为伤病,还有可能是在绝望的重压下崩溃。死亡的对象也各不相同,有时是魔兽,更多的,是卑微的魔堕者。
只要有尸体,“净化者”的另一项工作便开始了。
比起战斗,“净化者”们对武器制作更加在行。每一个“恶魔标记”经过他们的净化,都会成为“神的赐福”。这是个神圣的过程,如同在眼前显圣的神迹;这同样是个崇高的过程,他们所净化的并非被神遗弃的死尸,而是获得神的宽恕,重回神的怀抱的纯洁灵魂。
魔堕者在不见光明的深渊赎罪,净化者用铁锤将他们的灵魂救赎。
“恶魔标记”会在罪人和魔兽的身体内形成结晶,通过施加“光明主神”的印记,能将结晶炼化成各不相同的装备。
这些被称为“灵器”的装备会交托给“处刑场”的管理者,其中蕴含的神恩将会成为传达神旨的重要工具。
“处刑场”的存在是教会机密中的机密,成为净化者便意味着一生都不会再踏出处刑场半步。为了如此神圣崇高的任务,个人的自由当然不值一提。将一生奉献给净化“恶魔标记”的净化者们,死后必定会获得主神的赐福。
只关注自己的职责,在内心保持对神的崇敬。作为神的铁匠过完一生,本不该有任何疑问,加尔柯提斯却从来到金穗城处刑场的那一刻,便一直有个无法解答的困惑。
——教会最为机密的处刑场,为何管理者是一个神官都不是的普通人。
即便这个人的身份并不普通,但加尔柯提斯敢肯定的是,这个人甚至连洗礼都没接受过。
然而教会的命令是绝对的,即便屈服于外人的管理让加尔柯提斯感觉不伦不类,但他还是和其他净化者一样,抛弃了自我的想法,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为神尽忠的职责。
“处刑场”中不能有魔晶的存在,魔晶的能量会吸引魔兽向缝隙聚集。复数的魔兽并非魔堕者们能够对付的。为了保证魔兽的狩猎效率,“处刑场”连照明都只能使用原始的方式。
因为这样的原因,“处刑场”作为生活区域条件并不好,净化者们大多都会在中年死去。早一步回归神的怀抱也是净化者们的夙愿。
在现存的净化者中,加尔柯提斯已经是最年长的,最富有经验的前辈。无形中积累的威望已让他成为了净化者们的首领。加尔柯提斯回报这份信赖的方式,便是用自己的经验不留余地的指导帮助后辈。
在公爵的管理下担任净化者的时间,让加尔柯提斯见证了金穗城处刑场的改变。
新进的净化者日益减少,老一批又会在年岁到来时死亡。原本人丁兴旺的居住区已被废弃,曾经的临时活动区便容纳下了现有的净化者。
同样的情形似乎在其他“处刑场”也有出现,从年轻的净化者们接受训练的时间便可看出。加尔柯提斯一辈的净化者需要接受长时间的战斗训练,而现在的净化者只需要接受“净化”技术的练习。完全抛弃了“战士”的职责,彻底变为了单纯的铁匠。
在这样的情况下,加尔柯提斯只能靠着自己积累的知识,用自己的方式训练这些年轻人。
幸运的是,在这个单调的地底世界,训练也成了净化者们为数不多的消遣方式。
即便这里从未遭遇一次入侵,但加尔柯提斯还是日复一日的为着某天可能到来的侵入者作着准备。
这些准备中,便有普通人一生都无法接触到的——幻境魔法的应对。
*
从死亡的幻境中苏醒后,加尔柯提斯只看到了一地的尸体。
坐在这群把他当作老师看待的年轻人中间,年迈的内心感受到无边的惋惜。
又一次看到比自己年轻的人死去,而自己却如被神拒绝般苟活。
在惋惜之上,还有老者深深的自责。
幻境魔法是极为特殊的魔法,危险程度不输空间魔法。并非是同这两个魔法有过遭遇,在成为净化者接受的训练中,加尔柯提斯便反复的接受了如此的教导。
无论有多少魔兽通过缝隙,缝隙都不会有任何改变,对于现世的影响也仅限于缝隙周边。
只有两种魔法需要注意,这两种魔法拥有改变缝隙的力量,甚至能够影响“深渊”。
这便是——幻境魔法和空间魔法。
原本在传送阵之前便有应对两种魔法的机关,但居住区的废弃已经将传送阵的守卫减到了最低水平。
大概公爵也没想到真的会遭遇幻境魔法师入侵的一天。
然而作为净化者的加尔柯提斯不会遗忘。“守护、看守、净化”三项职责加在一起才是净化者被神赋予的使命。在他教导这些年轻人的训练中,就有着“光明之眼”这一破除幻境的魔法。
明明都做了如此充足的准备,却还是——
“这就是自己倦怠的后果吗?”
