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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饭香烟火香吹得到处都是,这里仿佛就是一个世外桃源,京城的喧嚣与混乱和这里就是两个世界。
安怡一路走进去,看到自家大门敞开着,看门的老苍头正弯着腰扫着地,每一下都扫得极其认真,有两个仆妇正拎了水冲洗台阶和门前的青石砖地,嘴里念念有词,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幸福笑容。
这是她的家,里面有关怀她盼望她平安归来的家人,不管外面的风雨有多大,不管过去的这一日一夜死了多少人,有多少熟悉的面孔从此后再看不见,这里都是她的家,她的家人一切安好。
“这不是姑娘吗?”两个仆妇率先发现了安怡,兴冲冲地扔了水桶围上来,笑容里有发自内心的喜悦:“姑娘怎么回来了也不进去,反倒站在门前发呆?老太太方才还问起您呢,老爷说您没事儿,太太总不相信。我们就说,姑娘您心善积德,菩萨一准儿会保佑您平平安安的……这不,才说着,您就回来了。”
“是啊,菩萨保佑。”安怡转头去邀请赵春等人入内喝茶歇息用饭,赵春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因为知道他们都有公务在身,安怡也没多留他们,道了谢送走人就跟着仆妇往里走:“昨夜有没有叛贼杀到这里头来?”
正文 第377章 家人
(第四更)
仆妇兴奋地道:“没有,您进宫后的下半夜,老太太他们就被放了出来,看守的士兵们也跟着走了。我们听隔壁说有叛贼在攻打皇城,那一带好多人家都遭了秧,正害怕着呢,崔总管突然带着人来了,接着又来了一队士兵,领头的说要见咱们家老太太。当时都吓坏了,以为又出什么事儿了,结果竟是来保护咱们的。也算是好,叛贼没顾上咱们这边,一整夜都过得极安稳。”
看到闻讯迎出来的安保良等人,安怡心里的阴霾便散去了一半。安愉哭得两只眼睛都肿了,就像挂着两只小桃子,看到安怡就一头冲过来撞在她怀里,紧紧搂住她哽咽道:“大姐姐。”
“你回来了。”安保良瘦成了一把骨头,由薛氏扶着站在院门前,感慨万千地看着安怡,嘴唇嚅动着想说点什么,终究化作一声轻叹,“回来了就好。”
不过年余,他的两鬓与胡须已经尽都斑白,肤色发黑,眉间的皱纹却都尽数打开,眼睛里闪着踌躇满志的光芒,整个人看上去意气风发。又是一个求仁得仁的,安怡朝他点点头:“我回来了。您还好?”
年余未见,安保良觉得女儿离自己印象中的那个女孩子又远了一大截,旁人家的孩子见着了死里逃生的父母亲,第一件事是先行礼问安,再饱含深情的痛哭一场,哭完了就大家都自在亲近了许多。偏安怡这样远远地看着他,很平常地点点头,再回答一句:“我回来了,您还好?”
安保良有些不太舒服,仿佛女儿已经不是他的了一般。可是看到依偎在安怡怀里满怀喜悦的安愉,看到安怡漂亮挺拔如白杨一样的身影,再看看身旁一脸满足笑容的薛氏,以及拄着拐杖慢吞吞从后头赶上来的老母亲,他突然就觉得值了。多年来苦苦追求的,这段日子以来的担惊受怕和生死考验,都值了,为的不就是有这么一天,一家子人扬眉吐气、衣食不缺、平安如意么?
女儿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也不是这么一天两天,如果她没有自己的主意,她也不能在自己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护住一家子人,并随时给他提供支持帮助。他的女儿就是这个样子,这样就挺好的,何必强求不知足?
想到这里,安保良就朝安怡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很好,你还好?”
