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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氏思前想后一番,便明白了桓姚的动机,面色复杂地看着她。七娘子以前一直是个天真不解事的,可如今,小小年纪,竟也学会与人耍心眼了。
“嬷嬷,我已经不是稚童了,也想尽自己所能护着姨娘和嬷嬷。我只是想,和四哥关系好一些,至少以后再遇到昨日那样的窘境,总不至于孤立无援。嬷嬷是不是觉得我变坏了,不喜欢我了?”桓姚这话说得动情,半是真心,半是为了打消曾氏的疑虑。
因为了解到原主之前的个性,桓姚一直不敢有太多出格的行动,如今,却正是改变的最佳契机。毕竟,人在遭逢大变之后,行事与个性有转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曾氏听闻这话,红了眼眶,“七娘子这样知事,本就是女郎和奴的福气。只是想着七娘子小小年纪便要操这些心,奴实在是不忍!”
桓姚又费了一番口舌,让曾氏更加感动,还答应了要在李氏面前帮着说话,不让李氏为此担心。
“只是,此事若让长公主知晓,恐怕又要……”
曾氏的担忧桓姚也考虑过,“嬷嬷安心,我已经嘱咐过四哥,让他在人前和我不要太亲近。再者,四郎君是我兄长,兄妹友爱,又有谁能说出个什么不好的。如今,父亲可是回府了。”
想到桓温回府的事,曾氏心里多少也有了些底气,又提醒道:“四郎君毕竟年少,担不起事,怕也是不敢和长公主对上的。”
“嬷嬷放心,我知晓的。”她自然不指望桓祎能对抗南康公主,只是,搭上桓祎,总是没有坏处的。至少眼下,李氏的病情算是稳住了,药也有了保障。
如今这种情况,能抓到的浮木,都要尽量握在手里。无论如何,有,总胜于无的。
李氏在服了玉书带来的药以后,很快就退了烧。又用了外伤药,伤口也慢慢结了痂,既没出现之前最担心的破伤风症状,也没有出现在寒冬里极容易感染成冻疮的问题。眼见她的伤情日渐好转,芜湖院的守卫也解了禁,桓姚心中的一口气这才松了下来,也开始进行她的赚钱大业了。
这次几到绝境,她才深刻体会到自己的无力与渺小。那样的情况下,她几乎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若非有玉书和桓祎的援手,她们可能根本无法渡过那次难关。
南康公主始终是压在她们母女头上的一座大山,要从这座山底下解脱出来,并非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她并没有那些穿越女详知各种历史事件和未来能人的能力,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做好眼前的事。
首先第一个要解决的,便是银钱之事。有钱能使鬼推磨,即使在这后院这样艰难的情况下,多使些银钱,也是能办到很多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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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经是正月末了,天气依然寒冷,不过,春天总算有盼头了。
桓姚推门进来,见李氏正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出神。
过了一个多月,她的伤已经好了,脸上却留下许多凹凸不平的印子,整张脸看着比以前更不堪了。
桓姚倒并不会觉得她形容可怖,只是李氏……虽然她在人前表现得浑若无事,桓姚却知道她心里肯定不好受。但凡美人,对自己的容貌总比常人更在意,前世相貌出众的桓姚对此很理解,但却不知该如何开解她。
或许还有桓温的缘故在里面。李氏在听说桓温回府的消息以后,人便常常有些恍惚,不止是照镜整妆时,就连平时做针线,做着做着也会走神。她口中虽对桓温有怨,心里对那个男人却总还是有一丝期盼的吧。
关于桓温,桓姚也曾几次三番向桓祎打听桓温的行踪,希望能来个“偶遇”让他注意到她这个女儿。但他实在很少到后院她能涉足的地方,她也不敢太过激进,只怕一不小心让南康公主知道,又要大难临头。她实在不敢冒险,为桓温那虚无缥缈的庇佑去惹怒南康公主。
除夕时府里的家宴,连桓温那些尚无名分的姬人都列宴了,她们却依然不被允许参加,事后桓姚从桓祎那里打听,得知桓温还是没问起过她们母女。可见,他恐怕是真的将她们忘得一干二净了。这样薄情的男人,她如何能指望他能为了区区的妾室庶女去与正妻对抗。如今的李氏,可不再是当年美貌倾城的李氏了。
是以,桓姚如今对这个名义上应该称作父亲的男人,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大的期盼和指望了。
想来,除夕那时,李氏也是十分失望的。只是,不见到面,却终究断不了念。她也想过开导李氏,却也知道,这种事不是她能置喙的。
“姨娘,你看!看我摹的海棠,是不是跟画本上一模一样?”
