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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走上前去,“郎主,夫人让我领李四娘子过来看鱼。”
中年男子转过脸来,双鬓染了白霜,但仪貌雅丽,让人难以忘记,“李四娘子?”他重复了一声,看向李陵姮。
“李氏四娘拜见崔先生。”李陵姮毫不犹豫,俯身行礼。
崔令纬避开李陵姮的礼,“殿下折煞在下了。”
李陵姮将之前对关夫人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我今日来,只是以李氏四娘的身份。崔先生把我当做普通后辈即可。”
崔令纬笑起来,“普通后辈可不会来寻我谈出仕之事。”李陵姮尚未开口,崔令纬就已猜中她的来意。
“您不妨听听我的话再说。我确实是来劝您出仕,当今局势,实则,已经到您不得不出仕的地步。”
崔令纬心里有些失望,没想到素有才名的李氏四娘居然是个只会危言耸听之徒,但面上,他还是平静道:“此话怎讲?”
“距世家出现至今已有四百多年,到东齐前期,世家势力越发强盛,尤其是琅琊王氏,最盛之时,曾出现王与马共天下的局面。然而,经历多次打击后,如今的琅琊王氏偏居江左,守着南方小朝廷,徒有名望而无与之相匹配的实力。
清河崔氏最早可追溯到春秋齐国公卿,东汉时成为当地豪强,北梁初年,逐渐进入官场,清河崔氏也慢慢转盛。
隔河三宰相,父子两尚书,这样的盛景在崔氏曾经司空见惯。”
李陵姮嘴角浮起笑意,“但如今呢?”
“整个清河崔氏,最高官居三品,只有一人,其余皆是五品六品。而位居三品者,如今也以至知天命之年。整个清河崔氏后继无力,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步琅琊王氏后尘。反观范阳裴氏,如今却蒸蒸日上,这几日更因裴渡裴先生拒绝陛下出仕的邀请,名声更盛。”
听完李陵姮的话,崔令纬并未露出焦急之色,他眉目平和舒展,脸上甚至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四娘子也说,裴渡拒绝陛下邀请而名声大振,我若是在这个时候出仕,岂不是显得——”
崔令纬没有说下去,但他相信李陵姮能够懂他未尽之意。裴渡看不上魏昭,他却出仕,一来显得他无法抵抗权势诱惑,二来显得他眼光不如裴渡,看上他看不上的。
李陵姮笑起来,“崔先生,以您在文人中的威望,以陛下对国家的掌控,您难道还担心不敌裴先生吗?”
崔令纬笑声爽朗,“不愧是李景玄的女儿。四娘子颇有乃父之风。”
就在李陵姮想要谦虚一下时,却听到崔令纬继续说道:“既然四娘子这样说了,那我也不妨和四娘子说说。崔氏的情况,你能看透,我难道就看不透吗?”
李陵姮藏在衣袖中的手指动了动。从崔令纬这一句话中,她立刻明白,原来崔令纬是她想的第二种情况——待价而沽。
对她而言,崔令纬待价而沽比淡泊名利更有利。
李陵姮神色从容自信,朝崔令纬再度道:“崔先生不妨再听我说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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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莲花
崔令纬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四娘子请说。”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崔先生既然清楚清河崔氏现在面临的困境; 一直在等一个能够改变这个局面的时机; 那现在; 就是最好的机会。裴先生拒绝陛下之事闹得沸沸扬扬,陛下一时间面子上过不去,崔先生现在出仕,既能圆陛下的面子,让陛下念着先生以及崔氏的好; 同时也能趁机压过裴氏。
“反之,崔先生不出仕,任由裴氏壮大; 也许尚未等到下一个如此合适的机会; 清河崔氏第一世家之名就要拱手让人了。”
崔令纬脸上若隐若现的笑意逐渐收起来,李陵姮的话正好击中他内心担忧之处。崔氏就像是一艘外表华丽; 内里却开始衰败的大船; 拖得越久,衰败程度越重,能够“卖”出的价钱就越不好说。
从上一次魏昭来请他就可以看出; 魏昭其实并不是特别在意他这个天下第一名士。否则也不会在他第一次拒绝薛央后,就不再派人来。
眼见崔令纬已经有了些迟疑,李陵姮立刻趁热打铁; 再接再厉说道:“崔先生若是愿意出仕; 我可以说服陛下亲自前来请先生出山。”
李陵姮的话; 可以说打消了崔令纬一半的顾虑,剩下的那一半,就是魏昭愿意给他一个什么样的官职,他若是当真入朝为官,这个肯定还需要和魏昭好好谈。
“不知崔先生意下如何?”
