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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这个样子,林老头也叹了口气,拿起烟袋锅子在炕沿上磕了磕,熟练地装上一锅烟,点着了火抽起来。
青青的烟雾慢慢笼罩了屋里,林老太见女儿始终不说话,便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儿,坐到女儿身边,伸手去捏她的棉袄袖子。
棉袄上补丁摞补丁,各种颜色的补丁让这件棉袄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因为穿得太久,里面薄薄的一层棉花结成了硬壳,捏在手里没有弹性倒很有韧性。
“冷不冷啊香久,昨天才下了雪,你也不说等雪化了再过来。你看看你这棉袄薄成甚样了。
香久啊,娘前段时间不是托人给你捎了半斤棉花么,你咋不给你自个儿做件新的,这眼看着过年了,你都几年没穿过新衣裳了……”
老太太说着话眼泪就下来了,又伸手去摸小闺女的脊背:“看看这孩子瘦得,脊背上的算盘珠子都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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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挣钱养家赵二赖
林老太干瘦的手在闺女背上移动着,棉袄很薄,林香久又瘦得厉害,隔着棉袄都能摸见一块块的脊骨,林老太忍不住哭出了声:“呜呜,我苦命的闺女呀!”
林老头吐了口烟,闷着头喊了一句:“她这是活该!你问问她,你给她捎的棉花哪去了?”
林老太有些耳背,这个年代也没什么助听器之类的,就算有林家也买不起,老两口平时交流都是靠大声吼来实现的。
老头儿的声音不算太大,林老太依稀只听到了活该和棉花,她登时想起了这事,抚着林香久的脊背问:“就是啊闺女,那棉花半斤还多呢,给你做一个厚棉袄管够了!”
林香久吭哧半天,才说出了进门来的第一句话:“娘,那棉花……那棉花我给二赖做了件新棉袄。
他一个男人家,在外面挣钱,面子要紧,穿得破了被人瞧不起,再说他穿得薄了也不行,我怕他冻坏了身子……”
林香久的丈夫赵二赖,是时下典型的所谓“二流子”。
这家伙成天就在外面瞎折腾,家里一年到头看不见他的人影儿,更不见往家拿钱拿粮。
反倒隔三岔五的,因为“投机捣把”或其它各种原因,被外公社甚至外县的民兵押着送回本公社,一家子妻儿老小还得跟着他陪斗。
赵二赖家里面老爹早就死了,只有一个病蔫蔫的老娘,带着他们姐弟三个勉强生活。
赵二赖是家中老二,上面有一个姐姐赵大丫,早就嫁了人,底下还有个弟弟赵三毛,今年十六岁,林香久不仅不让赵三毛下地去挣点工分,反倒还供着他念初中。
赵家老娘从前年开始瘫在了炕上,除了吃喝拉撒还经常得吃药,赵三毛除了要学费还要往学校带粮食。
林香久的一对儿女也张着嘴要吃的,这一大家子人就全靠林香久一个人撑着。
赵二赖本人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每次空着手回家,走的时候还要把家里的钱和物都搜刮干净。
偏偏林香久还惯着他,家里有点儿好东西,连两个孩子都挨不上,都被她留给了赵二赖。
这不前段时间刚入冬时,林老太心疼女儿和外孙,给林香久捎过去半斤棉花。
赵老太想着女儿给自己做件新棉袄,再把旧棉袄拆洗了,里面的旧棉花重新撕巴撕巴给两个外孙絮在棉袄里。
林香久说话的声音不大,林老太没听清,可不用听清,看林香久的神情,再看看她身上这破烂棉袄,林老太也猜得到棉花去了哪儿。
她还抱着几分侥幸,想着女儿说不定心疼外孙,把新棉花给外孙穿了,便又问了一句:“娘听不清,香久你大声点,给谁了?”
林香久自知理亏,低声说:“给二赖做棉袄了。”
林老头见不得林香久这畏畏缩缩的样子,大声喊:“别问了,你这不成器的死女子,又把棉花给二赖了!”
自家不争气的女儿,最终还是把新棉花给女婿做了新棉袄。
“你,你又……又把棉花给二赖了……”那棉花是林老太省了又省才买回来的,林老太气得哭声噎在嗓子眼里,一抽一抽的说不出话来。
林香久心虚的同时也有点不服气:“二赖也该穿件新的,他一个人在外太辛苦了,还要挣钱养家……”
林老头啪的一声把烟袋锅拍在炕桌上,哼了一声怒道:“放你娘的屁!成天说挣钱挣钱,赵二赖挣的钱都哪去了,给你拿回来一分钱了没?!”
林香久勾着头不说话,屋子里只有林老太抽抽噎噎的声音。
“三十多岁的男人了,成天就在外头瞎捣腾,一分钱都拿不回来就不说了,还连累老婆孩子跟着挨斗,这叫个甚事啊!
你还这么惯着他,自己冻着饿着,给他吃饱穿暖了好出去投机捣把!还嫌挨批不够啊!”
林老头把烟袋锅磕得梆梆响,恨不能一烟锅敲在女儿头上,好把这糊涂女儿敲醒。
林香久有几分不服气地抬头:“爹,你别这么说,二赖他拿回家东西了!”
“他拿甚了,你说说,你说说!”林老头身子前倾,烟袋锅直指女儿的鼻子:“你说,那二流子给家拿甚了!”
林香久有点蔫,但还是抬起头,带着几分骄傲地大声说:“去年过年他还给我扯了根红头绳来……”
她的二赖在外面混得不如意,穷得连饭都吃不上了,还记得给她买了红头绳,林香久有点难过又有点欣慰地抿了抿自己的短发。
可惜她为了照顾婆婆,省下点梳头的时间,把辫子也剪掉了。
见林香久这副德行,林家人哪还看不出来?
