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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后来他终于晓得了少年时的荒唐幼稚,莫说是其他,便就是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没脸见荣成锦。
可每每见得甘幼宁打荣家回来,他总想要多问几句,只是这个妹妹总也没个正形,能扒出来的东西不多。
再一次见,便就是在一次宫宴上。萧皇后忽而笑着说起太子选妃,似是无意地往那后边女眷席瞧过去,与荣三爷道:“听闻荣家有女荣成锦,能赛京城男儿,不知今日可有来?”
荣成原起身应了,恭敬道:“是来了,只小女荣成锦,比不得这些儿郎,不过是纵她女儿家,虚让罢了。”
“哦?”
后边萧皇后说了什么,甘幼辰倒是未有再听,只是目光跟着探寻而去,恰恰对上了一双似秋水却坚韧的眼来,不是荣成锦又是谁!
这一眼,竟似是瞧了许久,久到甘长青唤了他起来敬酒,他才忙慌去执酒杯。年少有为的甘侍郎,却是不知为何,在宫宴之上,洒了自己一身的酒水。
荣成锦瞧他模样,撇过眼去,这哪里有那世家小姐口中温润如玉,公子无双的样子,还不是那个傻小子。
想着便就有些忍俊不禁来,拿袖子挡了去。
只那个笑,甘幼辰却是瞧见了,不仅瞧见了,还记了好久,直待得宫宴罢了,也觉得有些意难平。
荣家三爷被官家留下来说事,也不知说的什么,总归应该不是好事。甘幼辰寻隙离了甘长青单独拐了岔路。
荣成锦的马车就这么被挡在了街巷里,说是甘家的马车坏了,挡了道,怕是要掉头另行。
“那就掉头吧。”荣成锦的声音从车里传来。
甘幼辰打外头听见了,忙出声道:“甘某特来赔罪,还请荣小姐莫怪。”
“不怪。”
如此,竟是一里一外,没了后文。
荣成锦半天听不出个响来,终是不想等了:“荣福,掉头!”
“是,小姐!”
甘幼辰无法,便就侧了身让开,眼瞧着那马车当真要走了,这才突然又道:“荣小姐,这世间事总有不如意时,若是不想,定莫要委屈自己!”
此话不明不白的,荣成锦听了个半懂,只外头那人声音焦急,车上又有荣福坐着,便就只应道:“知道了,劳烦甘公子记挂。”
甘幼辰这才稍微安了些心,放了她去。
不想这个心,再也按不下去。京城里的话头,总是能传得快,但凡有那么一丝风,便就能吹得通遍。
东宫有意荣家的消息,没几日便就传得沸沸扬扬,甘幼辰一道折子写了揉揉了写,如此大概是循环了好些次,终是没有坐住,往甘长青的书房去。
第99章 番外六 能憋
甘长青眼瞅着自家儿子顾左右而言他地周旋了许久; 也没听出个什么门道来; 不过说起东宫,他着实是叹了口气:“你妹妹确然是长大了,也该要谈婚论嫁了,只是这太子……辰儿以为如何?”
“我以为……”甘幼辰顿住了; 妹妹?怎么是妹妹?等等; 妹妹也是不行的!那东宫是什么狼坑虎穴,楚见昀可当真是阴狠毒辣; 端得是面子上和煦罢了; “我以为不可!父亲三思啊!”
“嗯。”甘长青很显然是正愁着的; 也没有再多说。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甘幼辰这心里头仍是不好受。一方面; 妹妹的婚事是个很棘手的问题; 另一方面,连妹妹都已经要谈婚论嫁; 那么荣成锦呢?她比甘幼宁还要年长些; 本应是也到了年纪……
这般想着,便就心里更乱了些。
荣成锦自打那日被甘幼辰拦了马车; 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来; 倒是未有再见那人。关于婚事; 家里头倒是不比其他大家那般着急; 一来,荣家将门,向来并不能怎么瞧得上那些世家子弟; 二来,祖母与父母倒是很看她自己的意思。
上门提亲的倒是不少,她隔着帘子自是相看过,却是未有动心的人。
“他胡子邋遢,孙女不喜。”
“他瞧着未曾习武,孙女不喜。”
“他瞧着粗旷,孙女不喜。”
“他瞧着懦气,孙女不喜。”
…………
荣宁氏一日终是拉了她进房里:“锦姐儿长大了,惯来有自己的想法。人生大事,自是要谨慎。只那各家世子,文有之,武有之,文武双全亦有之,你都瞧不上去,可能与祖母讲讲,你待要何样的男子做夫?”