崔令纬抬眼,看着执晚辈礼,态度谦和平缓的李陵姮,忽然笑起来,“前朝卢三娘能言善辩,半苇堂中一场清谈,时至今日仍令后人神往。我看四娘子比之卢三娘,也是丝毫不差。”
李陵姮心中一阵大喜,但她面上却保持着沉稳,朝崔令纬告辞道:“承蒙先生看得起。打扰先生垂钓许久,还请先生见谅。我该去向关夫人请辞了。”
“四娘子请。”
李陵姮朝崔令纬行礼告辞,转身之后,她顿时控制不住地翘起嘴角,眼睛亮得惊人。崔令纬同意了!前朝卢三娘在半苇堂中设青布幔与诸多文人谈议,旁征博引,有理有据,赢过在场数十名大名鼎鼎的清谈文士。崔令纬既将她比作卢三娘,又提到半苇堂,那就是指自己这番话成功说服了他。
而她提出告辞,崔令纬没有阻止,更让她确定自己的猜测。
李陵姮带着穆元颖告辞后没多久,崔令纬也收起鱼竿回了正院。
正院里,关夫人正拿着李陵姮送的那盒香料,闭眼细细闻着。听到走进来的脚步声,她睁眼一看。
“怎么不去钓鱼了?”
崔令纬走到关夫人身后,娴熟地替她捏起肩膀,同时问道:“不钓了。你刚刚怎么把皇后打发过来找我了?”
关夫人用指甲在木盒里挑了点儿香料,伸到崔令纬鼻子下,“好闻吗?”
“好闻。皇后送你的?”
“当然,她把沉榆香送我了,我也只能让她去找你了。反正你也不会同意。”关夫人斜睨了他一眼,声音里带着对夫婿的信赖。
崔令纬没有说话,只是脸上露出几分苦笑。关夫人见状,眉眼间露出惊讶之色,“不会吧。你竟然被她说动了?!”
见崔令纬点了点头,没有反驳,关夫人忍不住感叹:“皇后比我想的还要厉害。”
另一边,马车上,穆元颖看着李陵姮脸上下意识流露的笑意,忍不住问道:“你成功了?”话虽如此,她却是不信的,崔先生有多难劝,她最清楚不过了,李陵姮怎么可能成功。
然而,李陵姮点点头,朝穆元颖感激道:“这次多亏了你帮忙。以后若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没想到李陵姮居然真的说动了岷隐先生,做到了自己做不到的事,穆元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扭头看着窗外,不肯再搭理李陵姮。
面对穆元颖突如其来的脾气,李陵姮没怎么生气,反倒有有些好笑。她怎么都想不到,穆元颖居然还有这样一面。
马车渐渐慢下来。俞期将马车停在离裴府不远的大树下。
李陵姮朝着穆元颖开口:“好了,到了,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告诉我。”
穆元颖瞥了李陵姮一眼,冷淡地嗯了一声,自顾自下了马车。
李陵姮刚想吩咐车夫离开,就听到外面传来吵闹声。她皱了眉,掀开帘子。裴府门口停着一辆牛车,站着好几个人,有裴景思、穆元颖,还有一个样貌温婉的年轻小娘子,手里抱着个大约两三岁的孩子。
穆元颖似乎和裴景思吵了起来。这次的事,多亏穆元颖帮忙,李陵姮对穆元颖心怀感激,见状,就想下马车。
马车外,俞期急得背后出冷汗,皇后见一见裴夫人还好,这要是连裴大人都见到了,陛下铁定要发怒。他急忙劝阻李陵姮,把事揽在自己身上,只说自己这就去看看是怎么回事,绝不让裴夫人受委屈。
说完,俞期就朝着裴府门口走过去。
