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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如玉取个灯罩,为烛台挡住夜风。他声音虽轻却若万钧雷霆,“秦家。龙虎营十万大军,就驻扎帝都城外。”
穆安之猛的站起来,“这怎么可能!”
“最不可能的事才最出人意料。”裴如玉冷静的说,“这几日我细观察秦廷,他手下将士十分彪悍,对他非常信服,他治军是有一手的。为何他派出的斥侯会连白肇东能发现的事都没警觉,白肇东可从没有军中的经历。咱们都清楚,他的斥侯有问题。只是如今人死身灭,没法再查罢了。如果秦家与陆家有勾结,这就能说得通了。这几个斥侯,就是故意把你引进叛军包围之中!他们奉的是秦大将军的密令,更有甚者,他们就是军中死士!”
“可我要有个不测,第一个要问罪的就是秦廷!秦家难道脱得了干系?”
“秦廷活着,秦家自然脱不了干系。倘秦廷与手下将军同你一起全军覆没,无人生还,秦大将军痛失嫡长子,难道陛下还会问罪秦家?即便要问罪,一样失了儿子的父亲,这问罪也会轻很多吧。”裴如玉道,“运作得当,根本连问罪都不会有。”
裴如玉望着穆安之,“秦廷,原就是颗弃子。”
“以往那些不相往来只是做给人看的?陛下很放心的将龙虎营交给秦家,就是因秦家与陆家疏远不睦?是啊,陛下春秋正盛,不会愿意看到太子母族与带兵大将相近的。”穆安之自嘲,“真是计中有计,权谋之中更有高手。陆国公有此心计方算不辱没他陆家双杰之名,秦大将军能拿嫡长子铺路,也非凡人心肠。”
穆安之啪的一拍桌子,“简直就是个王八蛋哪!”
穆安之看着裴如玉,“我要把我们的推测告诉秦廷。”
“说也无妨。”裴如玉叹道,“可惜没有证据,不然倒能为朝廷消弥一场祸事。”
“我也会告诉陛下一声,他爱信不信,反正我看这事十之八九是真的。随他便吧,反正江山也不是我的。”穆安之道,“该说的我都会说,我尽我自己的心,我问心无愧!”
裴如玉重重一点头,“明天我们就要往北疆去了,我在北疆等你。”
“好!”穆安之握住老友的手,“等我!”
裴如玉反手握的更紧,两人四目相对,许多话,不必言。
第260章
穆安之与裴如玉交好的事在帝都几乎人近皆知; 裴如玉当年高中状元,皆是因不忿穆宣帝立储,在朝为穆安之出头; 才被发配三千里贬谪北疆为官。
不过; 俩人好的; 每天晚上都不守着媳妇,他俩在一屋同床共枕,不,抵足而眠; 这好的有些……叫人怀疑你们是不是还有旁的关系啊。
杜长史都私下跟胡安黎说; “要是老华在,非得私下谏殿下一回不可。”
胡安黎道; “殿下当年无一人相帮; 却有裴状元这样的挚友; 多感情的情分。”
“那是当然了。他们自小一处长大的; 我看跟亲兄弟也不差什么。”杜长史是家里有兄长的,很了解这种感情。
胡安黎则道,“比亲兄弟更好,殿下的兄弟……”
杜长史看胡安黎一眼,心说,非但殿下的兄弟们形同陌路,我胡师弟的兄弟也是个渣。胡安黎不满; “你那是什么眼神; 以为都似你一样好命; 有杜尚书那样的好兄长啊。”
“可怜你的眼神。”杜长史险没把胡安黎气死。
裴如玉白木香一行离开赴北疆时; 穆安之李玉华自有许多不舍,陈总督劝道; “待过二三年,白大人裴大人定还要回帝都述职,届时就能再见了。”
送走老友一行,穆安之谢过陈总督带兵迎接之事,陈总督再三道,“倘知有人这样大胆,下官应带兵到洛阳接殿下回来!”陈总督掌直隶军务,可以调动直隶之兵。但若无圣旨,他并不能带兵到旁的省去,这样说虽有些虚,也是陈总督盛情。“好在有惊无险。”穆安之投桃报李,“陈状元英武过人,与我一同抗敌,我看他武功不比文采差。”
