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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松口气,继而喝斥,“好大胆子,敢挡大将军的路!还不让开!”
那汉子抬头见黑压压十数骑人马,显然也是心生惧意,低头哈腰连声道,“小人不敢惊扰大人,这就带这婆娘回家。”
夜间的风雪愈发大了,雪片扑在脸上凉浸浸的,正当侍卫驱赶那对男女时,那样极轻的,仿佛一缕夜风伴着风雪而至,林程大喝一声,“有刺客!”变故陡生!
正躬着身子拉扯着要离开的那对夫妇闪电般向身前侍卫袭来,掌中寒芒一闪,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袭来,转眼间与林程侍卫斗成一团。
但,这并不是杀招。
真正的杀招是那抹无声无息的夜风,它是那样的鬼祟难辩,即便以林程的警觉也是那抹气机接近时方则发现。林程登时便知,此人武功绝不逊于自己,他如鹏鸟般自马背腾空而起时,那一星杀机已汹涌出海,扑天盖地而来。林程手中宝刀挥出,两股巨大内息相撞,以至连兵器相撞的声音都被淹没,所有侍卫马匹以及刺客在这声沉闷若山岳相撞的巨响中人仰马翻,纷纷后退躲避,以免波及,两畔数间屋舍仿佛被风暴袭击,墙倒屋塌,瓦石落地。伤痛哭叫呻吟声纷纷传来,林程唇角一抿:这是在街巷,怕已伤及平民。
高手相杀,最忌分心。
林程此念一起,那黑衣人诡谲杀招又来,林程平生再未见过这样诡异阴毒之功,好在他虽一时被袭,武功却是由少林正宗演化而来,最克这类武功,一时间虽有吃力,却未露败相。
林程的侍卫也非无能之人,一人自腰间飞速取出一支竹筒,点燃后猛然向上抛去,就听一声破空尖啸后,火红色的信号烟火在漆黑夜空炸开,继而火花飘零,很快被夜风袭卷而去。但不要紧,这是禁卫军一级救援信号,巡城禁卫军见些号便知有超品大员遇刺,必会急速赶来!果然,马蹄声很快在夜间响起。
林程却不敢有丝毫松懈,他与黑衣人已交手近千招,虽居上风,却没有把握将此人留下。何况,此人这等武功敢夜袭于他,必有后手!
那一剑比来援禁卫军的马更快,甚至未做遮掩,仿佛一抹极速的流光,刺穿夜色。同时刺穿的还有林程的肩胛骨,若非林程武功高强,这一剑穿过的应该是他的心脏。那剑气透骨未停,呼啸着破空而去。
林程一声痛吼,斩出开天辟地一刀,率先刺杀他的黑衣人堪堪接下此刀,借刀势飘然后退,举刀便要再战。出剑袭击他之人更是在黑暗中亮出身形,显然以二人武功,丝毫未将禁卫援兵放在眼中。
但是,突然间一阵更猛烈的威压铺天盖地而来,二人脸色大变,未有片刻停留,转身便消失在茫茫黑夜。
林程整个人跌落在地,勉强拄刀而立,伸手点下胸口几处穴道,低头一口黑血喷出。林程剩下的侍卫就看到遥远夜空中,一个白影倏忽而至,转眼便到林程面前,“中毒了。”那声音带着一点淡淡的冰雪气,一只莹白如玉的手便覆在林程背后,林程只觉体内纷乱冲撞的经脉内息被这股浑厚内气慢慢驯服,归于平稳,他接连又吐了几口血,那白衣人方收回手,望着夜幕深处,有些惋惜的皱了皱眉。
太医院医正副医正被连夜派往大将军府,林程身受重伤,即便有太医院最好的大夫最好的药材,也非短时间能恢复,何况,他重伤之外还中了剧毒。
林程的武功造诣,寻常毒物对他无用,所以刺客用的是见血封喉的毒药。林程虽当时被冯凝及时救下,凭借他深厚内力,现在也死不了,但即便以天祈寺与天医院双方的积淀,短时间想恢复亦是难上加难。
