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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宣帝道,“这才六月初,棉花刚熟,怎么就运这许多棉花过来?”
“不知道。她签了许多种植棉花的农户,约好了只要棉户种的棉花,种多少她收多少,这是第一茬刚采摘的棉花,听她说从直隶府那边过来的。”穆安之道。
太子笑道,“三弟妹做生意还真有一手。”
“太子这回倒是说的对。”穆安之自己倒不是大吹大擂的性子,不过,对李玉华他是极欣赏的。穆安之心里门清儿,凭他的年俸,再加平时的赏赐,还有田庄铺面的收入,要支撑府里开销怕是不够。
杜长史华长史一应属官都不是贪鄙的性子,可做主官的,谁愿意薄了手下。三皇子府一应属官生辰节日都有赏赐,连带属官家里妻子父子过年过节也有一份,说来不多,可加起来委实不是一笔小数目。
刚成亲头一年,总是紧紧巴巴的,穆安之还举过外债,如今日子越发宽裕。穆安之的俸禄收入没长,额外的银子是哪儿来的,不言而喻。
穆安之是个很惜福的人,朋友他惜,下属他惜,妻子更惜。他心里知道李玉华的好,这么大的王府,这么些的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纵有管事下人,属官仆婢,可撑起这三皇子府门楣的,有他,也有她。
玉华妹妹少时过的不容易,他们圆房这许久,也不见玉华妹妹有孕,帝都狗眼看人低的太多,穆安之就对玉华妹妹大加夸赞,不许外人说一个不字。
穆安之给卓然下套的事,也瞒不过穆宣帝的眼,因为以前见到卓然便黑脸的穆安之,现在完全变了幅模样,得意之情益于言表。
穆宣帝想到先时穆安之与卓然在御前不知吵过多少次,今次刑部拿赵丛一个人赃并获,卓然这么快得到风声,怕是穆安之有意坑卓然一回。
想到卓然这当朝第一难缠之人竟然叫穆安之给坑了,穆宣帝心中暗觉好笑,只作不知罢了。
连带李玉华去永寿阁请安也是喜上眉梢的模样,蓝太后笑问,“看这眉间带喜的,可是有何喜事?”
“有一桩喜事,正想跟皇祖母说。”把棉车寻回的事同蓝太后讲了。
蓝太后委实未料到,这二百辆棉车还经了这般风波。蓝太后先骂禁卫军,“真是瞎了他们的狗眼,你作坊的棉车都敢扣,他们还有什么不敢的!”又嗔怪李玉华,“你怎么不来跟哀家说,受这样的委屈!”
“一有事就跟长辈告状算什么本事,自己讨回来才解气!”李玉华挑着眉毛,挽挽袖子,一幅厉害模样,逗的蓝太后一乐。
李玉华道,“皇祖母您想这人,简直又贪又蠢,定是平时欺压百姓惯了的。我一听棉车被烧就猜出必有内情,这我能罢休的,赶紧让三哥去查。要是换了平民老百姓,没调查的力量,就叫他给贪了东西。我二百辆棉车,您不知道,就赔了二百两银子。先不说跟棉价相差甚远,咱们织布的人家,我花两千银子,也不能立刻买两百辆棉车的棉花来。”
“这样的官,必不止这一桩事,定要让刑部细查重惩,以儆效尤。”蓝太后颇知世情,且不论李玉华作坊里有她的份子,就是平日里知道这样的事,蓝太后也要追查到底的。
李玉华深以为然,只要刑部深查,这赵校尉绝不止这一桩事。
李玉华还把赵丛是林大将军女婿兼内侄的事跟蓝太后说了,“我得提醒二嫂一声,这次跟二嫂一起来行宫的梁太太就是赵丛嫡亲的表姐兼妹夫,皇祖母你留二嫂多住些日子,二嫂这要一出门,梁太太要是不管不顾的找到跟前求情,倒叫二嫂为难。”
