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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欢宠:帝凰妃-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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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们见王绮进去,忙都朝她行礼。

胤王回眸瞧她一眼,淡淡一笑:“你怎么来了?”

自连妃去后,王绮是难得见他笑的。此刻一见他笑,她的心情也好起来,眼看着他挑开了珠帘入内,她回头将团扇往宫婢手中一塞,忙跟上去。夏末,天气仍是炎热,眼前的珠帘触手上去却有一抹凉意。王绮随他入内,金錾香炉内再闻不到袅袅缠绕的熏香。王绮轻声道:“我就和娘娘一道住在漱安宫里,你是忘了吗?”

胤王略怔,闻得她问:“你怎想着来漱安宫?”

胤王正与一侧的宫人说了几句,闻得她问,才回头道:“父皇命人收拾母妃的遗物,我怕有遗漏,亲自过来看看。”

连妃已逝,漱安宫势必迟早是要收拾出来的。也许就在不久的将来,便会有新人入住。

帝王家,素来都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往后,谁还会记得曾住在这里的连妃?

胤王的脸色微黯,谁都不记得,好歹他会记得自己的母妃。他缓缓上前一步,在梳妆台前站定,细细端详甚久,忽而伸手将台上一支錾丝金钗握在掌心。垂下的眼睑里,分明是一流愤恨暗波。王绮离得近,不免看得悚然,局促站着,再是说不出一句话。

原本还想顺道问问他与北汉公主的婚事,如此看来,王绮是再不敢问了。

*

令妧从帝宫出来时,夕阳已斜落。一痕余晖散在红墙瓦壁上,折映着浅浅的光。

瑛夕紧随其后,小声道:“胤王说是去一趟漱安宫,竟是去了那么久。”她的话里颇有责怪之意,“那我们现下如何?也去漱安宫吗?”

令妧缓步走着,日落前夕,空气里的燥热也似缓缓消退了一些,清风拂面,倒也觉得爽气。令妧却摇了摇头,不去漱安宫,她与漱安宫里那薨逝的未来婆婆甚至都还没有照过面,如今宫里宫外人人见了她都叫“公主”而非“王妃”,可见是有人授意,她也不必去漱安宫走一趟。本就是没有情分的人,她也不是那种悲悯心乱施之人。又或者,胤王才不稀罕。

这般想着,令妧不觉一笑。

胤王若稀罕,怕是她不去也早与她开了给口了,他都不言语,她又何必热脸凑上去?

瑛夕疑惑开口:“公主笑什么?”

想笑就笑了。

令妧一落广袖,却转了身往前,话语轻悠:“既是闲暇无事,不如随处逛一逛。”南越皇宫她来了数次了,也不曾有哪次随处走走看看的。今日与越皇一番话,令妧郁结的心似稍稍缓解了些。越皇说的对,有的事你不做觉得后悔,你做了也未必就不会后悔,而她的事,眼下如何还是个未知。也许,本就是她太敏感了。

听她轻松的话,瑛夕也跟着笑起来。

一路过去,甬道两侧繁花奢糜,缤纷贡菊、冷艳芙蓉,香薰漂浮在空中,旖旎悠远。

转过一处假山,隐约似有女子哭声从延绵洞中传出,悲恸里浮出惶恐。

瑛夕吓得一阵瑟缩,忙抬眸瞧了令妧一眼。令妧黛眉微蹙,伫足凝望一眼,她一个眼色使去,淡声道:“去看看。”

瑛夕见她眼底毫无惧意,暗自笑话自己胆小,遂也壮了胆子上前。深吸了口气冲入洞中,瑛夕转在口中的“谁”却蓦然换成了一声“啊”。洞内一个青衣宫婢,眼看着有人闯入,忙起了身狠狠地将面前的焚烧的东西踩灭。

那飘落在一侧尚未完全被焚化的一角,分明是冥钱!

宫中禁忌颇多,其中有一项便是宫人不得私自在宫中焚烧纸币冥钱,违者,轻则杖责,重则杖毙。

这人倒是好大的胆子。

青衣宫婢看清来人,见瑛夕一袭墨色绢丝高腰裙,胸前两条丝带静垂,分明就不是宫中女婢的妆容,可瞧着,也不像是哪家小姐……她惊愕望着,又见另一人自瑛夕身后款步入内。她一眼望见令妧绰约风姿,一怔之后,竟是“扑通”一声跪下了,朝令妧叩首道:“奴婢琴英叩见大长公主殿下!”