安怡注意到他的态度转变,也跟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也很好。”如今的情形已经和从前不同,她是不想安保良回来就端起一家之主的架子管着她,不许她这样,不许她那样,又或是横加干涉,管些不该管的事儿,不然一准儿要伤感情。就算是个便宜爹,欢欢喜喜的也比彼此看不顺眼强。
“快别站在这里嗦了,进去吃饭说话睡觉!”安老太由黄鹂扶着走过来,先将安怡细细打量了一回,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很好,我们家是有后福的。”
薛氏又满足而欣喜地流下了眼泪,突然看到安怡背上的血迹,就又惊慌失措地叫起来:“你这是怎么啦?”
安怡轻描淡写地道:“不小心刮破了衣裳,弄破了皮。我先去洗洗。”
薛氏不信,非得要追上去看个究竟,又要追问为什么会刮破了衣裳破了皮,安保良看出了些端倪,喝道:“孩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怎地经了这么多事一点长进都没有?”
薛氏顿时委屈不已,却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兰嫂和欣欣两人含着泪将安怡簇拥着进了房,再伺候女王似地将她从头伺候到脚,安怡舒服得直叹气:“早就想回家,只是太后娘娘没发话,不敢说走。”说话间兰嫂已经替她解开上衣,便问道:“还流血吗?伤口有多深?可干净?”
兰嫂认出这是剑伤,知道事情一定比安怡自己所说的更严重,便有些不太确定地道:“血是没流了,现在就是些淡血水浸出来,伤口也不算深,只是好像有点肿……不然,去请个跌打大夫来瞧瞧?”
黄昭总不至于在剑上下毒,不然干脆利落地一剑杀了她岂不是更干净,安怡道:“这会儿外头戒严,哪里去找大夫?伤口不发黑吧?”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便指挥兰嫂:“清洗干净,上金疮药,包一下也就好了。”
兰嫂无奈,只好应安怡的要求一边给她清洗包扎,一边道:“崔总管带着我们清点了一下家里的财物,许多值钱的摆设已经不见了,家具也有毁坏得严重的,什么都要换,您的药室里凡是制出来的药全都被拿光了,就连小公子写字用的笔墨纸张也没剩多少。”
意料之中的事情,所谓兵匪一家,顾大雄再是凶悍不为难他们,也只局限于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哪能把底下人的手全部捆起来?一点好处都不给底下人,什么人乐意听他的?幸亏早有准备,真正值钱的古董字画金银都在事先交给崔如卿带走藏起来了,所以就算重新置办一份家业也不是什么难事。安怡道:“崔如卿呢?家里的仆从还剩几个?跑了的有几个?死了伤了的又有几个?全都记录下来了么?”
兰嫂道:“崔总管全都记下来了,说您回来后一准儿要抚恤的。他正带着人在收拾被烧毁了的那个院子,说不得吃了饭就会找您禀报。”
一个好的总管可以省却许多麻烦,安怡再次想起祖父和生母来,小一辈的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就接受了长辈的惠泽或是牵连。至今她还在因为祖父救下崔如卿的善举而受惠泽,却也因为生母而备受痛苦煎熬。
欣欣给她绞头发,大着胆子道:“姑娘在想什么呢?”