李氏回过神,就看到桓姚欣喜地捧着一张蝶戏海棠图,满脸都是期待她夸奖的神情。
桓姚是从腊月下旬开始学画的。那时,她和曾氏在翻着绣样册子,打算着在过年前做些吉祥喜庆的荷包,正月里想必是好卖的。桓姚也在一边跟着看,看了一会儿,便稚言稚语道:“姨娘,这些花样都不好看,我要学画画,以后给姨娘和嬷嬷画更好看的花样!”
李氏对桓姚并没有别的期望,只盼她的一生能开开心心平平顺顺就心满意足了。因此,从来不让桓姚跟着她们一起赶针线活计。桓姚前几个月也曾要求过学女红,只是她似乎实在没这天分,连着几天手指上扎满针眼之后便宣布放弃了。李氏倒也不强求,就连她要帮着打络子也只让她跟着玩玩打几个,桓姚却总是坚持着跟她们一起做。她这般懂事,让李氏又心酸又欣慰。
当时听女儿说要学画,也只当她找到了新玩意儿,便由着她。第二天便见她找了块白漆木板和炭条,在屋子里似模似样地画起来。画满了一板又用布巾抹去,再继续画,每日十分勤奋。
看到女儿花骨朵般细嫩的小手上尽是炭黑,李氏常常自责无能,连寻常笔墨也供不了她。
桓姚却道,她现在画得不好才用木板炭条,不用纸墨只是不想糟蹋了圣贤之物。她其实知道,女儿这样说也只是为了不让她难过。
她一直照着绣样册子和画本上描摹,一开始也摹得歪歪扭扭,却不想,半月过去居然大有进步。这一个多月下来,几乎和绣样或画本上画得大差不离了。
她早就知道,她女儿的天资少有人及。当初桓姚说不了话那几个月曾缠着她教认字,当时不过半个多月天便学完了《三字经》,几个月便把几本启蒙书认完了,后来只要自己给她注了切音,她便能自学。
李氏细细看了她手头的画,露出慈爱的笑容,“是,确实更像了!七娘子比昨天又进步了!不过,要达到一模一样的程度,七娘子还需再用些功夫才是!”
桓姚开心地点头,“我一定会更用功的,等我自己会画了,姨娘就让我给你描花样好不好?”
“好!”