本来,这样的话不该是与闺阁女子言说的,只荣家向来不比其他人家,荣宁氏当真是想要知道,荣成锦便就当真细细思考了一番。
想要什么样子的男子呢?只是这般一搜罗,脑海里竟是只剩下那一人耳。
“孙女……孙女希望那个人,博学广知,擅谋知礼,能骑善射,稳重不显沉闷,有鸿鹄之志,亦有稚子之心。”荣成锦想着,唇角便就略微牵起,“祖母,孙女希望那个人,能护孙女于身后,却不会将孙女当作附庸之物,一心一意只记挂着孙女一人。”
荣宁氏仔细瞧她面色,心里狐疑,这莫非是甘家那小子不成?不然还能有谁能叫自家孙女描述得这般具象。
“锦姐儿告诉祖母,可是已经有了心仪之人?”
荣成锦哑了声,嘴角得笑容就滞了滞,而后就别过脸去:“祖母不要瞎说,锦儿没有。”
“没有?”荣宁氏也不追问,单是点了点头,“没有,那就慢慢找,慢慢等,我们家锦姐儿这般好,定会有这般人儿来配的。”
之后甘家小女儿大婚,荣宁氏作为替甘幼宁梳头的吉人,很早便就去了甘家,荣成锦自是也跟着一并去的。
人有些多,她与甘幼宁说了祝福词,瞧她一脸的憧憬,便就想着,甘幼宁要嫁的那个人,定是她格外欢喜的。
打小看着的女娃儿似是一朝长大了,已经会端庄坐着,等着那外头的新郎官。
荣成锦心下宽慰,又挤不进里头,便就寻了一处廊檐站着。这日的甘府人来人往,很是忙碌,那个人也应是忙碌着的,光是进府的时候瞧过一眼,她戴了斗篷,未与他好好招呼,许是今日也不得再逢了。
想着,便就转首瞧那檐下的花,上头还落了只粉蝶,倒是与这满府的喜庆甚配。
“荣小姐。”
这声音带了试探,荣成锦转过身去,瞧见那锦衣的男子就立在身后,不知来了多久了,此番正瞧着她。
甘幼辰端了一盘点心,寻了一阵子才找到的她,本是不敢确定,直待她回了头,才赶忙将手里的盘子递过去:“你们来得早,今日府里忙乱,没能好生招待,这是莲蓉饼,你应是爱吃的。”
“……”荣成锦没说话,只低头看向那伸将过来的手指。
甘幼辰怕她不接,又忙慌解释:“大家都有的,已经在前厅用过了,我瞧你没来,怕你饿,你……”
“谢谢。”荣成锦便就将那一整个盘子给抱在了怀里,捡了一个吃起来,见他还立在边上,抬眼道,“你要吃吗?”
“我吃过了。”
“哦。”荣成锦便就低了头吃自己的。
不想边上人顿了顿,又道:“不过我现下也有些饿了,不如我陪你再吃一块。”
荣成锦虽是低着头,却是觉得好笑,好歹忍了笑意,又捡了一块给他,甘幼辰就老实接了,憨憨笑起来。
只是这点心还未及塞进嘴里,就听外头喊着:“少爷!少爷外头来人了少爷!”