何况,林程右肩胛骨碎裂,他是擅刀之人,右肩即便恢复,刀法亦要受影响。
对寻常人可能影响不大,但对林程这样的高手,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伤,已伤到林程的武境。
浩浩荡荡的大雪自天幕摇落,冯侯一袭黑猴裘站在一角屋檐下,手下密卫迅速轻巧的扫开厚积的雪层,收集昨夜刺条留下的线索。
忽而,远方几个轻巧起落,飘飘摇摇如同化进这漫天大雪,却是转眼间来到冯侯面前。这是一位女子,与冯侯不同的是,这女子通体雪白,雪白貂袭下偶尔露出的一角裙裾亦是白色。
“我查看见过,昨天伤了林将军的那道剑气落在凤阳长公府家园子里的望云亭,击碎了望云亭的宝顶,是个高手。”冯凝道。
“长公主府的侍卫供奉们怎么说?”冯侯问。
“听闻剑气啸声,巡视时未见可疑之处,禁卫军的信号弹升空时,他们知道是城中有人遇刺,便未多留意。”冯凝的目光落在被密卫清理出的一道被冰封的刀痕上,叹道,“可惜了。”
冯侯望向女儿,冯凝说,“林程数年前便已摸到宗师境的门槛,偏一直未能踏入。观其刀气所留,昨夜苦战,他这一刀已是宗师高手。可惜他肩胛受伤,纵领悟到宗师境,刀法跌落,怕是要止步于此。”
冯侯不由面露惋惜。
风起,雪花扑面而来,冯凝目光依旧平静如水,“不过,也幸亏他昨夜境界突然有所突破,不然即便有禁卫军为援,他也必殒命当场。”
“那两人武功都比林大将军要高?”
“两人都是宗师,不过,一人初入宗师境,武功虽胜林程,据林程所言,那人武功阴毒至极,少林武功路数光明正大,正克阴毒路数,所以林大将军能支撑片刻,看这打斗痕迹也能对得上。”冯凝目光在废墟上逡巡而过,遥望远方虚空,“后面用那一剑伤了林程的是位高手。”
冯侯听女儿两次用“高手”形容此人,不禁问,“比你还高?”
冯凝眼中战意澎湃,周边雪片竟受此影响旋转成一个微小气旋,冯凝感慨,“真想一战。”
冯侯无语。
冯凝挥挥袖,气旋逐渐缓慢下来,重新飘落成片片雪花,她道,“太后娘娘召我进宫陪伴。”
“那就去吧。”冯侯颌首。
冯凝几个纵身,如来时那般,身形飘摇如风中雪片般,很快消失不见。
第327章
为什么是林程?
朝中重臣不少; 林程并不是最重要的那个。
原因其实也简单,林程是掌禁卫军的大将军。
林程重伤,难以继掌禁卫之职; 当下之急; 便是选出新的禁卫大将军。禁卫大将军这个人选太过要紧; 向来都是穆宣帝乾纲独断,内阁都从不多言。
穆宣帝问过太医林程的伤势,让太医院好生照顾,便打发太医下去了。御书房内穆宣帝连最心爱的内侍都没有留; 单独召见了冯侯。他吩咐冯侯; “立刻派出绝顶好手去查镇南王太子身边的随扈之人可有镇南国师在,拿回准确消息; 不必靠的太近。”
“是。臣已派人追过去了。”
穆宣帝浓眉难伸; “另一人是谁呢?冯凝说那人功夫阴毒诡谲; 全不似中原路数; 北凉与北疆武风彪悍,皆崇尚大开大阖,鲜有这样的阴毒武功,难道是来自南面儿的?”
“可若是镇南国有两位宗师高手,臣以为,他们第一件事应该是先杀了南安侯,夺取南夷州。”林程当然官高位显; 但对于一个国家而言; 国土比一位大将军要重要的多。镇南国若有两位宗师; 断不会安守云贵多年。冯侯有些想不通。
“你这话也有理。那么; 那一位应该还是我朝人士。”穆宣帝双眸微眯,手指在书案无声的敲击几下; 看向冯侯,“秦龙虎的伤还没好么?”