南越人没有叫她“大长公主”的,可这琴英……令妧着实也不曾有印象。

瑛夕亦是吃惊问:“你是谁?”

琴英一抬头,竟是泪如雨下:“奴婢是欣徽公主的陪嫁!昔日随公主和亲南越的,除了奴婢便还有棋悦、书香和画苋,如今却只剩下奴婢一人!竟想遇见了公主您,奴婢……求公主带奴婢出宫吧!”

锦衣华裳的令妧就这般静静望着,见她哭得伤心,她却只问:“你在烧什么?”

琴英愣了片刻,才忙答:“是一些纸钱,奴婢挂念欣徽公主,便给她烧些纸钱,只盼她在阴间不要受苦受累。”

瑛夕的眼底缓缓溢出了同情,她正欲开口,便闻得外头传来宫人焦急的声音:“公主———宁安公主———公主您在哪里———”

瑛夕朝令妧看一眼,见她转身朝外走去。琴英一把抓住了她的裙裾,求道:“奴婢求公主可怜奴婢,带奴婢出宫吧!”

令妧头也不回,只淡淡道:“若想活命,就趁没人发现先将地上残局收拾了,否则,本宫也保不了你。”

“本宫在这里。”

太监宫婢一行人回头时,见令妧携了侍女好端端站在甬道旁,一个清贵高华,一个清丽文秀,晚霞映红了她们身后半边天空,直叫宫人们看得出了神。为首的太监躬身上前,谨慎道:“有人瞧见公主朝这边来了,奴才等以为公主是迷路了,是以才……跟过来看看。”

令妧不拘一笑,温声道:“劳公公费心了,本宫只是随便走走。胤王殿下从漱安宫出来了吗?”

太监又低头:“倒是还不曾,想来也快了。”

令妧点头:“那本宫去宫门口等他便是。”

*

连妃的东西说多不多,可说少也不少。收拾到最后,大抵只剩下零零碎碎一些东西,宫人们却是每一样都要问过胤王。胤王思忖了下,干脆都命人包了,一并送去胤王府。

先前王绮陪着他在连妃寝宫待了会儿,后来陈嫔派人来请她去看内务府新从来的越纨,陈嫔与王绮年纪相仿,王绮深居内廷素日里也只与她相熟,推托不过,便去了。

黄昏已近,余晖收尽。

胤王从寝殿步出,忽而闻得身后有人叫住他:“殿下请留步!”

回眸看时,见是连妃的近身女婢坠儿。坠儿见他站住了步子,忙慌张上前来,又看了看四下无人,才敢开口:“奴婢一直有几句话,这段时间都压在心头不敢与人说,娘娘素日里厚待奴婢……奴婢今日便是要告诉殿下,娘娘的死……”

坠儿的语声带颤,撞见胤王微缩的眸子,一凛冷光射出,坠儿顿了下,继续道:“娘娘的死怕是和皇后娘娘有关。”这件事即便无人与胤王说,他才猜至七八分了,是以听着并未觉得震惊,倒是坠儿接下来那句话,终是引得他怔住——娘娘出事前,奴婢还亲眼瞧见郡主与庆王在一起。

王绮与庆王。

自漱安宫一路出来,胤王阴沉脸上再无半分神韵。

令妧与瑛夕坐在马车上等着,车帘被挑起,天色渐暗。

“胤王出来了。”瑛夕小声道。

令妧掀起了车帘,果真就见那抹石青色身影靠近,太监将马牵给他,令妧远远瞧着,竟像是觉得那背影孤寂无比。她来南越也有一段时日了,连着庆王与她说的话也比她这个未来夫婿的多。起初令妧以为是一连串的事让胤王有些心力交瘁,渐渐的,她恍似有些觉察出来这个男人似乎在刻意疏远她,不想与她亲近。

大约,是因为不爱。

马车出了皇宫,天色已昏,崇京大街上仍是热闹非凡。这季节待在家里燥热,还不如这街边来得凉快。

马蹄声靠近,紧接着传来胤王的声音:“本王还有要事在身,便不送公主了。”

