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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这样的案子,在经过几个月的热烈讨论之后,也很快就热度消散,被其他的大小新闻顶了下去。
很快,人们就不记得这样一个被尘封的厂子,不记得有一对丧命的夫妻,不记得还有这样一个被曝光的五岁的小女孩,她后面的人生要怎么过下去。
“这案子牵涉金额比较大,警察也调查取证了好久才破案。那天找我爸谈话的主任后面交代说,他代表厂子找我爸说这事的时候,我爸一开始拒绝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就先回去了。之后才看到新闻说我爸病发溺水了。”
“再往后这案子似乎也就和我爸没有什么关系了。但是报道这件事的人寥寥无几,人们只知道我爸在的厂子死无对证,最怕的不是坏人犯了事毁尸灭证,因为这世上没有永远被掩埋的罪恶;最怕的是一个人再也没有办法开口证明自己的清白,而并没有在在意一个死人是否清白的这件事。”
徐鹤和楚江的脸上都显出不同程度的凝重。
季初羽的身世和样子,让他们想到了顾引川。
是啊,大众在意的似乎永远不是真正的真相,而是一个可以狂欢和宣泄的舞台。
这十八年的时间,季初羽有多不好过他们不知道,但是她没有多加任何修饰,平淡的甚至超过了新闻稿,短暂的讲述了这一切。
放在别人眼里是一个故事,放在当事人身上,也许就是一生的不可磨灭。
即使是楚江这样见惯了各色人事的心理咨询师,也很难一下子纾解开这样的情绪,他甚至开始觉得自己之前对季初羽太过苛刻和偏见了。
“喝茶吗?”
他指了下快要冷掉的茶,预备给季初羽换一杯。
热水和茶能让被咨询的人得到一点慰藉,放松一些。
季初羽摇头拒绝:“我不渴,谢谢。”
本来也不是为谈心求安慰或者找共鸣的,她往下进入正题:“我爸的事情上,我还有很多疑问。我妈……她也承受了很多,我不怪她。这件事上,除却警察和法律能惩戒的人,我最不能原谅的就是刘冉这样的记者,是她毁了我爸的声誉,我妈,还有我的家庭。”
“我以前一直在自我挣扎,她不过是工作使然,写了点夸大或者不实的文字,我父母的事只是巧合,我一直这样骗自己。况且,即使她倒下了,与我而言,也换不回任何。但是,在我亲眼目睹十八年后,她依旧这样锐利鲜明地活着,接着迫害十年前被她的文字毁了的引川,我觉得不能就这样放过她。记者应该为真相书写,而不是资本或者流量。”
“……她甚至不记得我,也是,又有多少被她遗忘的受害者呢?她这样的人,应该付出代价。”
“对。”徐鹤一向冷静,但是这一刻却也突然同仇敌忾起来,多数时候他是个商人和称职的特助,但是他是真心拿顾引川当兄弟的。
顾引川这些年受了多少苦,他都看在眼里。
“她这样的人,理应付出代价。谁也没有资格为了利益这样去伤害别人。”
季初羽低头给手机解了锁,打开一个加密相册,然后翻开一页,起身放到徐鹤面前:“我这里还有一些刘冉不实报道和虚假报道,以及和资本‘合作’的证据,也许能派的上用场。不过,这次如果是有人要整引川……我想刘冉也只是一个棋子而已。但是,也许也是扳不倒的棋子。”
徐鹤有些惊讶与此,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季初羽,低头认真翻看了几页季初羽拍摄的内容,有文字比对,还有交易的信息等,非常细致又繁多。
徐鹤有些难以置信:“初羽,这些……都是你收集整理的?”
“嗯……也只有这些了,”季初羽眼底有些坚毅,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第一次打开蚌壳接触外界的软体生物,握着拳,第一次有求于人,“徐鹤,我需要你们帮我。”
徐鹤的眉头舒展了些,他的唇角甚至显出一丝欣慰的笑意:“不,初羽,是谢谢你帮了我们。”
他抬眸看季初羽:“你的这些东西,可以让引川的处境不那么被动的。这一次,就算我们合作,你父母的事……如果有什么帮得上忙的,你一定要开口,知道吗?”
季初羽点头,示意他:“晚点我发一份完整版的到你邮箱。其他的事,我也帮不上忙了。”
一旁的楚江默默听着,良久,终于问了一句:“季小姐,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这样做吗?”
季初羽的情况,他多少了解些。
季初羽稍微想了想:“这些年我一直在逃避,但是我的心好像永远逃不开……这一次,我不想再逃了。”
楚江眼底的情绪也松动了一些,唇角微微上扬,他点头:“季小姐能想开最好,我想阮教授一定会很欣慰,毕竟,你可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不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发光发热,太可惜了。”
季初羽愣怔片刻,有些惊讶:“……你认识阮教授?”
楚江笑了:“认识。这个圈子就这么大,又在一个市,算是旧识。”
季初羽心底的震惊缓缓荡开,一时无法稀释:“阮教授和你提到过我?”
