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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欢宠:帝凰妃-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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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入宫四年,在少帝身边如影相随。那个男子,有着温柔的笑,消瘦的影,可杨妃知道,他的志向从来那么远大。他不是池中鱼,总有一天会成为那展翅雄鹰,成为北汉真正的天子,他要做那中兴之帝,开拓明君,若她能做那贤良内助,她会义无反顾。

她万万想不到,最后真的是她成全了他,却是这样的结果。她以为他宠爱她甚笃,却不想他早已在她不知不觉中悄然换将去卒,她并不是那个能站在他身边的女子。

悲伤漫过所有,她的担心到底成了真,皇上真的为了沈玉致放弃他们多年感情。大长公主……她大约也尝到痛楚了。这个情也不必她求,因为真正心知肚明的,是皇上。

第十五章 心软04

正值日中,耀眼的光穿透玄廊下的绿藤缝隙,斑斑点点映照在青石地面。廊下脚步声亟亟而过,沉重敦厚的殿门已被人悄然推开。

内室熏香浮沉,帷幔被层层掀开。

玉致回身接过御侍宫女端入的药盏,她落一落广袖,一个眼色退尽左右。

隔着轻薄绡帐,窥见眼前朦胧身影靠近,长裾逶迤,拽着女子身上轻柔香气。素手挑起直垂的鎏金帐子,略施粉黛的少女已褪尽那时的稚嫩,如今正是昭仪娘娘的风采了。

世弦如墨瞳孔凝望着她,她已俯身下来,小心将白玉药盏奉向前,话语低柔:“这场仗皇上才打了一半,您可要保重龙体。”

他闲适一笑,话语低倦:“朕等这一日等了整整十年。”

修长手指端住了药盏,闻得玉致又道:“可皇上却下不了手了。”若非如此,他本可以不念旧情,保皇派诸位大人和瑞王一党的话,足够让他顺水推舟。他却说,要等。

用大长公主威胁杨秦两位大人,不过是一个推拖借口,他心软了。

玉致覆下眼睑,戾色目光落于青葱指间,每回念及哥哥惨死,那一个却还心系他人,她就永不会有后悔的余地。哥哥没能得到的幸福,那一个人也休想得到!她委曲求全多年,想要看到的,不是皇上的不忍心!

沈家,沈家因为她而断后,哥哥无颜面对列祖列宗,那也是大长公主的错!

咳咳——

少帝忽而掩面,阵阵呛声自帷幔间传出。玉致惊觉回神,忙替他轻抚着背心:“皇上……”

“朕放她走。”

御帷轻曳,帐内人影悄悄,窗外鸟儿低唱,模糊的影,清脆的音。微弱喘息间,他却这样说了一句。

玉致手上的动作微滞,眼底是丝丝讶异,她不觉脱口:“她若不愿呢?”她跟随大长公主多年,公主听太皇太后的话势必不会走。

是不是她不走,皇上就会杀她?

贝齿咬下薄唇,玉致心下微颤,指尖也渐渐泛凉。

不愿——

这二字念转于世弦齿间,他竟似从未想过她不愿。无力地将药盏搁下,他缓缓深吸一口气,忽觉疲累至极。

*

瑛夕半睡半醒靠在床边,忽觉腕口一紧,瑛夕几乎从塌边跳起来,流着泪却笑:“公主!公主您醒了!”

整整三天三夜,她一颗心都悬着。太医令的话,她听着竟也半信半疑起来,唯恐所有的人都在宽慰她,怕公主再醒不过来。

眼前景色还模糊着,听着侍女凄凉的哭声,令妧不觉蹙了眉,哑声道:“哭什么?”

“奴婢……奴婢是高兴!”公主好不容易醒了,那些令人伤心的话,瑛夕一句也不想提。她是真的高兴,真怕公主出什么事。

令妧虚弱地笑笑,略微侧目,却是问:“皇上呢?”

侍女才绽开的笑容一下子凝结在脸上,她的眸子撑了撑,闻得令妧又道:“我要见皇上。”

第十六章 裂帛01

凉风随着推门入内的人灌进来,瑛夕忙替令妧拉紧了披风。张石拨开了珠帘,略略一迟疑,终归是上前低声道:“公主,宣室殿那边说,皇上没空见您。”

瑛夕的脸色一变,说什么没空,她分明闻得外头宫人议论着,说沈昭仪如何得圣心,如何获盛宠。此刻,怕皇上也是美人在怀,不想来见公主罢了!