说到这个侄子,陈总督也是脸上有光,笑道,“多谢殿下夸赞,阿简还需历练,好在生来就一片赤诚,他若见殿下遇险不就,那就不是陈氏子了。”
唐墨笑眯眯地,“陈总督,我跟阿简一起杀敌,怎么不见你夸我几句。”
陈总督哈哈直笑,“小墨你浑身的优点,夸不过来啊。”
唐墨也弯着眼睛笑,“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陈总督率大军赶到,穆安之一行总算可以安心,除了俘虏俱交给陈总督看管,另则还有秦廷麾下不少受伤将士,也能好生歇一歇养伤了。
关于裴如下的推测,穆安之寻个机会告诉了秦廷,不待秦廷反驳,穆安之轻按住他的肩,“我知道这世上有疏不间亲的理,可我不是个会装傻的人。我既有此怀疑,哪怕没证据,你是跟我同生共死过的,我也得告诉你一声。若我说错,自然好。若真叫我说中,你自己留心。不管你是何打算,别做那父父子子的傻瓜事,那可真就白费我这一番唇舌了。”
说完,穆安之转身就走了。
至于秦廷做何想,就无人知晓了。
陈总督对穆安之恭敬有礼,起居住行都服侍的周全,尤其穆安之手臂有伤,特意请了直隶名医来看,再三确定三殿下的伤已经收口,再过个三天五晌就该痊愈,陈总督方放下心来。
陈总督私下同侄子打听了当时遇刺之事,陈简如实说了,陈总督唏嘘,“真是险之又险,这些贼子竟然会用蹶张弩,倘非裴大人他们及时赶到,怕真要出大事。”
陈简点头,“不过三殿下极是英勇,叛军人多,龙虎卫有些挡不住的时候,殿下带着我们二十人杀进敌营,取了敌将首级。真是擒贼先擒王,三殿下胆略过人。”
“毕竟是柳娘娘之子。”陈总督小声说一句,柳家原就是武功起家,远的不说,先老国公也是善战之人。三殿下身体里有柳家血脉,遗传个一星半点的就比旁人强。
陈总督老谋深算,凭陈简的叙述便道,“秦家的斥侯不是无能就是有问题,离秦家远一些。三殿下那里,也别太近,你堂堂状元之才,只管正经为官,不论谁上位,都会用你。”
陈简正色应下,心下却有些不以为然,的确谁上位都会用他,可从龙之功怎能一样。若想入阁为相,不得陛下青眼是绝不能登顶上的。太子身边有陆家的人,有各朝中大员塞进去的各家子弟,他的堂兄陈篆已经在太子身畔,自小就是太子伴读。太子不可能待他比堂兄更亲近。
三殿下虽非储君之位,但三殿下一直对储位虎视眈眈,而且,端看三殿下在刑部这几年,是个有才干的皇子。何况,三殿下身边也是人才济济。
陈简看大伯一眼,“大伯,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什么事,只管说。”陈总督一向也很器重这个侄子。
陈简把白木香要转投工部的事同陈总督说了,“三殿下怀疑是陆家下的手,裴状元跟三殿下那是铁打的交情,白大人与三皇子妃竟是姨表姐妹,白大人一听就不干了,说回去就上折子,以后她研制的兵器都交给工部匠作监来做。”
“那兵部可惨了。”陈总督道,“听闻白大人研制的强弩远胜蹶张弩。”
“比蹶张弩轻便省力,威力更大,一箭过去能刺穿着铁甲的叛军。而且,这种弩一人便可使用,我看那些持弩的禁卫军连发十箭都未露疲相。”陈简道,“我们讨来看过,的确是军中一等一的利器,有此强弩,以后蹶张弩就要慢慢的被弃之不用了。”
陈总督也忍不住羡慕,“真不知裴相那老狐狸哪儿来得这样的运道,给裴状元说这样一门好媳妇。”
陈简笑,“大伯什么时候见着裴相也取取经。”
“我在直隶离得远,倒是写信让你爹去取经了。你爹来信说,自打你中了状元,说亲的人多的叫人发愁,都是不错的亲事,他拿不定主意,跟我商量。”陈总督道,“韦相有个孙女正当妙龄,唐驸马的弟弟,今任两湖安抚使的唐安抚使膝下也有一女,唐安抚使任满回帝都述职,正赶上春闱,听说你中状元的事,也颇有意动。再有谢尚书家的小闺女,正经名门闺秀。这三家都是一等一的人家,你觉着哪个好?”