楚江点头,茶杯举至唇边,眼底的欣赏遮掩不住:“提过两次。说你天赋在此……前途不可限量。”
——
顾引川醒来的时候,被明亮的光晃了一下,他下意识皱着眉,睁开眼睛的瞬间,后背真实的凉意散开。
做了很久的噩梦,他像是被拉扯在时空隧道里无任何保护措施地穿梭和跳跃,身体和灵魂几度被撕裂。
十年前被记者围堵,在网上被声讨的画面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下一刻就被拉到十年后的学校前,依旧是大批大批的记者,他们像是拿着烧红的烙铁,无情撕扯开十年前的旧伤疤,又在上面烙下不可磨灭的新印记。
皮开肉绽地疼。
深深呼吸一口气,鼻息间似乎还能闻到血腥气。
屋内飘着药味,混杂着浅浅的茉莉花香的香薰气息。
顾引川皱眉环顾一圈,他深处别墅的病房里,屋内四下无人。
身体和脑袋轻飘飘的,没有什么实感。
动了动手指,左手手心里坚硬的物件引起了他的注意。
顾引川眉头皱的更深,缓缓抬起手,落在眼前。
——不是他用来自残或者保留着的瓷器碎片。
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有些刮痕的水晶兔子挂件。
他曾经在别墅里捡到过,是季初羽落在这里的。
现在……怎么会在他手里呢?
是不是,这又是一场未醒的梦?
想到季初羽,顾引川的头脑清明了一些,伴随着头痛欲裂的震荡感。
她……现在应该知道所有的事了吧?
最怕的结果,就这样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发生了。
顾引川从没任何一刻这样厌恶过自己的过去和一切,他人生中两次从天堂跌落地狱,都不过短短半天。
是他真的,在这世间不配得到任何所爱吗?
无心再躺着,顾引川掀开被子起身,胳膊上还埋着留置针,他有些厌恶地拉下衣服遮住,视线却始终不离手心那个水晶兔。
病房门紧闭着,隔音效果极佳的这里,听不到外面任何动静。
不过外面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动静吧,任凭网上和外界如何喧嚣,这里一直都会死寂的。
用埋着留置针的手拧开病房门把手,顾引川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
随着热气铺面而来的是饭菜的香气。
顾引川浑身一震,呆愣在病房里,看着别墅大厅,有些回不过神来,不敢迈步。
大厅左侧,他们把餐厅里的长桌椅都搬了出来,上面此时已经摆了大大小小数十个菜品,冒着热气,看起来很诱人,很有烟火气息。
徐鹤难得没有一身板正的西装,和楚江穿了灰色系的居家服,此刻正从厨房用隔热垫端进来一个汤煲。
看到楚江坐在沙发上事不关己地拿着iPad看新闻,徐鹤不满地抱怨:“我说大哥,等会儿你不吃饭啊?吃饭也不出点力?”
楚江眼皮也不抬,语气很淡:“就你出的那点力,也不够混一顿饭吧。”
“哎你——不干活还有理了是不是。”
楚江挑眉,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可是引川高薪聘来专职负责他的咨询的。”
“我还是顾氏高薪雇来负责商业合作的呢?”徐鹤这温水般的性格,难得今偏就和楚江较上了劲,“你说的这些跟你中午要在这里蹭饭有关系吗?”
一旁忐忑看戏王医生摆着手陪着笑脸:“你俩别为这点事争了,要不还是我去帮季小姐吧——”
季初羽正好端着餐具从厨房出来,看到客厅热闹的景象,很温婉地笑了一下:“菜上齐了,准备吃饭吧。”
她穿着藕粉色的围裙,头发在脑后扎了个低马尾,格外居家,趁得整个客厅都很温馨暖融的。
顾引川握着门把手,像是面前生生被隔出一道空气墙,墙外是梦境一般其乐融融的美好幻象,而他只能躲在孤独悲凉的病房里眼睁睁地看着。
有那么一秒,顾引川甚至在想,他会不会在哪次已经自杀成功了。
他已经死了,而潜意识还没有灭亡,因为不甘,所以看到了这样的幻象。
而这幻象并不能持续更久。
因为季初羽抬眼笑的瞬间看到了他。
她的眼睛里的笑意还没散去,像是在国外那些年独自凝望的夜空里的星,因为渴望倾注在她的眼底,因为渴望被送达他身边。
季初羽放下其余没被分配的筷子,抬脚向着这边走来了。
顾引川想逃,脚下却被定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季初羽走到他面前,抬手很自然地在他头上探了一下,对比自己额头,很快轻笑了一下,情绪也放松下来:“烧退了。饿吗?我今天做了很多你爱吃的菜。”
落在额头上的手温热柔软,像是被羽毛轻柔拂过,触感真实得让人想要沉沦。
可顾引川却不敢,有些幻象,一旦戳破,就怕再也无法拥有。
外面的几个人也即刻注意到了病房门口的顾引川。
徐鹤脸上难得有些大学时期的少年气,笑着挥手招呼他:“引川,醒了?来吃饭了,初羽做了一大桌菜,好多都是你爱吃……”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很快接了下去:“你如果嫌这里太吵的话,我等下挑一些给你端到病房去,还是你想在餐厅吃?”
楚江一改之前和徐鹤置气的模样,直接把iPad锁屏了放在一边,起身打量了顾引川一圈:“状态不错。”
季初羽垂眸,掰开他手心,看到里面安然躺着的小兔子,有些欣慰地笑了一下:“这个对我很重要的,不可以弄丢了,好吗?”
她好像变了好多。
短短一夜,好像所有人都有些变化,顾引川却又说不上来那是什么。
徐鹤在那边接棒季初羽的工作,把筷子分开摆好,一边像是闲话家常一样开口:“昨天的事,顾氏已经紧急成立了公关团队,专门针对新闻和舆论这一块下手,之前的证据和判决书也公布一部分上去,现在已经撤掉了热搜,判决书的话题度也很高。”
徐鹤说这话的模样很轻松,就好像很快就可以打垮那些新闻,然后顾引川就可以像没事发生一样过一样好好生活。
但是怎么可能。
那些八卦和陈年旧事,因为这一闹再重回大家视野里。
大众换了一批,或许没有这件事的记忆,但是互联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