“到时候,我们一定能赚很多很多钱,然后就可以买到好药,让姨娘的脸和以前一样美!”桓姚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神奇的祛疤药,只想让李氏开心一些。
“好!我等着七娘子学好画,赚许多许多钱!”李氏眼里果然露出些神采来,女儿能有这样的孝心,单是听着桓姚这些话,她就已经很高兴了。
当初有了要赚钱的打算,桓姚也是想了很多办法的,但细一思量便发现现实条件不能达成。最终,还是在年前在看李氏的绣样册子时得了灵感。
桓姚前世家里是做服装生意的,大学便学的是服装设计,对古今中外服饰方面的东西广有涉猎。结合了以前所了解的知识,也观察了李氏她们所做的成品以及桓府后院女人们的衣饰,发现如今的绣艺确实还很不成熟,纹样乏陈可善,花式也远不及后世华美繁复。如此,对她来说倒是大有可为。
就算是照搬照抄,脑中也有很多后世广为流传的图样可用。更何况,她在国画上也算得小成了,画技出色不说,配色、造型、构图都颇有造诣,她完全可以根据时代特征灵活演变。新颖精美的绣样,再用李氏她们那手不凡的蜀绣技艺绣出来,成品的价钱必然会翻好些倍的。
于是她便打定主意,要用自己的画技来赚钱。不仅可以画出来李氏她们绣,还可以直接卖绣样,甚至,对书画市场有了了解之后,还可以直接卖画作。
考虑到她一个八岁小儿突然有了一手高超的丹青绝技太过惊人,所以才有了李氏看到她“学画”的那一幕幕。她打算用两到三个月做缓冲期,让李氏她们亲眼见证她每天的进步。这个时代,艺术方面国手大家辈出,她只是表现得天赋出众一些,倒也算不上太异常。
桓姚想着,光是有李氏她们这些自己人作证是不够的,再怎么也还得有个外人,以证明她并非是突然就有了画技,从而联想到灵神鬼怪的事情上去。是以画画的事情并未避了桓祎。
却不想,竟因作画的事和桓祎起了冲突。
第8章 冲突
这一个多月以来,桓祎总是一得空便来找她,她也耐着性子相陪,有时候会动手做些纸叠的小玩意儿给他,或者教他些后世男孩子喜欢的游戏,这些她前世用来哄弟弟的把戏,倒是把桓祎笼络得极好,断断续续帮过她不少忙。
桓祎虽然胸无城府,脾气却不算好。又一直被南康公主纵着,简直像匹暴躁的野马,在桓府里横行肆虐。但在桓姚这里,却几乎成了温顺的小绵羊。
对此,桓姚颇有些习以为常。在她看来,男孩子一向都不难哄的,单看她愿不愿意去做。前世她弟弟那么顽皮,不一样被她哄得服服帖帖。父亲的朋友家里面那些二世祖们,在她面前也都千依百顺。虽说一开始是她是打算用心讨好桓祎,但她第一次示好之后,桓祎就自动巴上她了,每日里各种殷勤讨好,让她觉得,其实古代的男孩子也跟前世的没什么区别。是以,对桓祎的态度,也渐渐随意起来。
伪装了一个多月新手学画的过程,桓姚也渐渐可以在纸上画了。
前世她从五岁开始习国画,天分出众,十几年间不止一次受到大家赞赏指点。去世前虽才二十出头,却也渐渐形成了自己的画风,在国画界称得上小有名气的新秀了。有这样的成就,也跟她每日里勤苦不坠的努力密不可分。
学画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前世她身体并不好,为着作画,其实吃了不少苦。支撑她严寒酷暑也绝不间断练习的,自然是对这门艺术的热爱。如今,时隔一年多没摸到画笔纸张,实在是十分想念。
泼墨挥洒,用线条,色彩,光影,浓淡,留白等等来描述她心中眼中的世界,对她来说是一种享受。常常一提起笔来,便有些忘我。
昨天读到一篇写冬雪的汉赋,倒叫她突发灵感,临睡之际有了一幅寒冬风雪图的构思。若不是不想惊动李氏她们,她简直想当场起来画。
因此,第二天一大早,便在李氏她们专门给她准备的画室里头画起来。
这卷寒冬风雪图一分为三,一是寒江雪,二是雪夜访友,三是风雪夜归人。
第一幅寒江雪,是太公雪天独钓,文王梦熊,渭水相邀;第二幅倒是和东晋时代的风雅有关系,此时的士大夫大多寄情山水随性而为,雪夜兴起,便乘舟顺流而下拜访友人;第三幅是取自以前读过是一首古诗,深闺梦里,风雪夜归人。
桓祎来时,桓姚刚画到第二幅。
因为两人已经很熟,桓姚也就随意招呼了他一句,便又埋首画卷了。
桓祎今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