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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欢的是辰逸神君,不是她。”
这是顾蓁对季饮雪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二日玉竹和留仙赶来凌清殿,发现顾蓁在大殿中坐了一夜,没人知道季饮雪是怎么离开的,也没人知道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过后顾蓁只是简简单单同陆蓝她们说了句,季饮雪因违反门规,被逐出师门了。
*
陈念白发现自从她跟顾蓁待在一起,季饮雪就再也没来找过她的事,问陆蓝季师妹去哪了,陆蓝说她也不知道,可能被师尊赶走了。
走了好,免得一天到晚过来跟她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不仅她不高兴,顾蓁也不高兴。
可顾蓁一直心事重重,陈念白始终都不见这个人笑,以前她才不在乎顾蓁高不高兴,反正那人脸上总是一个表情,可是如今不同,她想把这个人逗笑。
“师尊,我给你看个东西。”陈念白今日在睡前不知道抽什么疯,神秘兮兮的拉着她坐在床边。
顾蓁被她扯着衣袖,很是无奈看她一眼,说道:“不困吗,还要我催你睡觉?”
“我给你做了个东西。”陈念白把手藏在袖子里,像是有什么秘密。
顾蓁刚坐下,手心里突然被塞了个冰凉的东西,她奇怪的低头一看,是枚小小的闲章。
“今天吃完饭刻的,用的是留仙长老以前送我的一块玉。”
“又糟蹋留仙长老的东西。”顾蓁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还是认认真真把那枚闲章拿起来看了,玉石的断面上歪歪扭扭刻了两个小字——重英。
“好丑。”顾蓁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她把东西塞进自己的衣袖里,“都不能看第二眼。”
“丑就丑,师尊笑了就好。”陈念白看顾蓁难得露出一个笑,凑过去小声道:“师尊收好,那可是我送你的第一个东西。”
顾蓁微微垂下眼帘,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看了一眼桌上的寒蝉剑,沙着声音道:“睡觉吧。”
夜里下了暴雨,晦暗的空中每隔一会儿便裂开一道白光,映在纱帐上,顾蓁被光亮惊醒好多次,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师尊怎么了……”陈念白半梦半醒间发觉顾蓁的不适,她揉着眼睛转过去,这时天空又响了一声惊雷,还伴随着刺眼的白光,陈念白恍惚看了看,意识到:“是不是太亮了啊,师尊。”
“没事。”顾蓁向里面靠了靠,轻轻的说,像悬崖峭壁上的一株花被雨水打湿了瓣,“等这阵电闪雷鸣过去就好了。”
“师尊过来点儿,我帮你挡着光。”陈念白没接她的话,反而将手伸过去,把顾蓁往自己这带了带,闭着眼睛温声道:“这样就不亮了,师尊安心睡吧。”
顾蓁都不敢想,自己居然可以如此心安理得的被她扣在怀里,她默了一会儿,见陈念白似乎又睡了,便轻轻挣了挣,离她远些。
离天劫只有数日了,她却在这里给了陈念白虚妄的寄托,明明那次打过她之后,就应该躲她远些,到时替她受了天劫,这段孽缘也就没了,让玉竹和留仙助她飞升,回天上做个神仙去,谁知现在却跟起初的计划完全不同。
想到这,顾蓁又怨恨上季饮雪。如果不是她突然出现,她又怎么需要把陈念白带在身边。
可季饮雪明明也是她。
顾蓁无言的垂下目光,当初的阴差阳错,如今竟成了不知怪罪谁的借口。
“师尊?”陈念白这时模模糊糊的醒来,似乎发现怀中的那一点温度没了,她往里挤了挤,“师尊怎么走了。”
“你那样拘着我,我不舒服。”顾蓁含糊的回答。
忽然,眼前变得黑暗了,陈念白将被子盖到两人的头顶,跟她说:“这样好些吗?”
顾蓁哭笑不得,“不闷吗。”
“那就透一点气进来。”陈念白掀起自己那一侧的被角,让空气能流进来,模样像个不睡觉瞎折腾的孩子。
顾蓁静静看她这么做,忽然想起几百年前,那人也常因自己夜里睡不着觉,把她揽进怀里,替她遮住那一点儿光亮。
边抱还边逗她,说:“重英都好大的人了,居然还会因为夜里不够黑睡不着觉。”
顾蓁眨了眨眼睛,陈念白已经黏到她身边,拿食指摩挲着她的脸,轻声道:“师尊真好看。”
“明日跟长音她们说,让她们把剑法再练练。”顾蓁没搭理她那茬,拿开她的手,懒懒的讲。
陈念白那边窸窸窣窣的,不一会儿手又摸过来,变着花样捏她的手。
“听到没有。”顾蓁反手拍了一下她的手背,很轻。
“听到啦。”陈念白不在意的回答,她把顾蓁的手抓起来,放在自己的脸旁,“师尊的手好冰,我帮你暖暖。”
“陈逸,你知不知道我是你的师尊。”顾蓁淡淡看着她。
“知道啊。”陈念白睁着眼睛,一点也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那你还敢对我这样?”
