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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套旧货市场淘来的藤桌椅,被柳绵绵擦的铮亮如新。
乔迁新居的那晚,张渊、苏瑞、赵小婵、肖敏强一干人带着啤酒,卤味蜂拥而至,小小的客厅一时间热闹非凡,男生席地而坐,柳绵绵俨然一副女主人姿态,忙前忙后,沏茶切果盘。张渊嬉笑道:“大嫂,今晚是乔迁新居还是庆祝你们洞房花烛夜,乘兴得至乐啊?”
众人闻言一并起哄,饶是柳绵绵这样大咧惯了的人,此刻也羞红脸,目光求助文子期。
怎料文子期低眉笑着,迎着众人目光竟说:“倒也是好主意。”一时哗然。
霎时柳绵绵又惊又羞,嗔怒着踢了他一脚。
一向不胜酒力,两杯下肚柳绵绵就感到有些晕晕然。一旁的赵小婵则和苏瑞、张渊拿着纸牌玩抽王八。连输几把的张渊和赵小婵恼羞成怒,开始联手作弊。
“苏瑞,这把你再抽不到王八,小爷我随你姓!”赵小婵揉着被弹的脑瓜气道。
苏瑞笑而不语,眼看着赵小婵抽走大王。
张渊同情的望着她担忧道:“苏赵氏,你可还有遗言?”
直到很多年以后赵小婵才从苏瑞嘴里知道,那天的大王纸牌是被他提前做了手脚的。
酒后的肖敏强却突然伤感起来,感慨着青春易逝,扼腕痛惜着本校学妹着实水灵可爱。
张渊也受影响凄然然作哭状:“小爷寒窗四年不问花田月下,朦胧竟不懂世间情爱之事,哪知早起的鸟儿不光有虫吃,窝都造好了!”他作势环顾四周装作吐血。
“你丫祸害的姑娘还少吗?一首情诗送几家?遍地撒网结果鱼逃网破,活该!”肖敏强顺势拍一下他后脑勺。
嬉闹到深夜,赵小婵一看表已经十一点了,拽着柳绵绵就要回寝室,十二点宿管就关大门了,她可不想露宿街头。他们男生自然没事,在文子期这凑合凑合完全可以。
怎料脚下还未移步,苏瑞和文子期齐刷刷商量好一般,一人拽住赵小婵胳膊,一人拽住柳绵绵胳膊。
张渊肖敏强面面相觑:“得,该走的不走,咱哥俩搭个伙吧!”便勾肩搭背摆摆手先行离去。
苏瑞对赵小婵说:“我骑车送你回学校。”
赵小婵看看柳绵绵,再看看文子期,再确认一下苏瑞的眼神,当下心领神会,嘴里连连道:“对对对,我正好想请教一下你抽王八的诀窍,走吧走吧!”
一阵关门声后,屋内喧哗戛然而止,空气里突然尴尬起来。
“我去收拾!”柳绵绵赶紧跑过去认真收拾桌上残局。
文子期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发丝上还挂着水珠,看着忙碌的身影,温柔道:“明天我来收拾。太晚了,早点休息吧。”
早点休息四个字说出来两人皆有点吃惊,尴尬的立在那里。
“明日复明日,”柳绵绵磕磕巴巴,涨红脸语无伦次道:“明日何其多!”她两手绞着抹布讪笑着:“呵呵,再说不是很困,不急不急!”