荣成锦这才想起来,他该是要一直在门口迎宾的,怎生还能瞧见她未去前厅用点心,此番还能特意送过来。
“你去忙吧!”荣成锦抬了抬下巴,“外头人多。”
“好!”甘幼辰这才转过身去,只行了几步,又回头与她道,“妹妹屋里人多,你若是不喜欢,可以去隔壁厢房,收拾过了的。”
“嗯。”
甘幼辰这才重又笑了,往外头走去。荣成锦兀自又用了两块点心,才端了盘子回了甘幼宁的院子。
院子里很是热闹,荣宁氏也是将将才注意到她出去了,因是已经唱完梳头词,过来瞧她:“怎么把点心盘子都端来了?你饿了?”
“有点。”
荣家,仿若是皇子选妃的一个特定的备选,从来没有消停过。自打那风风雨雨的东宫谣传过去,不知为何,竟是又来了二殿下。
那二殿下本是接了荣家在北疆的位子,如今当是已经有侧妃常伴左右的,可近来,那夏贵妃总也往荣府里打点。
说起来,不光是荣成锦,便就是荣家上下,皆是明白得很。那些人等瞧上的,从来都是这镇国门楣,又何曾管过她荣成锦是何模样。
若是论起来,她年纪其实确然是有些大了。荣家再是不着急,也是担心的。荣成锦与祖母商量了一番,便就自己做主将消息传了出去。
甘幼辰忙活完妹妹的婚事,甘长青也是瞧出他心思,那日将他叫进书房,将一对墨玉给了他。
“这是我与你娘的定情之物,现下就给你了,你若是认定了谁家女儿,便就送与她,记住,甘家人,一生一世只认一人,你可明白?”
“明白。”
只他接了那墨玉没几日,便就闻说了二殿下要娶荣家女儿的事,甚至连夏贵妃送去的多少聘礼都传得有模有样。
甘幼辰手里章子刻了一半,人就傻了。下一刻,也未及多想,便就往荣府去,管家吓得不轻,忙慌跟了过去。
自打那次之后,荣家一直不是很欢迎甘幼辰,他也多少愧疚,想来这竟是第一次在她及笄后求见,且是没有任何拜贴的情况下。
管家在他身后多有叮嘱,叫他莫要冲动,可是有些事情哪里能不冲动。若是连聘礼都下了,那荣成锦……
那怎么可以?!
荣宁氏很是大度,知晓那甘家小子入府,便就瞧向一边的孙女:“祖母信你们,去吧。”
“是。”
荣成锦是在亭子里见他的,那人来的时候,面上还带了汗意。
甘幼辰盯了她半响,口中干涩,问道:“你可是——真的要嫁于二皇子做正妃?”
荣成锦瞧他,没有着急回答:“我年纪大了,先前推拒了好些人家,此番不同,他是皇子,夏贵妃又得圣宠。”
墨玉被他攥在掌心,良久,才复问了一遍:“所以,是真的吗?”
荣成锦抬头:“若是,你当如何?”
男人的眼神有些错乱,看她的时候,面色都有些青白,怕是克制了许久:“若当真是荣府做的决定,定也是问过你的意思。”
似是用了浑身的力气,甘幼辰深吸一口气,才能保持平缓的语气:“你若是同意了,才能成事。”
荣成锦不答,就这么看着他。
甘幼辰略略后退一步:“我知你不是会违背真心的人,若是你当真答应了,那——我定当祝福。”
“甘幼辰,你真的这般想吗?”
甘幼辰手里的墨玉盒子已经快要焐热了,只一瞬,便就笑了笑:“是,若是你觉得幸福,我定是真心祝福。”
说着,便就摊了手去:“这个,便就当是我送你的喜礼,只望你今后,平安喜乐。”
荣成锦气得险些要对着他脸上甩上一鞭子,只到最后,也不过是狠狠一甩袖子,连带着盒子一并扫到了地下:“滚!”然后,径直离开。
甘幼辰立在当场,最后是被荣家人赶出府的,管家一脸的一言难尽瞧他,却又不敢近前,只守着失魂落魄般的少爷回府。
甘长青问过好几回,管家也说不好,最后到底是知道了,甘尚书可是发了好大的火气,管家竖了耳朵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