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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日棠米总像只老母鸡一样,在一个地方能坐一天不挪窝,一停不停地孵着她电脑里的蛋。
听到开门的动静,她受惊似的颤了一下,接着从屏幕后抬起了头往外望。
阳光从门外照进来,于地面上射出一道金段,棠米难受地眯眼,花了点时间适应光线。
看清来人之后,棠米才抽出时间揉了揉眼睛,打了哈欠,“你回来啦,最近很忙吗?”已经下午了。
燕珣妃坐在了塌边,担忧地望着棠米,“外头有些许琐事,倒不难应付,只是母亲自来时便没有踏出过坠仙阁一步,这两日更是连房门就不出了,别闷坏了身子。”
棠米摇头,“我没那么喜欢出门。”
“可母亲之前不是说想去王都看看么。”燕珣妃笑道,“我思来想去,还是该带母亲出门走走。今日我去了各处打点,三日后带您出去玩可好?”
闻言,棠米低头瞅了眼电脑,“恐怕不太行,再过半个月好吗,我实在是忙。”
“好。”她应下了,遂又劝道,“母亲忙了一天了,这会儿休息一下罢。我准备了果子,带母亲去看骑射?”
“不用了,”棠米又一次拒绝,她往外侧挪了挪,靠近了一些燕珣妃,“我不喜欢看骑射,我想听你讲讲今天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燕珣妃微讶,此前棠米从来不关心外面发生了什么,只关心燕珣妃本人好不好,这还是棠米来了以后,第一次想要知道外面的事情。
“今日也没什么特别的。”她想了想了,“母亲想要听逸闻,我这就派人去打听。”
“太子呢。”
燕珣妃一怔,“母亲说什么?”
棠米抬眸,看向了她,“太子现在怎么样了?”
燕珣妃脸上的错愕十分短暂,她很快恢复如常,摆了摆手,“她还是老样子,一样的刚愎自用、目中无人。母亲问她做什么?珣珍最讨厌她了。”
“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有这么号人,随便问问。”棠米弯了弯眼睛,“我知道你讨厌她,所以最后不是让你杀了她么。不过设定里她比你还漂亮,能比你还要好看的人,我真想见见是什么模样。”
“母亲,”燕珣妃娇嗔,她勾上了棠米的脖颈,挤掉了棠米腿上的电脑,赖进了她怀中,“您明知道珣珍不喜欢她,还要在珣珍面前夸她漂亮。”
她依附着棠米,将头枕在棠米肩上,避开了她的视线。
这些日子,她每回来坠仙阁,母亲都要嘟囔着把剧情里的事业线减少一点,觉得她处理事务太过劳累。
燕珣珍看两本书母亲都心疼不已,可那句“我知道你讨厌她,所以最后不是让你杀了她么”从母亲口里说出来,竟如此的随意。
她甚至是嬉笑着说出口的。
母亲……
燕珣妃瞌眸。
头颅被砍,就算是珣妃,也是会觉得疼的。
燕珣妃枕着棠米的肩头,“珣珍不管,珣珍讨厌她,母亲不许夸她。”
这语气如少女撒娇,可说的时候,她面无表情,双瞳涣散而麻木。
剧情暂停带来的愉悦在棠米一句话后,烟消云散。
燕珣妃可以忍受菜市斩首之辱,可她没法忍受亲耳听闻棠米对她的冷漠与不屑。
她双臂收紧,下巴在棠米肩上轻轻蹭了蹭。像是受伤的孩子找了点糖,自己安慰自己。
“好,那我不夸她,我和你一起骂她。”棠米推开了燕珣妃,冲着她笑了笑,接着假装义愤填膺地拍床,“那个燕珣妃真是太可恶了,明明珣珍那么可爱,还要处处针对你。我们珣珍那么相信她,她居然把珣珍当猴耍。这种两面三刀的女人,只是杀了真是太便宜她了,应该凌迟才对!”