陈简刚要开口,陈总督盯着他,“不许再说功名未就暂不成家的事,你这中了状元都不成家,那中不了状元的,都不配活着了?”
“我不是这意思。”陈简道,“眼下连皇子都难免遇刺,我看这兆头不大好,朝中必有人要反。眼下跟谁结亲都没底,不如待形势清楚些,再说亲事不急。”
陈总督叹口气,“叛军竟然对三皇子下手,我百思不得解啊。三殿下固然尊贵,可他与皇位无缘。三殿下的确与陆家不睦,可陆家是太子外家,只要等到太子登基,又是一世荣宠。”
“我也想不通这一点。”陈简道,“于是,我反过来想。三殿下有什么地方让叛军不惜暴露也要斩杀于他呢?必定是三殿下给了他们极大的威胁。虽然我们看不出三殿下有这们巨大的价值与能力,但,叛军一定知道。”
陈总督支着头,“是啊,太奇怪了。”
陈简说,“大伯,如果我跟着三殿下,您觉着如何?”
陈总督猛的抬头,“你说什么?”
“我想跟着三殿下。”陈简正色道,“三殿下肯定是一个有极大威胁力的人,可能他自己也暂且不知,不过,叛军提醒了我。如今朝廷动荡,太子虽居东宫,三殿下身边已经开始聚拢人才。大哥在东宫身边,大伯是陛下心腹,若想家族昌盛,有必要在三殿下身边下一注。”
陈总督深深的皱起眉毛,“可是三殿下拉拢于你?”
“他不拉拢我才奇怪吧。”陈简笑。
“还笑。你只要安安稳稳的做官,以后前程不会差,何必冒这样的险。”陈总督不大赞成,却也没有坚决反对。
陈简知道这就有门,陈简道,“三殿下身边已经有裴状元,有杜长史、华长史、胡安黎,刑部也有愿意效忠他的人,我早些过去,才有我的位置。咱们私下说,若待三殿下飞龙在天,状元算什么,三年就有新的。就怕到时,想挤也挤不进了。”
陈总督毕竟一地大员,并非三言两语便可说服的,他问侄子,“你这么看好三殿下?”
陈简道,“如果没有这次的刺杀,我不会想去三殿下身边。朝中安稳,只要太子没有大的错处,三殿下再如何不甘心也没有机会。可一旦生乱,就很难说了。这次三殿下回朝,太子必受责难,三殿下到河南就是太子力荐。有人这样算计太子,谋害三殿下,世道一旦生乱,便是能者取之。三殿下只要就藩北疆,便是龙归大海。您别忘了,白大人在兵器上是无以伦比的天才。”
“北疆大军都在陆侯手上。陆侯纵是与陆国公分宗,也是亲叔侄,太子殿下的亲表兄。难道陆侯放着太子不亲近,反相帮三殿下?”陈总督道,“这绝不可能。关系家族存亡,陆侯绝对不会帮助三殿下夺取储位的。”
“陆侯与陆国公要是像咱们伯侄,他俩能闹到分宗?”陈简反问。
陈总督给这话气死,斥道,“你也是新科状元,说话越发没个管束。”
“再说,你又不是裴状元,跟三皇子自小到大的交情,何必冒这个险。”陈总督心道,陛下一向钟爱少年才子,连着两届状元都是少年俊才,当然,自己侄子做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