帘子微掀,令妧含笑望出去,贤惠地点头:“殿下慢走。”

他的薄唇一抿,勒转了马头便扬长而去。

从皇宫出来,胤王的脸色便一直不好,眉宇见像是被什么心事压着。不过他不说,令妧自是不会多嘴去问。

待胤王离去,令妧便叫停了马车。瑛夕见她自顾起了身出去,她吃惊地跟出去,锦绣华服的女子宛若翩然蝴蝶,轻盈便从车上跳了下去,吩咐下人们先回别苑去。

“公主!”瑛夕诧异,急着追去,险些从马车上栽下。

令妧睨她一眼,嗔怪道:“这么大惊小怪作何?没的叫人看了笑话。”

瑛夕蓦地脸红了,拂了拂衣裙追上道:“您怎下车了?”

“嗯,走一走。”

昔日在盛京,虽不曾有人限制她的自由,漫漫数载时光,她却一次也不曾去街上游历过。眼前,闪过那抹清瘦身影,记忆中的蒙纱斗笠仍然清晰,令妧不觉一笑,倒是忘了,曾有过一次。而如今,虽身在他国,心里却觉轻松,仿佛没有那么多的羁绊。

夜来风急,吹得衣袂飞扬,令妧的唇角扬一抹笑靥,颔首望向夜幕下的星空。

庆王正巧路过,一眼就见了百年香樟巨树下的倩影。

“好巧。”得意带笑的话音自身后响起,令妧闻言回身,见庆王广袖博带,英俊倜傥,闲闲立于身后。

他只一人。仿佛那日在帝宫的争锋相对是浮华一梦,此刻再见,庆王眼底除却温和善意便再无其他。

瑛夕朝他行了礼,却听令妧笑问:“殿下是监视我?”

他一愣,随之朗朗笑出:“公主实在污蔑在下。”他又惶惶一摇头,露出失望神色。

令妧并不在意,转身欲走,夜色下,男子身影急移,一把捉住她纤弱手腕,邪笑着:“公主错怪好人岂能这般轻易走掉?”

“你想怎么样?”令妧的音色冷下去。

他仍是笑,目光朝前望了一眼道:“前面便是本王府邸,想邀公主入府小聚。”

令妧嗤地笑了:“殿下好大的胆子,不怕令妧告诉皇上吗?我可是你未来弟妹,岂容你这样放肆!”

他的眉梢一挑,分明是不惧:“本王光明正大,有什么好怕?闻得公主棋艺高超,便想讨教一番,也好日后与父皇对弈不至输得太惨。”

他找起借口来果真冠冕堂皇,生就一副倜傥模样,做起事来竟是这样轻浮!令妧气急,抽了抽手道:“放开我!”

看她挣扎气急的样子,庆王不恶反倒是喜欢的很,他不放只笑:“南人姑娘才矜持得紧,誓死也不轻易与男子有肌肤之亲。素闻北人皆豁达,公主何必这样小家子气?”

令妧却憎恶这样的庆王,反手一掌掴了上去。

他偏偏不躲,不偏不倚硬生生受下这一掌。令妧用了十分的力道,掌心也震得生疼,金甲丹蔻在他脸上狠狠划出一道狭长口子,一排血珠已缓缓溢出来。

瑛夕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庆王俊眉微蹙,依旧笑道:“果真不似我南人姑娘家的柔弱,本王也喜欢强悍的……”话音未落,他只觉手背被什么东西击中,一时剧痛难忍。令妧只觉得他的手一松,趁势便抽出来,见他一脸痛苦的样子,慌忙推开数步,转身拉了瑛夕便融入身后来往人群中。

庆王捂住手背抬眸,见那两抹身影已迅速远去。

跑了好长一段路,直到二人再跑不动,才停下急急喘气。瑛夕捂着胸口脸色发白:“这庆王……庆王好可怕!他……他想干什么———”瑛夕喘得厉害,连话也说不全。

令妧一把将瑛夕拉进一侧的胡同里,呼了口气,忽而道:“允聿,是不是你?”

瑛夕惊窒。

片刻,果真便见男子颀长身影出现在胡同口,他未有迟疑,大步朝她们走来。

令妧似长长舒了口气,在南越,肯替她解围的人除了他便不再有第二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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