苍老的声音无比疲惫。
加尔柯提斯在不久前就已经感受到自己寿命快要到达终点。这既使他欣慰,又有些许担忧。
教会的对净化者的培育已经忘了“守护”的职责,在自己死后就连这些特殊的应对魔法可能都会被遗忘。
但那个时候,加尔柯提斯的心中隐约有着这样的期盼——就同被岁月遗忘的这些应对魔法一样,幻境魔法和空间魔法可能也早成为了历史的尘埃。
——自己将能做的全都做了,死后见到光明神也不需要任何忏悔了。
“结果就是这样吗。。。。。。”
被幻象迷惑,在痛苦中失去自我,顺从于感知却忘却了神的教诲。
在行将就木之前,自己究竟是犯下了多大的罪过啊?
败给了幻境,无法再执行神赐予的使命,让如此之多的年轻人因自己而失去生命,如此满负罪孽的灵魂,就算死后,也无法见到光明神吧?
——现在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从尸体堆中站起,加尔柯提斯提着捡起的细剑,一步步朝着盘旋的浮空石梯走去。
空气中漂浮着散不开的血腥味,石墙之后似乎有魔兽现身。然而会敲响代表净化的铁毡之人已不在。神赐予的职责已经无人履行,加尔柯提斯堕落的魂魄只能去追寻行凶者的脚印,随着血迹一步一步向上攀登。
*
“这个人怎么了?”
在艾莉的身边作着掩护,杰拉特用余光看向在艾莉手中瘫软在地的老年审判军。
“还真是没想到啊。。。。。。这老爷爷还有着这样的热血,我就给他安排了一场永无止境的复仇剧。”艾莉从老者的手腕上收回手,半是讥讽半是钦佩的说道。
“他就是审判军的首领吧?”
“是还是不是呢?”艾莉歪着脑袋,从刘海中看着面前的金发魔法师,“比起‘审判军’,说成是‘净化者’倒是更准确。”
杰拉特眯了眯眼睛:“没想到幻境魔法连记忆也能读取。。。。。。”
“只能知道他想的那些事啦。幻境的构筑可是要建立在良好沟通的基础上哦,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怎么能让他感受到真实的幻境嘛~”
“真实的幻境。。。。。。”
金发魔法师小声嘟喃着。
激烈的战斗环绕着他们在四周进行。
埃弗里的魔法持续制造着混乱,泥沼和磐石不断的进行牵制和掩护。在艾莉制造出黑暗的一瞬,菲尔德便摸到了亚历克斯的身旁,将他从净化者的手下解救出来。
没有了武器,连刻印印咒都变得异常麻烦,亚历克斯只能在菲尔德的掩护下用药水进行治疗。
战斗主要聚集在法莉娜的身边,栗色长发就如跃动的火焰,在净化者的包围下灵动肆虐。环绕着她的魔法和剑击都如被风卷起的落叶,胡扑乱撞找不到目标。
艾莉在一开始便用魔法寻找到对方指挥者的位置,然后一边维持着魔法,一边在杰拉特的掩护下突破了对方的防守,将指挥者制服。
失去了指挥的净化者就如被抽干了水份的泥沙,被法莉娜和埃弗里一点点分割。
“这边搞定了,你可以去帮其他人了。”
艾莉说着朝杰拉特走了过来。
金发魔法师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
艾莉从斜过的刘海中看向他,然后像是想到什么的笑了起来。
“难道你在害怕我?”
被说中后,杰拉特做出了无奈的表情。
“如果被你碰到,我可能会一直怀疑自己是醒着还是在幻境中。”
艾莉砸了咂嘴,用看破的笑容摇起了头。
“你是怕亏心事被我看见吧?”
“无法否认。”
在杰拉特加入战局后,原本便疲于应对的净化者们陷入了一面倒的境地。
只是作为“工匠”和“看守”,实力甚至比不上普通的审判军——艾莉对这些所谓的净化者有了个直观的了解。
虽然没能从老头的思维中找到优利卡的线索,但这个“深渊”的缝隙和被关押的“魔堕者”倒是让艾莉觉得收获颇丰。
共助会一直在寻找“混沌”的裂缝,“魔堕者”也一直是共助会保护的对象。
就算这次跟丢了“灾祸”,也能对老师们有个交代。
“又能回南镇再怠惰几天了~”
艾莉心情愉悦的朝身后望去。
——不知道那个轻浮的马尾男伤势怎样了?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年轻男子的声音贴着耳后响起。
“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幻境吗?”
思维一阵激荡,钻心的刺痛感充斥大脑,艾莉彷如碎片的视野中——如狮鬓般浓密的金发下,形同面具的脸无表情的盯着自己。
男子身体的一半从阴影中出现,手中的锁链缠绕在自己的手腕——魔力连同体力正被锁链吸取。
混乱的大脑在这一刻如解脱般找到解答。
——自己被自己同样的魔法攻击了。
第二十一章 鲜血的背叛
“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是想这样问吧?”
金发男子咧开嘴,话语中显露着不加修饰的张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