双拳紧握,这些话瑛夕却不敢说出来,公主大病未愈,怕她伤心。

张石亦是低着头,不敢看令妧。

素白的手轻轻将垂落的帷幔掀开,令妧平静听完太监的话,随后点了点头。瑛夕忙催着张石先出去,又小声道:“奴婢去请了陈大人来给公主看一看?”

让陈描来也是好的,令妧正好也有话要问。

侍女侍从都退了出去,偌大的寝殿静谧得叫人生怖。

娇弱身躯伴着素淡披风自床上起来,令妧悄然推开一侧窗户。院中早已是白花吐艳,蝴蝶成群,分明是朗朗一个艳阳天。纤指握着檀色雕花窗台,令妧回念着张石的话。

世弦不来见她,是不屑还是愧疚?

好深的一个局,他悄无声息策反她身边的人,竟能这般沉得住气。母后把那个重担交给她,殊不知她却做不了母后那样的人,倒是世弦——她在那个少年的身上,隐约看见了当年母后的手段。

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

这笑,笑得凄凉。

父皇和皇兄都曾想杀她,到头来,连世弦也还是不放过她。甚至不惜花费那么大的功夫导演了这场戏,也势必要除掉她。

夜色下那温柔的笑,雪地里那坚实的胸膛,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彻底嘲笑她的愚蠢,残酷的事实告诉她——天家没有亲情。

她失去亲情的幼年终究是补不回来了,她却还天真地以为她和世弦之间会慢慢地好起来……

廊外身影披着烈日阳光匆匆入内,陈描整了整衣衫才推门入内。

瑛夕抢着跑进内室,一眼就见了立于窗边的令妧,她一阵吃惊,上前才欲开口,便闻得令妧开了口:“孙太医呢?”那日过宜雪宫去,也不曾瞧见负责杨妃龙胎的孙太医。

侍女一怔,这才回过神来问的是她身后的太医令。

陈描行了礼,这才恭敬回话:“杨妃娘娘小产,皇上震怒,孙太医早在事发当晚就被处决了。”

这么快?

掌心传来丝丝痛楚,令妧的心却是一半揪心一半松懈。

“公主,还是先让陈大人给您看看?”瑛夕软语规劝着,又朝陈描看了眼。

着鸦色官袍的身影才往前一步,却听令妧低声道:“本宫要见杨御丞和秦将军。”

瑛夕变了脸色,悄然看了看陈描。陈描的脸色亦是难看,他一抬青纱笼袖,话语低沉:“皇上有令,除太医以外,盛鸢宫不得任何人进出。”

令妧猛地转身,犀利目光落在面前之人的身上。世弦的用意昭昭,他担心她会宁死说服杨秦二人不必妥协于他,他很了解她。

“臣给公主把脉。”药箱已被轻放在桌上,陈描掀起衣袍跪在令妧面前,才抬手,却见那抹消瘦身影又转了开去,语声淡漠:“你去告诉皇上,本宫这盛鸢宫想要清净,日后太医院的人也不必来了。”

第十六章 裂帛02

“她当真这样说?”

中常侍王德喜低头垂眉立于帘外,闻得少帝含怒的话语传出,他一个激灵,忙又答:“是,陈大人是这样说的。”额际有汗沁出,他也来不及抬手拭去,就这样静静侍立,恐里头之人震怒。

偏沈昭仪回静康宫去了,不然也是个能劝人的主。王德喜在心底细细地想,盘算着是否差人去请,忽觉面前光线一暗。

他的眸光稍抬,见锦塌上之人早已经起了身,颀长身姿直立在前,将半侧暗影投下,遮挡住王德喜的视线。他的心头紧了紧,闻得少帝轻缓地笑出声来。

他也曾以己之身相逼,她却说他若死了,她便扶植幼帝登基。那么如今,她可算也是在威胁于他?

寥寥数步迈至大开的窗边,指腹摩挲着窗沿镂空花雕,他的眸中噙一抹锐利的光。

当初她不曾心软,如今他亦不会!