安怡一笑,柔声道:“我在想,以后要对你们更好一点。”说不准什么时候后人就沾光了。
欣欣可爱地皱皱鼻子:“婢子做错事儿的时候您少骂两句就很好啦。”
“不知足的丫头,顿顿有肉吃,从没被动过一手指,你还要怎么样?”兰嫂取了一套半旧衣裙过来给安怡换,很是难过不舍地道:“姑娘前些日子从白老三那里取回来的衣裙全都丢了。就连什么时候不见的都不知道。”
正文 第378章 家常
(第五更)
她的复仇之路走得比她想象的更加顺利,因此那些作为道具的漂亮裙子也就没多大的作用了,丢了就丢了吧。安怡虽然有点可惜,却也不是太过在意:“过两日城里太平了再让崔总管私底下找一找,若是找到就一把火烧了,落在旁人手里不像话。找不到也就算了,反正上面也没留着我的铭记。”
“是。”兰嫂伺候着安怡换好衣裙,欢欢喜喜地簇拥着她往前头去用饭。
用过晚饭,见薛氏有要拉着安怡嘘寒问暖,从头关心到脚的趋势,安保良索性起身道:“你随我来书房叙话。”
安怡忙上前扶着他,父女一起去了书房。这间书房是前房主用过的,安怡搬进来后特别留给了安保良,里头的陈设是真不错,奈何这会儿已经只剩下几个空荡荡的柜子和书架,桌上倒是铺陈得有纸笔,却也不是什么好货。
能被拿走的都被拿走了,安怡四处看着,心中难免有些感慨:“爹,圣上有没有说怎么补偿咱们家?咱们置办这么一副家当可不容易。”
安保良意气风发地道:“钱财乃身外之物,咱们全家能平安团聚就什么都比不上。”
安怡想起他大手大脚的老毛病,怕他这回骤然富贵起来便飘飘然不知所以然,就故意道:“咱们全家能平安团聚固然是最好的,但没有钱财也是寸步难行啊。您回不去昌黎了,一准儿要任新职,什么不需要打点?这京里走一步都是钱那!咱们家被拿光了,过日子都成问题,更别说您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都该走走亲戚,拜一拜上官!还有底下人,你总该请他们吃顿饭吧?伸手就是钱,您有打算吗?”
安保良的眉头就又愁苦地皱了起来,虽然知道女儿很能挣钱,但当爹的不能总伸手问她要钱吧。何况听谢满棠的意思,女儿将来是前程远大的,总得存点嫁妆才好。
“若是爹爹没有打算也不要紧,我入京后也算是认识了些人,先借一点来应急也是可以的。”安怡先给他敲过了警钟,才和他说起正事:“肖老先生呢?”
安保良道:“他身上有些不好,和你师父她们在一处呢。谢大人的意思是,等过些日子京里肃清逆贼同党,太平了再去把人接过来。”又细细问起安怡宫中情形和她如何受的伤,安怡毫不隐瞒地说了,只将其中一些不能对外宣布的隐秘略过。
“真是万幸黄昭还算是良心未泯,没有为难你。”安保良有些失神:“这么说,以后莫贵妃就是后宫第一人了?可惜了六殿下,只差一步就能与皇后娘娘做了母子。”
安怡皱眉道:“爹爹说的这话有差,难道说六殿下现在就不是皇后娘娘的儿子了?这京中不比昌黎,如今多少双眼睛关注着您,您更要谨言慎行才是,别忘了从前咱们是怎么去的昌黎。”
安保良惊觉失言,暗自告诫自己一定要谨言慎行,别将这出生入死好不容易搏来的幸福日子给作没了。见安怡脸色不好看,便出主意道:“既然宫里头乱着,你从前又得罪过莫贵妃,不如趁这个机会告病,在家里歇一段日子,养一养。”
安怡也的确是心力交瘁了,便道:“就依爹爹所言,我们一家人许久未曾团聚,正该趁机好生聚几日。”
待从书房里出来,崔如卿果然立在外头等着了,安怡见安保良满怀疑虑地将崔如卿打量了又打量,便故意道:“爹爹正好闲着,也随女儿听一听家事?”
安保良自来不擅长家务,更不擅长算账,要不然也不能把日子过成那样子。闻言赶紧拒绝:“你自来做惯了的,比我更知道,我就不插手了。”
安怡如愿以偿地顺利打发走安保良,先就感激地给崔如卿行了个礼:“多谢先生深夜驰援,不然家里可要乱了套。”她和崔如卿的协议只限于替“安九”复仇,并不包括帮她保护安家人,但崔如卿却在局势还未明朗之际就率先领了人过来看护家宅,当真难得。
“武师是姑娘之前挑选的,也是姑娘花钱养着的。让他们过来看家护院是理所当然的。”崔如卿侧身躲开,摆手道:“其他也不完全是我的功劳。我才听说城里乱了起来,就要带着人过来瞧,谁想外头已经戒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