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回过神来的文子期,指着折叠沙发:“我睡这里,你睡卧室。”
收拾停当,洗漱完毕以后,柳绵绵独自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脸,自己也不知道懊恼羞愧些什么。
许是喝酒的缘故,柳绵绵自我安慰道。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现下正是六月,柳绵绵穿着T恤和五分裤,未带睡衣,自是和衣而躺,便道:“请进!”顺势靠床头坐起来。
“我拿个枕头。”文子期来到床边。
两个枕头被柳绵绵摞起来靠在身后,柳绵绵赶紧从后背往出抽。
文子期凑过去帮忙,一股发香阵阵袭来,一时令他意乱情迷。
忍不住再凑前些,吻了吻女孩额头。
下一刻,他欺身而至,伴随着一股温热的痒痒的气息,满眼迷离的望着柳绵绵,深情而略带霸道的吻住她的嘴唇,力道由浅入深。
今晚的文子期与以往不同,尽管以前的日子里,情深时他们也曾亲吻,但是每次都是浅尝辄止,从未偷吃禁果,他爱她,亦保护着她。
可是今夜,柳绵绵嗅到了子期危险的信号,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环境不同,空气里弥漫着缠绵悱恻,充斥着一股莫名的气息和冲动。
文子期伸手掠去柳绵绵额间散乱的碎发,再次用唇堵住她的轻叹。
清晨的阳光照射进来,一床旖旎无处可遁,文子期毫不掩饰的欣赏着怀里的可人儿。忍不住捏一捏她调皮的鼻尖。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柳绵绵,我是文子期,今生与你起居相依,生儿育女,死后同棺的文子期。
岁月如此,甚好!
那时候,柳绵绵是他未过门的小妻子,煞有其事的帮他整理衣柜,搭配衬衣,烹饪佳肴。发薪水的日子他会带她出去大吃一顿,买她喜欢的礼物送给她,任她撒娇耍赖拽住他胳膊央求他背着。文子期便故意逗她,直到女孩佯装生气,他才笑着妥协背起她,两个重叠的影子漫步在灯火阑珊的街头,听背上人风铃般的声音絮絮叨叨的讲着新入职场发生的烦恼和趣事。
待到秋天的时候,他们跑到山上去看遍野的橙红橘绿,秋山落日。
女孩踩在簌簌作响的落叶上,认真的寻捡大树下落了的野板栗,回过头开心自豪的向他展示果实,得宝似的雀跃欢笑着,像一只开心的小松鼠。
秋日的山谷里开满了七彩的百日菊,艳而娇媚。
文子期想,许是那时日子过于美好圆满,记忆里似乎不曾有风雨,也不必肩负什么,只有清风明月,岁月静好。让他竟忘了居安思危,忘了乐极会生悲,忽略了泰极要生否,福过会灾生。
柳绵绵回家已有半月,起初说是妈妈身体不好,回家探病,文子期上班时接到她急匆匆的电话,没来及细问,她便又着急挂掉,后来电话又说得处理一些事情还得多待几天,文子期着急道:“绵绵,我觉得我也应该去拜访下叔叔阿姨,我想去探望一下阿姨,她身体怎样了?”
“子期,我家里发生点事情,这几天处理好我就回去找你,你不要来,”柳绵绵急急道:“我妈妈没事了,我们现在不在黎州市,你暂时不要打电话给我,我会打给你!”来不及文子期再问一二,电话那端传来嘟嘟声。
后来按奈不住焦急,他寻着柳绵绵身份证上的地址找去,敲门果然没人开。
再后来文子期也找过赵小婵以及她们同寝室室友,想从她们嘴里问出点消息,结果也没打探到任何有用消息。文子期记得柳绵绵告诉过他,她爸爸开了家小公司,妈妈身体不太好常年喝中药。
柳绵绵让他一定不要主动联系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再平常不过的周一,文子期上班时心神不宁,眼皮一直在跳,表格连着填错好几处,主管狐疑的看着这个一直出类拔萃,角逐到最后留下的实习生,拍拍他肩膀警告着离去。
待到下班后文子期便一刻不停地火速回到家,仍不见佳影。
文子期拉开鞋柜,鞋子只剩他的,愣愣的又推开衣柜,孤零零的只有他自己几件衬衣,接着文子期又跑去客厅,空空的茶几上赫然放着一个红色锦盒,他忙跪在地上,颤抖的打开盒子,黄色的水晶手链上覆着一个小纸条,上面是她娟秀的字:“子期,祝你快乐平安!”
文子期努力冷静下来,大脑飞快的思索着,耐心的第N次拨通柳绵绵的电话。
电话终于接通!老天!
