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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现在，她想起当时的情景，才觉得脸上发烧，心跳个不停。
林子佼想起帝铁军单膝跪在她的面前，带着老茧的手修长有力，轻轻地按在她受伤的脚踝上，有些紧张又不失笃定。
村口到家里的一段路很长，他背着她，肩膀宽厚，脚步沉稳踏实，后脖梗被毒辣辣的大太阳晒得出了汗，鬓角边也有汗珠掉下来。
他的身上，好像有一股薄荷和机油混合的味道，很好闻。
夜深了，林子佼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帝铁军比她大六岁，爹和娘会不会嫌他年龄太大，还有帝铁军自己，究竟有没有那个意思？
他可是部队的干部，会不会觉得，她要想攀他这高枝儿呢？
罗布村毗临沙漠，是典型的沙漠气候，昼夜温差大，白天热得要死，晚上却很是凉爽。
林子佼翻了一阵烙饼，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父母屋里那边，隐隐传来娘的声音。
该不会是在说她的事吧？林子佼侧着耳朵听了半天，那屋说话的声音又小了，她也糊里糊涂地睡着了。
这边白如意和林家明确实在说林子佼的事。
“家亮，娘这次倒没乱点，娇娇和帝铁军倒真是一对儿，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实诚又有干劲，将来肯定差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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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章他非娶娇娇不可！
白如意对林子维和帝铁宁很不看好，总觉得帝铁宁即便当年没有发生过什么，毕竟名声也坏了，而自家儿子这么优秀，肯定能配得上更好的女孩子，说不定能娶到城里干部家庭的女儿。
而对林子佼和帝铁军，她倒很是赞同。
“人都说嫁女就要高嫁，老帝家条件一般，咱娇娇嫁给铁军，按家境来说也不算高嫁，铁军自身条件好，是部队干部，这次又立了功，提拨是免不了的，将来娇娇随军，也不用在跟前伺候公婆。”
白如意心里打着小算盘，又说：“说起来帝满仓两口子也不是那磋磨人的性子，娇娇就算在他们跟前，也不会受罪，不过如果娇娇能随军，到大城市去生活，还是比呆在咱这小县城要强，这门亲事啊，是真的合适。”
林家亮一语不发地听着，忽然说：“我看维维那意思，好像对铁宁有想法，两家亲上加亲，倒也不是不行，不过铁军那孩子在部队有出息，娇娇又是个没心眼儿的，也不知道铁军能不能看得上咱家娇娇。”
但凡当娘的，都觉得自家的孩子最好，谁也配不上自家孩子，白如意心里觉得，帝铁宁是肯定配不上林子维的，这门婚事她坚决反对。
至于帝铁军，他是部队里的干部不假，但自家娇娇可也是中专生呢，跟帝铁军也就是旗鼓相当罢了，哪儿轮得上帝铁军嫌弃她呢！
她是这么想的，也便这么说了：“哪来的什么亲上加亲，维维和铁宁的事，我不同意，咱维维聪明又机灵，学习也好，我还想让他考大学，将来找个大城市的媳妇，娶帝铁宁也太委屈他了。”
顿了顿，她又说：“至于铁军那孩子，他大老远地从村口把娇娇背回来，全村的人都看见了，就连县上来的干部都知道，他不娶咱家娇娇，娇娇将来咋出去嫁人哩，不行，他非娶娇娇不可！”
林家亮啼笑皆非，自家婆娘这道理说得一套一套的，咋都朝着有利于自家的方向说呢。
“话不能这么说，人铁军救了娇娇，咱不能因为这个就赖上人家，要这么说的话，当年维维还救过帝家闺女呢，你也必须得让维维娶人家？”林家亮说：“睡吧，别瞎操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白如意不依不饶地抓着男人光裸的胳膊摇了一下：“不行，帝铁宁那丫头名声不好，我的维维可不能娶她！”
黑暗中，林家亮的神情一下子就不好看了，声音也变得很是严厉：“娇娇他娘，可别再说这种话！”
“你也是当娘的，咱家娇娇也才差点叫人给欺负了，你因为帝家闺女以前的事看不上她，就没想过别人会不会因为这事看不起娇娇？”
白如意自知失言，不敢作声。
好半晌，她才闷闷地说道：“那不一样嘛，娇娇这个还咋也没咋，那张本善都把帝铁宁的衣服撕烂了……”
林家亮一下子就把婆娘抓着他胳膊的手给甩开了：“你胡说甚了！”
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厉：“白如意，我向来都觉得你跟村里那些烂嚼舌头的女人不一样，怎么现在你也变成这样了！”
白如意心里很是委屈，也知道林家亮说得对。
在动乱的那几年里，她背着个地主崽子的名声，说话做事都极是小心，轻易不敢得罪人，更不敢跟那些长舌妇人们一起嚼舌根子。
就算现在，白如意也从来没有凑到女人堆里，跟她们一起嚼过舌根子。
对帝铁宁那个孩子，白如意也并没有看不起的心思，救了帝铁宁的是她的儿子和侄女儿，对整件事的内情，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得清楚。
她知道帝铁宁是个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帝家老两口也是难得的实诚人，如果帝铁宁嫁给别人家的孩子，她甚至愿意去婆家作证，给帝铁宁洗涮清白。
可是，如果帝铁宁要嫁给她的儿子，她就不愿意了。
她的维维那么优秀，明明可以配得上更好的。
白如意钻了牛角尖，越想越是委屈生气。
林家亮听着婆娘一言不发，呼吸声变得粗重，知道她还是不服气，心里感叹，又加了一句：“如意呀，你现在可有点晕乎了。”
本地方言，晕乎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就是指人膨胀的意思。