“一直在服药,太医说伤及经脉,仍要多将养,脉案与太医的说法一致。臣与秦龙虎相近时,时常闻到他身上的草药香。近来龙虎营的差使,他也多交给秦驸马打理,自己管的少了。”冯侯禀道。
穆宣帝颌首,就要打发冯侯下去。冯侯欲言又止,穆宣帝好笑,“你这是怎么了,在朕跟前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冯侯抿一抿唇,“还得请陛下恕罪,臣私下请琉璃法师去看了昨日打斗留下的痕迹。”
“少林身为江湖武宗,自然见多识广。”穆宣帝点头,冯侯向来细致。当初他因避冯凝宗师身份,辞去密探首领之职,如今穆宣帝重新启用,干练不减当然。
冯侯道,“琉璃法师说这样的武功路数,他亦没有见过,不过,法师见过相似的。”
穆宣帝精神一震,“想来法师亦记得用此武功之人了?”
“是。”冯侯微微躬身,“法师说当年睿侯在禁卫军与秦龙虎比武,他在宫里给太后讲经告辞出宫时,得知秦龙虎败于睿侯之手,秦龙虎也是少林外门弟子中佼佼之人,法师过去探望,看到秦龙虎身上伤势,伤到秦龙虎的武功路数便诡谲异常,不似中原路数。”
穆宣帝的眉皱的更深,“睿侯老家在湖南,年轻时曾来往云贵之地,他的武功不似中原也说得通。玄隐阁是睿侯行走江湖时所创,林程一向与睿侯交好,甚至曾在玄隐阁位居要务,若这人与睿侯相关,怎么会刺杀林程呢?”
穆宣帝猛的抬头,冯侯此时也想到了,这人必与睿侯相关,而且,必是睿侯的仇家!
虽然有此线索,但是,查起来却是千头万绪,极难追查的。无他,睿侯当年朋友遍天下,可仇家绝对不少。而且,睿侯一生虽短,经历却是丰富曲折,甚至其间多有奇诡之处,要查起来就太难了。
穆宣帝轻轻敲击着桌案,说了一句令冯侯意外的话,“这倒好查了。”
帝王的眼睛深沉如海,“打发人去北疆,睿侯给老三留了东西,约摸也留了人。睿侯的武功必然是自幼练起来的,他年轻时的事,还是玄隐阁的人最清楚。老三那里有玄隐阁的人手,找人问一问睿侯当年的事。”
“是!”
至于禁卫大将军的人选,穆宣帝打发人问过林程。林程举荐永安侯,不过,穆宣帝斟酌再三,点了原青龙卫大将军隋将军任禁卫大将军一职。
北疆。黎尚书一行刚入玉门关便到了一处宽敞热闹的驿站,这是一处不在兵部记录范围内的驿站,是北疆常见的黄土胚的房子,无甚讲究,不过,院落宽阔,马匹齐全,而且,还有支百余人的小小驻军。
在这驿站周围还有几十处大小不一的黄土房,张出酒幌支出摊子都是生意人家。
黎尚书过去将官牌文书一放,立刻受到热情招待,唉哟,这可是高官,帝都城的尚书老爷。待驿丞问过尚书老爷您往哪儿去,唉哟,原来是帝都钦差,要往新伊面见咱们大王的。驿丞立刻拨了二十个骑兵沿路护送。黎尚书原说,“不必如此,我们自己走是一样的。”
“现在可不一样,如今咱们北疆时有叛军出没,您看行商也都是我们护送。我们到底路程更熟,大人只管放心,您跟着我们走,包您大半月就能面见大王。”驿丞这样说,黎尚书也便没推辞。驿丞知道这是帝都高官,很不敢怠慢,亲自去外头食肆叫了几样好菜,还打发厨下烧了热水,将驿站备着的几只杨木木桶找出来给几位大人沐浴。
黎尚书心说,到底是大驿站,服侍的就是周到。他是个细致人,沐浴更衣后召来驿丞问了不少话,譬如,“我记得这里不该有驿站的,你们这驿站也并不在兵部记录上吧。”
“咱们这是临时的,这不前番苏迪米尔部、彩云部有反叛,大王就担心来往咱们北疆的商贾不太平,路上难行,便打发我等建了这处临时驿所,”驿丞拍拍自己空了一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