柳绵绵好似哭过一般,沙哑着嗓子说:“子期,八点我在公寓楼下亭子里等你。”
文子期木木的点头说嗯,然后对方挂断,他便放下电话,走进浴室试图冲醒麻木呆滞的自己。
那天晚上在亭子底下,文子期都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自己究竟错在哪里,一遍一遍,反省又反省,道歉又道歉,乞求又乞求。
柳绵绵却只说:“子期,我们分手吧!”
两行泪下。文子期来不及问为什么,顾不上质问她,不安的感觉席卷全身,近期他不是没有感觉出柳绵绵的异常,心底有个声音清楚的在告诉他:柳绵绵要离开了。
文子期慌乱无比,一时眼泪鼻涕一齐流下,双膝酸软无力,他跪下,抱住柳绵绵,脸埋在她怀里,像个无助的孩子:“绵绵,柳绵绵,你不能这样,回家别闹了好不好,”文子期哽咽着,狼狈极了:“只要你说,只要我有,我全都给你!”
柳绵绵推开他,亦含泪望着他,吐出来的字却像刀刃劙心一般:“文子期,一场恋爱而已,各取所需,我已经不爱你了,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你这个样子,一生看到老,哪里配得上我。我要嫁的人,富贵显达,你望尘莫及!他一台车子就够你挣半辈子!”
文子期不可置信的望着柳绵绵,瞬间心肝脾肺似俱损,喉头似千斤石头哽住,再说不出一个字,只是瞪大眼睛望着柳绵绵,陌生的柳绵绵。
柳绵绵甩开他,快速离开。
许久,文子期像被点了穴一样,周身木然不动,很久很久发不出声音,他想去追,可是浑身像陷入一个巨大的泥潭一样拔不出来,他想大哭,可是却突然忘了哭是什么,甚至连一个表情都做不出来。
持续了很久,终于“哄”一声倒地。
被切断了一切联系,等到冬天的时候听到了柳绵绵结婚的消息,却没有婚礼,同学间毕业各奔东西,也知之甚少,慢慢的柳绵绵就像消失了一样,淡出这场青春盛宴。
后来的文子期是很懦弱,从未去找过柳绵绵,因为曾经多方在同学间闲聊中才得知,柳绵绵父亲做金融生意,资产千万,柳绵绵嫁的人,亦是黎州赫赫有名的海荣集团少当家—吴正则。
他一个银行小实习生,月入两千四,竟然还承诺给柳绵绵全部?!可笑的一直是他文子期。不自量力,异想天开的也是他。
交接完工作文子期便辞了职,退了房子,只装一箱换洗衣服及必需品,便回了长潭市父母家,每日里吃睡打游戏,沉默寡言,混吃等死待了近半年。直到某天被下班回来的文子墨“啪啪”两耳光抽到醒。
他这个姐姐向来疼他让他,那时却怒目圆睁道:“你这个鬼样子是个女的都绕着走,爸妈由着你不说,一米八的傻高个儿,你也好意思啃老两口那点退休金?”
于是修整一番,背起行囊,在家附近找了个工作。待遇环境都好,就是出差频繁,文子期倒是乐得其中,这一干就是五年,从小职员升到重要部门经理,父母资助下首付了一套两室两厅,自己按揭一部丰田SUV,朝着父母放心宽慰的方向努力着,生活着,或者说,活着。
文子期的家庭再普通不过,父母是辛苦一辈子的工人阶层,住着老区的三室两厅,退休后养花下棋打太极,一家人平安喜乐知足,一双儿女成绩优异,日子平稳,工作顺遂。文子期那时候曾妄想着柳绵绵一定会喜欢加入这个家庭,一定会喜欢他妈妈做的菜,和爸爸一起养花,陪姐姐逛街,吃完晚饭和他牵着手一块出门遛狗。
一直都是他在想,他忘了、忽略了柳绵绵的环境和想法,他根本不了解柳绵绵,沉浸在平顺的安逸的环境中,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