白如意恨恨地掐林家亮一把：“你才晕乎呢，哪个当娘的不指望儿子找个好媳妇？！我也是为咱维维好，他早早地订了亲，将来上了大学，万一有城里的姑娘喜欢他，这不是既害了他自己，也耽搁了帝铁宁。”
林家亮知道她这是在强词夺理，归根到底，还是看不上帝铁宁。
叹了口气，他翻身把白如意拥在怀里：“算了，咱俩在这儿说啥都没用，维维是个有主意的，咱们都做不了他的主。”
就像子依，他不想让子依嫁给小木匠，那女子不是硬是拗着嫁了？
“咱家这几个孩子啊，都是有主意的，怕是咱俩说什么都没用。”林家亮说：“睡吧，别瞎操心了。”
白如意靠在男人怀里，也叹了口气。
是啊，娇娇从小就有主意，维维表面上看着听话懂事，可实际上那孩子脾气更倔。
“睡吧，天晚了，明天还得下田呢。”
白如意说着话，忽然就想起一件事，顺口问道：“前天晚上你去哪儿了，我去队里找你没找到。”
林家亮的身子僵了一下，立即放松下来：“那不是新起了牛圈么，我过去看看，别叫他们偷工减料，子矜把这么大的摊子交给咱们，咱可得给孩子做好。”
毕竟连累带吓的一整天，白如意累得狠了，已经快睡着了，她迷糊道：“可牛圈和队部是一条路，我咋就没找见你。”
林家亮不耐烦了：“我路上尿急，去红柳棵子后面尿了一泡，正好错过。你咋这么烦？”
白如意不说话，老半天忽然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觉得不对劲。”
林家亮心里咯噔一下，犹豫半晌，想说话，却听到身边响起细细的鼾声，白如意竟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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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小孩子变成了大姑娘
林家亮轻轻地推了白如意两下，白如意翻了个身，依旧睡得很香。
林家亮却是怎么也睡不着，想起了前天晚上的事。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帝铁军。
床头的台灯亮着，他看着床边墙上糊着的报纸，那上面是拖拉机在麦浪中行驶，上面的女驾驶员把草帽背在背后，满脸笑容，英姿飒爽。
帝铁军呆呆地看着，想着心事，驾驶员那张圆脸慢慢地就变成了林子佼的脸，浓眉大眼也变成了林子佼的细眉毛和丹凤眼。
门口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帝铁军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哑然失笑，报纸上驾驶员又恢复了原样。
帝母慢腾腾地走进来，坐在儿子的床边，伸出手去抓儿子的手。
“铁军，以后可不敢了，咱复员回家吧，现在的政策也好，只要肯下苦就有饱饭吃，咱复员回家，不当兵了行不？”
帝母还有点后怕，抓着帝铁军的手，眼泪一串串地往下掉：“娘也不指望你当什么英雄，更不指望你当官，只要你好好儿的，回家来娶个媳妇，分上几亩田地，一家人平平安安过日子就好。”
帝铁军给他娘把眼泪抹掉，笑了笑说：“娘，话不是这么说的，国家需要我，部队也需要我，趁着年轻，我还想做些事情……”
帝母惊慌地抓紧儿子的手：“你不是已经上过战场，你也为国家为部队做过贡献了，现在复员回家，咱也对得起部队了。你就回来吧，铁军，娘心里头实在害怕得不行，咱家就你一根独苗苗，你要再上一次战场，娘就活不成了。”
“娘，就算我想去，也不会再让我去了。”帝铁军苦笑道，也不给他娘解释政策，只是安慰地拍着帝母的手，说：“娘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帝母听儿子的意思，还是不肯听话复员，孩子大了，她也拿他没办法，只是无声地掉眼泪。
这间屋子原本是帝铁军的婚房，分隔成里外两间，平时就是帝铁宁住着，帝铁军回来以后，兄妹两人就一个住里屋，一个住外屋。
帝母这一阵絮叨惊醒了里屋已经熟睡的帝铁宁，她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出来，对帝母说道：“娘，你就别管我哥的事了，我哥他自己有分寸的。再说了，大家都怕死不愿意去打仗，咱们国家怎么办？”
小丫头穿着帝母自己缝的棉布衣服，个子细高，脸庞已经长开，站在当地亭亭玉立，看着已经成了大姑娘。
帝母被女儿上纲上线批了几句，心里不是滋味又觉得丢了脸：“铁宁你睡得好好的，跑出来做甚，赶紧回去睡你的觉，娃娃家的，什么也不懂，就会胡说。”
帝铁宁哼了一声，冲帝母做个鬼脸，又对帝铁军说：“哥，你别听娘的，我支持你！”
她挥了挥拳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们不怕战争，我要是能去的话，我也去！”
帝铁军苦笑，他能理解他娘，哪一个当娘的，愿意眼睁睁地看着儿子上战场，这也是他不告诉家里的原因。
他也能理解妹妹，这些年轻的，充满了崇高理想的孩子们，如果祖国需要的话，她们随时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
只有经历过炮火纷飞的残酷，经历过鲜血和牺牲，才能理解平静生活的来之不易。
“死女子胡说甚哩，”帝母哭叽叽地说：“铁军，可别听这死女子胡说，咱好好的，哪怕不愿意复员哩，也赶紧娶个媳妇，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你这也二十多了，人家俊俊的娃娃都会打酱油了……”
帝铁宁调皮地吐吐舌头：“哥，这一点我支持娘，你的个人问题是该提上议事日程了，要不要我从我们学校给你介绍一个？”
帝铁军心里倏地一动，不知道怎么的，眼前就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