燕珣妃指尖一颤,棠米推开了她,将她手里唯一的半颗糖也剥夺。
她失去了安慰自己的东西。
“都怪母亲把她的权力设置得太高了,否则杀她哪那么费工夫。”但她脸上没有一点异样,那双和贺王君相似的远黛蹙了起来,凤眸中起了真切的恼怒。
她感谢幼时父亲的谆谆教诲。
棠米见她生气,于是吐槽得更加起劲,没有什么比朋友凑在一起骂人更让人兴奋的事情了。她接着骂道,“我也不知道我当时脑子里哪根筋不对,竟然创造出那么恶心的角色来,哇,你不知道评论区骂燕珣妃骂得有多厉害,每天打开都是问‘今天妃婊死了吗’的评论。”
说到这里,她忍俊不禁,聊天的兴致上了头,一边拍大腿,一边乐呵呵道,“哪天我真该给你看看,燕珣妃死的那天读者有多高兴,那天的打赏超多,早知道死一个燕珣妃能多赚那么多钱,我应该安排她就地复活,让她再死一遍才对。”
“母亲,”燕珣妃拉了拉棠米的手,“她那么讨厌,别说她了好不好。”
求您……
“讨厌才要拉出来骂,”棠米将手抽了回来,没有停留瞬息。“偶尔放松放松,骂一骂讨厌鬼才能延年益寿。”
她说着,自我认同地点了点头,“真的,燕珣妃死得太轻松了,就算不凌迟,起码也该车裂才对,果然我还是太善良。”
她顿了顿,面上继而浮现出疑惑的神色,“不过我到底为什么会写出那么恶心人的…贱。货来着?反正我后面再也没有写过那么讨厌的角色了,燕珣妃这种人,除了让她勾着读者、吸引读者看到她死的那一章,别的地方根本没有任何价值。”
燕珣妃点头,“母亲说得是。”
说了这么多话,棠米有点累了,她躺回了软枕上,对着燕珣妃总结,“还好我身边没有燕珣妃这种人,否则和这类人待在一起,我还不如找根绳子吊死,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陷害。”
“那母亲就忍心把这么讨厌的人放在珣珍身边么,”燕珣妃提袖掩唇,故作不悦,“母亲,您太偏心了。您说,该怎么补偿珣珍?”
棠米哑然。
片刻,她摆出了大大的笑脸,讨好道,“别生气嘛,等我回去,把她的人设改成只能无能狂怒的笨蛋好不好。”
她回正了身子,扶着燕珣妃的肩膀,倏地在她脸侧落下一吻。
“珣珍最可爱了,不要和烦人精生气,你才是女主呀。”
燕珣妃一怔,脸颊上的触感温暖轻柔,她脑袋空白了几息,反应过来立即侧过了头,“母亲,这边。”
棠米眨了眨眼,她盯着燕珣妃,见女子面容微红,许是头一回和母亲这般亲昵,还有些矜持的羞涩,可她唇角勾出了漂亮的弧度,那双凤眸里也全然都是欢欣。
这张脸如此完美,没有一丝瑕疵,鼻梁挺立,眼眸深邃,带着女子英气的华美。
如此佳人,在唇角眉梢都染了欢喜之后,便更加动人。
棠米沉默片刻,接着抚着燕珣妃的下颚,闭着眼,吻上了她的侧脸。
和方才那个一时兴起的吻不同,这一次,她停留在燕珣妃的脸上,久久没有退开。
棠米不敢睁眼,她怕眼睑处稍有缝隙,就会有苦咸的情绪从中宣泄而出。
她闭眼,吻着燕珣妃的侧脸,死死皱眉,用力才能压抑住鼻尖的酸涩。
黔驴技穷,她真的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说啊,愤怒地吼她也好,生气地打她也好,说啊,说啊,说啊!