“师尊不喜欢我吗?”陈念白固执的把她的手贴在自己脸庞,“是不喜欢这样,还是不喜欢我。”
顾蓁皱着眉看她,“都不喜欢。”
陈念白哦了一声,眼底闪过一丝难过,但很快就消失了。
“那我先让师尊喜欢我。”
*
后半夜雨停了,这会儿天也蒙蒙亮,顾蓁看陈念白睡得熟,没叫她,先起身下床。
刚站起身,袖子里忽然有什么东西跑出来,“咚”的一声落在地上,滚了几圈。
顾蓁意识到是陈念白送的那枚闲章,她赶忙将它拾起来,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还好没摔坏,又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这才重新放回袖里。
她离开凌清殿,转身去了万年阁,玉竹和留仙都呆在那,留仙见她来了,跟她啰嗦道陈念白这几日在她面前高兴的尾巴快翘上天了,烦都要烦死,让她赶紧把人带走。
顾蓁觉得耳边吵得很,故意道:“给你看个东西。”
说罢,便将一个冰凉的东西塞给留仙。
留仙疑惑低头,“这什么,好丑啊,怎么会有这么丑的闲章。”
顾蓁不答话,坐在玉竹旁边,留仙在那自言自语:“玉还行,就是刻得不怎么样……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字,重英?唉,顾蓁,你好好的名字,就这样被糟蹋了……”
渐渐的,留仙越看眼前这块玉越觉得熟悉,突然,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惊喊道:“等等,这不是我送她的玉吗?!这小狼崽子居然把这么宝贵的一块玉拿去刻闲章!气死我了!”
顾蓁忍不住笑了。
“你管不管啊,你还管不管啊,你知道这玉多难得吗?”留仙痛心疾首的对顾蓁说:“我要把小狼崽子的皮扒了。”
“还给我吧。”顾蓁伸手。
留仙捂着心口,把闲章放到顾蓁手上,生无可恋道:“你们聊吧,我走了。”
玉竹见留仙十分痛心的离开万年阁,与顾蓁回到正题:“这几天还好吧。”
“嗯。”顾蓁点了点头,将闲章收好,她其实有些心虚,因为这几日的事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这些天倒是没看到季饮雪的踪迹,不过你不可大意。”玉竹不忘提醒她,“念白的天劫将至,若你改了主意,就告诉我。”
“没什么可改的。”顾蓁摇摇头,安慰似的笑道:“总归有一死。”
陈念白醒来的时候没见着顾蓁,她把自己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出门。
其实昨晚还有一个东西没给她。
陈念白紧张的捏着手里的东西,去庭院里找顾蓁。
顾蓁在开满桃花的庭院里坐着,她独自待惯了,陈念白悄悄靠近她,叫了一声,“师尊。”
“嗯。”顾蓁早知道她在身后,没回头,懒洋洋的回答她,忽然,有什么东西轻碰到了自己的脸颊,转瞬便离开。
“你干什么。”顾蓁觉得那东西又冰又凉,她站起身,发现陈念白手上又拿着一枚闲章,正踌躇看她。
“其实我昨晚做了两个。”陈念白摊开手,这块闲章上沾了红泥,静静躺在陈念白的手心。“是用同一块玉做的。”
顾蓁奇怪拿过,看见那上面也刻了两个字,陈逸。
“你把这东西往我脸上印?”顾蓁嫌弃的不行,瞟了她一眼,真想敲开她的脑袋,看里面有没有水。
“是师尊一直不转过来,所以我才……”陈念白看着顾蓁的侧脸,白皙的肤上印了“陈逸”二字,红得甚是显眼,她心里不仅觉得好笑,也觉得欢喜。
印了我的章,你就是我的人啦。
她偷偷在心里幼稚的想。
“不难看吗,赶紧给我擦了。”顾蓁四处找帕子。
“我给你擦。”陈念白拿起自己的袖子,想给顾蓁擦掉,谁知顾蓁躲闪着,说道:“别用袖子,一会儿把衣服弄脏了。”
两人正纠缠着,前面忽然传来一句:“师尊师姐,你们在做什么?”
“小师妹。”陈念白连忙放下自己的手。
陈长音疑惑看向顾蓁,却刚好看见顾蓁脸侧的红泥印记,模糊是陈逸二字。
她的心猛地坠了一下。
“长音,有帕子吗。”顾蓁抬手挡住那里,该死,为什么她会有种被人撞破事情的尴尬之感,都怪陈逸在这没事找事。
“有。”陈长音来不及细想,赶紧把自己随身带着的手帕拿出来,“我给师尊擦……”
“不用,我自己来。”顾蓁接过手帕,她擦了擦脸上的东西,不知是擦狠了,还是脸上的红泥没擦尽,反正那里一片艳红,就像喝醉酒时的红晕。
“陈逸,你要气死我,给我把你师妹的帕子洗了去。”顾蓁把手帕丢给陈念白。
“是是是。”陈念白自知做错了事,赶忙将东西收进了自己的怀里,“小师妹,我晚课的时候再给你。”
“要不我自己洗吧……”
“我洗我洗。”陈念白别的不说,认错的态度相当诚恳,当然也可能是装的,因为以前她做错事给顾蓁认错,总能装出一副“我下次不敢了”的模样,其实她下次还敢。
“长音有什么事?”顾蓁见陈长音还呆呆站在那里,背着手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来问师尊吃什么,今天中午轮到我做饭了。”陈长音赶忙露出个笑容回答。
“都行,少放些辣就是了。”顾蓁坐回石桌旁。
“知道了。”陈长音点点头,又偷偷看了一眼顾蓁,小声道:“那我先走了。”
“去吧。”顾蓁摆了摆手,脸上的艳红还没退下去。
陈长音转过身,慢慢离开,却听见后面还传来那两人细微的说话声。
“师尊要哪个,昨晚这个还是刚刚这个?”
“烦死了,我哪个都不想要,快滚。”
“师尊我错了嘛,别不理我啊……”
“你吵死了……”
陈长音觉得心里有些钝钝的难受。
为什么呢,她看见师姐和师尊关系变好应该高兴才是,可是她现在却觉得难过。
师尊最喜欢的不该是她吗。
陈长音飞快回了房,她走到床畔,从枕头旁拿起一只木盒,黑色锁扣一开,里面装着一堆孩童时候才有的玩意。
都是以前师尊送她的,毛笔,字画,拨浪鼓之类的零散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