蓝太后道,“怕什么。不来求情,说明是个明白来。要到你二嫂跟前聒噪不清,不过个糊涂人罢了。”
“现在的人,不似以前的人那样要脸面的,什么明白糊涂的,他们才不在乎,只管得了实惠是真。”
蓝太后到底心疼娘家侄孙女,只管让她们母女住在永寿阁,半点不提让她们回城的事。
梁太太真如李玉华所言,赵校尉是在行宫附近被抓的,他的随从小厮一律扣押,还是他手下有个颇忠心的小旗悄悄打发人知会梁太太,梁太太方知晓赵校尉出事的事。
梁太太第一个想到求助的人就是林程,偏林程近来在行宫当差,白天黑夜的不在家。经上次整顿门房,现在梁太太上门,门房的人连请她进去吃口茶都不敢。
碰一鼻子灰,梁太太第二个想到求助的就是二皇子妃,可二皇子妃自从来了行宫就再没出来过。梁太太寻不到人,只得令下人准备车马当天回了城。
梁太太直奔赵家,马车一进赵宅的巷子,隔着车窗细纱就见到两个刑部官兵持枪守门。自穆安之到刑部,刑部大约也沾染了穆安之不近人情的气质,自官兵捕快到各当差官员,都是一幅不大好惹的模样。
梁太太立知赵家也受了连累,马上吩咐车夫赶往娘家。
林家也是一团乱麻,林老太太听闻娘家出事的消息已经病卧在床,林太太片刻不离的服侍婆婆兼姑妈,如今见长女回府,林太太拉着长女的手,眼泪便滚了下来。
“祖母可还好?”梁太太问。
林太太摇头,“你祖母急的病倒了,刚睡着,先别过去,等她老人家醒了,你再去请安。”
侍女捧上茶水,梁太太瞥一眼,在郊外遍寻不到人脉的焦躁终于有些忍不住,斥侍女一句,“哪儿还有心思吃茶!”
侍女连忙躬身退下,梁太太急问母亲,“舅舅家到底怎么样了?我刚去看到门口守了官兵,是哪个衙门的人却是看不出来。”
“是刑部。”林太太眼泪再次落下,拈着帕子擦一回,又滚了一回,林太太低声泣道,“丛哥儿叫刑部拘了去,现在连人都见不着!”
“案子如何了?”
“你父亲说不大好,这里头还有三皇子府的关系。说丛哥儿扣了三皇子府的棉车,谎称棉车叫火烧了,结果,他手下的百户运着棉车到城里与赵二交易,正叫刑部拿个正着。坐实了丛哥儿的罪名。”林太太一双眼睛红肿如烂桃,显是这些日子没少哭,握着女儿的手道,“你二妹,你外甥,外甥女、舅妈、表弟都在府里叫人圈起来了,我急的没法儿,却是连碗水都送不进去,还不晓得他们在里头如何呢。”
梁太太沉声安慰,“娘你也别太担忧,这事虽有三皇子府的干系,可咱家还在哪,父亲身为禁卫大将军,这是父亲的外家,难道刑部还敢虐待!无非就是碍着三皇子那里不好循私罢了!”
“这就难了啊。”林太太低声与闺女道,“赵二那养不熟的野狗,大概没少背着丛哥儿作恶,如今事发,还不都往丛哥儿身上推。丛哥儿的罪名一旦坐实,你外家就完了。我担心会不会连累到你父亲!”
“总要想法子让赵二认下这罪,还有丛哥儿手下那百户,丛哥儿当时兼着禁卫军的差使,根本无暇回城,一切都是百户自己所为,就是烧棉车,也是百户糊弄了丛哥儿!宁可担个糊涂无能,也万不可认罪!”
“邢部不许人探望,未尝不是想速审此案。”林太太低声道,“我就担心丛哥儿自幼娇生惯养,熬不住刑部手段,一旦招了,可就难了。”
梁太太眉心紧蹙,叹道,“当初我知道他犯了糊涂,扣了三皇子府的棉车,就立劝他马上归还,他也是应了,哪料得耽搁一晚上就出了这样的意外。”
“你早便知道此事?”