这样过家家的游戏一点也不好玩,到底还要演到什么时候,她才不是什么神,不是什么坚强的母亲。
棠米抬起双臂环住了燕珣妃的肩,在对方不解地扭头回望时,伸手按住了燕珣妃的鬓角。
别看她,再等一会儿,她不想被人看到她脸上此时的那些可悲的懦弱。
她吻着燕珣妃的侧脸,轻颤着缓缓呼吸。这份酝酿了百年的蔷薇的花香太过浓郁,身处其间,棠米嗅到了太多从前忘记的东西——无一不令她战栗哭泣。
她想要忘记,想要彻底埋葬,可当仲夏之夜来临,枯裂的大地又被烂漫的蔷薇悉数铺满,如火海一般,炽热而耀眼。
这样的摄人心神的火光,棠米原以为自己能像从前一样轻轻掠过,可她高估了自己,她没法视若无睹。当蔷薇切切实实地落在她怀里,不过一天时间,她就丢盔弃甲,彻底沉迷。
即使被所有人唾弃、即使被定义成毒草,可燕珣妃是她一生之中,最美丽的星星啊。
那蔷薇开得如此娇艳,而那每一片瑰丽的花瓣,都是棠米在最纯真的年少岁月里,用针尖刺破指腹,一滴一滴染色抚育。
她十指鲜血淋漓,却恨不得能掏出心脏,取心头之血培育,只希望眼前的花能开出她可望不可即的美丽。
棠米沉默地哽咽,贴在燕珣妃的侧脸上哭得悲哀挫败。
“喜欢…好喜欢你……”终于,理智无法管控情感,她呜咽着漏出了心意。
“珣珍也喜欢母亲。”
“……嗯。”这句话惊醒了棠米,她止住了无声的哭泣。
这场可笑的家家酒,到底要演到什么时候。
她的蔷薇,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与她合二为一。
第52章
“我都不知道我当时脑子里哪根筋不对,竟然创造出那么恶心的角色来。”
“还好我身边没有燕珣妃这种人,否则和这类人待在一起,我还不如找根绳子吊死,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陷害。”
……
燕珣妃猛地惊醒,她坐在床上,浑身冰凉。单薄的亵衣被汗水湿透,冷秋的夜,像是一片薄冰。
身侧无人,这里是燕珣妃自己的寝殿。
她知道今晚会不太平,于是晚饭后就借口离开了棠米。
窗外虫鸣阵阵,燕珣妃坐在榻上,平复着气息,垂首把头埋进了膝盖里。
不是梦……是真的。
一直以来她都知道自己不讨母亲的喜欢,可燕珣妃没有想到,原来在母亲的心里,自己是如此的不堪入目。
燕珣妃闭眼,将头埋得更深。
为什么……她和燕珣珍到底差在了哪里……她对母亲的爱不输于任何人,她不需要母亲给她什么滔天权势、什么倾城美人,她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母亲不要厌弃她……不要讨厌她……
不甘心…好不甘心……没了剧情,自己随口一句话就能碾死的蚂蚁凭什么占据母亲的心。
她伸手捂着脸,牙根咬得发紧。
如果是她是燕珣珍、如果她是女主,一切都会不同。
要怎么样母亲才能注意到她,要怎么样才能让母亲喜欢上她,要怎么样才能让燕珣珍彻底消失!
百年集聚的怨气在胸口变质成暴戾,燕珣妃扯着自己的头发,发根的疼痛刺激着她血中的怨毒。夜深人静,她几乎能听到骨头恨到发痒的咯咯作响,这具身体承载了太多的阴暗,早非常人可以忍受。
她一遍一遍地死,一遍一遍地活,看不见尽头,看不见一丝光明。
意识觉醒的角色不再是角色,而是活生生的人。
可燕珣妃没有疯,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轮回至此,她还能思考感知,为什么她还没有被逼成疯子。
不,或许早已疯了。
“啊——”
她猛地扯下一把头发,发根突兀而断,痛得厉害。
“来人!来人!”燕珣妃下了榻,站在黑暗的寝殿里嘶吼,那声音凄厉尖锐,一下子就惊动了门外的侍女。
门当即被推开,侍女张皇跑来,“太子、太子怎么了?”
她甫一进入,还没来得及点灯就被燕珣妃一把抓住了衣襟,她嘶声大喊,“杀了我!杀了我!快杀了我!”
两人贴面而对,燕太子咬着牙,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