隔得太远,李陵姮听不清那边到底在说些什么,只能看到穆元颖神情激动地指着那个小妾和小妾怀中的孩子。顺着她指的方向,李陵姮也将目光投向那个小妾。
李陵姮只看了小妾一眼,就移开目光看向她怀中的孩子。
这一看,李陵姮心里微微有些惊讶,因为孩子眼睛特别小,和裴景思一点都不像。她转而去看抱着孩子的娘亲,发现那小妾也生着一双大眼。
虽然和父母眼睛都不像,但李陵姮并未多想,只在裴景思带着小妾孩子进府,穆元颖过来向她道谢的时候,稍微提了一句。
李陵姮出宫时太阳还高高悬挂在天空中,回宫的时候,却已经金乌西坠。
她想起出宫前魏昭特地叮嘱她让她一个时辰内回来,一心只想立刻回到和宁殿,偏偏马车还在宫门口停了停。
“怎么回事?”李陵姮朝外边的俞期问道。
俞期的声音隔着马车传进来,“殿下放心,无事。”
“那就快点回和宁殿。”
马车稳稳当当地动起来,朝着和宁殿驶去。李陵姮嫌马车速度太慢,吩咐了一声车夫,让快一点。
但马车速度一点都没变,还是慢慢悠悠的。
“俞期!”李陵姮皱了眉,朝外面喊了一声。
俞期没有回话,一个低沉的男声却在马车外响起,“殿下,车速太快,您坐着不舒服。”
李陵姮不喜欢底下人自作主张,她刚想呵斥,突然发现刚才听到的声音有一丝丝的熟悉。李陵姮想了想,眉眼忽然间亮起来,她直接推开车门,果然看到原本马车夫坐的地方,换成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二郎?!”李陵姮惊喜地叫起来。
魏昭回头朝李陵姮一笑,眼中仿佛藏了落日的余晖,面容英俊沉稳。
“阿姮,去里面坐好。”魏昭不再故意压低声音,朝着李陵姮柔声嘱咐。
完全没想到魏昭会来宫门口接自己,也没想到他会不声不响地替换了车夫为自己赶车,李陵姮心里的高兴像是要满出来一样。她只犹豫了一刹,不仅没有坐回车厢里,反倒主动从里面钻出来,坐到魏昭身旁。
时下三月初,晚间太阳落山,夜风吹着,还有几分冷意。魏昭一手握住缰绳,一手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短暂地松了松缰绳,替李陵姮披上披风。
魏昭身量极高,他的披风披在李陵姮身上,顿时将她整个人都裹在了里面,领口的那一圈紫貂毛,将她大半张脸都埋住了。
李陵姮把脸从披风里伸出来,想要把披风披回到魏昭身上,“车厢里有披风,我让五枝给我拿。你别冻着了。”
魏昭阻止她,单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我不冷。”披风本来就是给她准备的。他喜欢看李陵姮穿着自己披风的样子。
李陵姮不信,硬是把他的手扒拉下来,抖了抖紫貂披风,想要将它给魏昭披上。
魏昭心里无奈,只能任她替自己披上披风。他刚想开口让五枝给李陵姮拿件披风出来,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阿姮,你过来。”
李陵姮靠近了魏昭一些,脸上神情有些疑惑。不等她问明白,整个人瞬间腾了空。等再次落下来时,李陵姮发现自己居然坐进了魏昭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