当哥的林家亮一脸无奈,林老太这次听清了女儿的话,身子一僵,含着两泡眼泪,哭都哭不出来了,林老头被气得手直哆嗦,烟袋锅拿不稳掉在炕上。
也顾不得去拣烟袋锅,林老头怒冲冲地扬手来打女儿,林老太还是心疼女儿,急急侧身护住林香久。
老头子临时缩手不及,巴掌在老妻的肩头扫了一下,自己反倒跌倒在炕上。
林家亮过去扶起老父亲,转头对林老太说:“娘,你也别护着香久,让我爹打她两下,说不定能打醒她。”
林老太老泪纵横:“打有啥用啊……”
哪能打得醒呢,怕是打死都不会醒过来。
林香久其实脑子聪明又能吃苦,是个精明能干的主儿,但这有一个前提,就是事情不关系到她的丈夫赵二赖。
只要事情和赵二赖有关,林香久立刻就糊涂万分,那根本不是半脑子,而是纯粹的没脑子。
别说林老头打她两下,就是打死她,她也拗不过来。
林老太心疼女儿,又开始呜呜咽咽的哭。
林家亮给林老头装了一锅烟点上,又给自家娘倒了一缸子热水,示意她别哭了,这才拉下脸来和妹子说话。
“二赖还没回家了哇?前两天有人跟我说,看见他在坝楞公社那边。”
坝楞公社离林香久家所在的黄羊村很近,林香久愣了愣神,问道:“哥你说的那人看错了吧,二赖他没回家啊?他说他去县里给我们娘儿几个挣钱……”
林家亮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林香久:“咱全县一共能有几个赵二赖子,人家还能看错了?总说挣钱挣钱,赵二赖给你拿回过几个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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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所谓的浪子回头金不换
林家亮没说出来的是,赵二赖在坝楞公社那边已经呆了两三个月,听那报信的人说,他在那边和个小寡妇好上了,成天往那寡妇家里钻。
他也不打算跟林香久说这事,以前赵二赖也有过这种事情,他得知后气不过告诉了林香久,还说只要妹子愿意,他就带着人帮妹子去捉奸。
后来奸倒是也捉了,赵二赖也被弄回了家。
可自家妹子是个没主意的,被赵二赖跪在地上一通哭求,几句好话说下来,不仅立即原谅了他,还拿出家里仅有的几块钱,交给赵二赖让他去办他所谓的大事!
最终人家小两口又甜甜蜜蜜的,反倒他这个大哥,不仅被赵二赖记恨,自家妹子也不领他的情。
林香久还替赵二赖分辩,说男人家在外面辛苦,有贱女人白送倒贴上来,赵二赖会上当也是没办法。
赵二赖鬼混是没办法?
林家亮觉得,他和爹娘才是拿这个半脑子的妹子没办法!
这眼看着年根儿底下,离过年不到十天了,赵二赖还没回家,不说他有钱没钱吧,男人回了家,至少妹子心里能高兴点。
现在林家亮也不求别的了,自家妹子缺脑子,他也只求她自个儿高兴就好。
啥时候她开窍了,啥时候他再帮她,现在么,也只能先想办法把那个赖货弄回去过年,让一家老小能过个团圆年。
林家亮看着林香久头顶芯儿的那一片稀稀落落的白发,真是又发愁又生气。
才三十多岁的人,头发就掉得比林老太还稀,剩下的还白了一大半,身上瘦得皮包骨头,穿的衣服比要饭的强不了多少。
他老林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咋出了这么个没脑子货!
林家的条件不差,他的妹子当年也是十里八乡有数的“喜人”女子,明里暗里喜欢她追求她的人也不少,上门提亲的也有好几个。
可林香久当时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住了,被赵二赖子的花言巧语迷住,不顾全家人的反对,要死要活地嫁给了赵二赖子。
十几年来林香久一个人撑着一大家子,拉破窝拉得都快熬成人干了。才三十来岁的人,看起来足有五十岁。
就这样还要供着赵三毛那小崽子读书!
读书!
哼,读书有什么用!
现在又不能考大学,读再多的书不还是要种地,读的书多了难不成种地就能多打粮食?
再说了,万一赵三毛那小子也跟赵二赖一个德行,林香久不是又要喂出来一头白眼狼么!
“爷奶二爹,姑姑,饭好了。”
林子佼掀开门帘,林子矜端着一盆玉米面糊糊进了屋。
后面跟着的林子依端着一笸箩二合面烙饼。
林卫国跟林子维刚扫完院子里的雪,把笤帚扔在柴堆上,两个人互相拍了身上的雪,也跟着回了西屋。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林老太撩起衣襟擦擦眼泪:“好了,先吃饭哇,皇帝还不差使吃饭人了,有甚事吃完饭再说。”
林家兄妹几个向林香久问好,林香久脸上挤出笑容,一一回应。
炕桌不算太大,坐十个人有些坐不下,三个孩子一向是在地上摆个小破炕桌吃饭,林卫国兄妹俩因为是客人,也被拉着坐在炕边上。
林子矜正坐在林香久的对面,一边吃饭,偶尔借着夹咸菜的机会,暗搓搓地打量着这个年轻版的姑姑。
自家这位姑姑最后的结果……似乎还算不错?
前世的姑夫赵二赖,完美地诠释了“浪子回头金不换”这一令无数人赞美的“美好品质”。
他在五十大几快六十岁的时候,带着一身的债务和病痛回归家庭,和姑姑过起了家常日子。
关键这位包子姑姑除了替他把债还清,还将赵二赖伺候得很好。
每次赵二赖住院,她都亲自陪床,跑前跑后,端屎端尿。
赵二赖出院了,林香久则煲汤炖肉,想尽办法给赵二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