流云广袖一落,他低哧着开口:“传令下去,从今往后,盛鸢宫不得任何人进出,违令者,斩!”

语声里,再闻不出一丝半丝的微弱,恍似要生生穿透这浑厚的宫墙宫壁。

殿外那抹锦衣华裳的身影一颤,虔儿一声“娘娘”,用力支住端妃欲要倒下的身子。端妃的眼底带着颤意,皇上他……竟要将盛鸢宫也变成冷宫吗?

长长的护甲已嵌入虔儿手背,她吃痛地蹙眉,见端妃惨白着脸却未有要离去的意思,虔儿壮着胆子小声规劝:“娘娘,您还有殿下,您若是出了事……叫殿下怎么办?”

大长公主的事早已无可挽回,端妃却还可以明哲保身。

浑浑噩噩步下白玉石阶,里头少帝又说着要见杨秦两位大人的话端妃亦是听得模模糊糊,手中拽着的锦帕早已被汗水浸透。昔日杨妃得尽盛宠,羡煞六宫,可端妃手中却还有一张王牌,背后尚有大长公主。

如今——

杨妃失宠,她也跟着失势,区区一个婢女竟能拔得头筹!

眼前景色阵阵旋转着,端妃几乎是跌入轿中去。提心吊胆数日,终归是木已成舟了,她苍白的樱唇动了动,再吐不出一个字。

脑中只定定地转着二字——没了。

什么都没了。

*

整个午后,中常侍王德喜自盛鸢宫前前后后进出不下数十次,瑛夕怔怔瞧着不相干的侍女侍从撤尽,半个身子倚在凭栏处,整张脸都失尽了血色。

夜风入帘,吹得珠帘轻悄碰撞。

左右尽退,令妧和衣躺在床上,双眸定定瞧着头顶微微晃动的素色帐子。今日杨秦二人又奉诏入宫了,世弦要说的那些话,她心底大约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有宫人瞧见杨御丞与秦将军自御书房出来便一路争吵至宫门口,大约也是为了她的事。

是夜,四下幽谧无常。

令妧全然无睡意,窗外似有人影闪动,紧接着寝殿门“吱呀”一声,冷风入,身影至,帷幔掀。

令妧惊窒起身,凝视那双溢光的双瞳,来人伸手便封住了令妧的口。另一手将面上蒙纱扯落,接着微弱的光亮,令妧诧异地撑大了双眼。

裴毅!竟是裴毅!

第十六章 裂帛03

轻薄帷幔一阵飘曳摇晃,裴毅脸上略有尴尬,见令妧已瞧清楚了自己,这才松了手,急急将眸光转开。发丝还沾着夜露,听他屏息道:“少爷让裴毅来问公主,事到如今,公主还觉得留下值得吗?”

低低的语声伴着内室一片沉闷,令妧十指攥紧了薄衾,竟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裴毅又道:“您跟少爷走吧,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寂静夜里,终闻得令妧微弱问道:“他说的?”

裴毅点了点头,回身自一侧架上取了令妧的衣服,侧身伸手递入帐子内。一阵细微响动,手腕被那纤长冰凉的手指缠住,令妧又问:“你如何入得宫来?”

皇宫内院,守卫是何等森严,裴无双纵有孔明之才也难确保裴毅能毫发无伤潜入她的盛鸢宫。从未进过皇宫的裴毅,又怎能避过宫中巡逻侍卫的耳目?

绡帐再次被垂落,帐外高大身影又见朦胧。裴毅的声音却清晰:“少爷去找了杨大人,杨大人亲自画的地图。”

隔着轻薄绡帐,令妧的眸光幽深,她竟忘了杨御丞。

“少爷手里有公主的和田玉玦。”

大约以为令妧不信,裴毅又匆匆补上一句。

扣住他手腕的纤指一松,漠然垂落于薄衾之上。

再没有什么比裴毅的到来更清楚明白了,杨御丞终归是妥协了,还有世弦——她不信今时今日世弦会真正放任盛鸢宫。

他在放她走。

所以才要撤尽盛鸢宫无关的侍女侍从,只留下寥寥数个侍卫。

一股莫名心酸涌上来,令妧略略颔首,双眸轻阖,颓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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