“如何不知道,丛哥儿向来实在,先前三皇子审二殿下的案子,那样不留情面,他是气不过,才扣了三皇子府的马车,不然他失心疯去得罪三皇子。”
林太太听闻侄子女婿因此事方得罪三殿下,愈发心疼,试着跟闺女商量,“要不你与我进宫将这事跟你姑妈念叨一二。”
“姑妈现在怕是有心无力。”梁太太叹口气,“何况,二殿下复宠在即,已经搭进一个丛哥儿,不能再连累殿下。”
梁太太沉吟着,“可这事不能不让娘娘殿下知道,不然,丛哥儿可太冤了。”
她拿定主意,望着母亲道,“娘你今天就往宫里递牌子,明天我陪娘你进宫,将此事告知姑妈!”
第210章 一九八章
林大将军傍晚回府; 见到长女; 点点头; 问; “见过你祖母了吗?”
“见过了。祖母跟我说了些话,刚刚用了些米粥,又睡下了。”梁太太看父亲健朗依旧如往; 总算放下心; 毕竟父亲才是林家的顶梁柱。
梁太太扶着父亲的手臂,服侍他坐下,亲自奉了茶; 关心道; “父亲不要太辛苦; 您可得保重身体。”
林大将军问; “你是知道丛儿的事回来的?”
梁太太点头,“先我也不晓得; 丛哥儿身边的人都被扣下了,他别院也被封了,是他手下一个小旗打发人告诉我丛哥儿出事的事。爹,这事可还有转寰不?”
“难说。”林大将军放下茶盏; “他成心与三皇子为难,凭白无故; 三皇子妃作坊的运棉车都敢扣,一扣就是二百辆,三皇子怎会罢休?如今三皇子就在御前随驾; 黎尚书都不敢有半点循私。”
林太太坐在丈夫下首的玫瑰椅中,略前倾着身子道,“我听咱们阿恬说,丛哥儿也是为了给二殿下出口气。”阿恬,梁太太的闺名。
林大将军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林太太把当初赵丛同梁太太说的话跟丈夫学了学,林大将军都气笑了,“人家兄弟的事,用得着他给二皇子出气,他是哪个牌位上的人,他去给皇子出气?”
林太太柔声道,“你也晓得,丛哥儿自小就是这么个仗义的性子,家里哪个兄弟姐妹受了欺负,他都要出头的。”
“他要是跟小时候似的找三皇子打一场架倒是福气,他先用职权给三皇子个下不来台,三皇子手里掌有刑部,难道会跟他客气?”林大将军看来,这个女婿简直是没脑子,上赶着找死!
人家三皇子府知道他是哪棵葱哪头蒜,他就这么上赶着寻衅,不说三皇子近年愈发受帝宠,陛下每有议事都爱带他在身边,就是三皇子自身,在朝中也有个实干的名声。
上赶着找死,让林大将军怎么捞他?
梁太太道,“刑部抄捡完毕,就该解封了。到时想法子让舅妈去给三皇子妃磕头赔礼,不知能不能消减三皇子府的怒火。”
“很难。”林大将军道,“你舅妈是什么身份,身份天差地别,等闲就能见到皇子妃娘娘?”
林太太试探的说,“要不问问程哥儿,他在行宫那边,兴许知道的比较清楚。”
“左都御史卓然已经参过阿程驭下无方了。”林大将军道。
林太太顿时一脸愧疚,骂道,“这个丛哥儿,自己做的孽,竟连累了阿程!倘阿程有个好歹,我饶不了丛哥儿!”
见状,梁太太也没了脾气,更不好将在郊外别院与林程发生冲突的事告诉父亲。
梁太太接着与父亲商量起明天同母亲进宫的事,林大将军道,“把这事告诉娘娘无妨,一定要与娘娘说,纵是听闻风声,也只作不知。倘实在被人问到跟前,只管说,若事为真,必要刑部依律而判!”
林太太格外心疼赵丛这个娘家侄儿,她成亲后膝下只有闺女没有儿子,听说民间有借子压子的说法,便是将个男孩儿养在膝下,能旺生子。便是把这个娘家侄儿接在身边养育,自小也不比自己骨肉差。后来赵丛长大,亲上做亲,娶了林太太的二女儿,内侄儿成了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