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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话,苏权没法反驳。
那边大人已经开始清算乔氏指使凶手:“犯妇乔氏,张氏达芸和你儿子来往。你怪她勾引你儿子,毁你儿子名声,指使下张村的周成杀了她。你身边的两个替你传话的人已经招供,就是你亲口指使,你认是不认?”
乔氏不想认也不敢认。
这一认罪,她这辈子别说出去重新做回苏夫人,人活着都已经是走了大运。
“我不认。”乔氏看向边上半身鲜血的李婆子和桂儿,经过一夜,她们二人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呈暗黑色,“大人严刑逼供,屈打成招。民妇没有做过这些事,是下人受不住刑胡乱攀咬,民妇不认!”
官员最不喜的就是这种死不承认的犯人,明明已经罪证确凿,可她就是不肯画押。不画押,是不能定罪的。
上首的大人面色严肃:“犯妇乔氏,苦主张氏达芸和你身边两个下人都指认于你,你若没有有力的证据证明自己清白,就赶紧画押认罪,还能从轻发落。若是不认,休怪我用刑!”
公堂之上一片肃穆,大人声音严厉,不是谁都扛得住这种压力的,听到用刑,乔氏放在身侧的手颤了颤,有些刑法,用了之后是一辈子都养不好了的。再有,对于罪大恶极的犯人,有些不认罪的,还会被各种刑法活活折磨死。如此,也说不上认不认罪了。
事实嘛,反正人都死了,人死罪消。
下意识的,乔氏看向角落中的苏帷,先对上的却是苏允嫣的目光,那目光平平无奇,却无端端让人觉得讥讽,仿佛在嘲笑她如戏一般的人生。
乔氏看向床板上的男人,眼神哀求。
却见那男人平淡地看着她,仿佛她只是个陌生人。看她出事,却不愿伸手搭上一把。或许会在她死后叹上一句。乔氏声音艰涩:“我是冤枉的 ,你不救我吗?”
苏帷则看向上首大人,义正言辞:“草民枕边人如此恶毒 ,草民在今日之前都不知。不过,草民相信大人公正无私,定不会冤枉了她。无论最后结果如何,草民都认。”
又看向乔氏:“你我夫妻多年,我对你的心意相信你都明白,我只能说,无论如何,你都是苏府夫人。”
在他看来,承认一个杀人凶手是苏府夫人,已经是他能给乔氏的最后荣光。如果他真的绝情,此时就该斥责于她,以她恶毒为由,扔下一封休书,从此一刀两断。才是对苏府最好。
苏帷自认为已经仁至义尽,乔氏听到他这几乎是判定了她命运的话,哪里接受得了?
她一脸的不可置信:“你不救我?”
苏帷比她还要惊讶:“你指使下人杀人,罪证确凿,我怎么救你?就算我以身替你顶罪,律法也不允许,大人也不会答应……”
乔氏的心直直往下沉,眼中神色变幻,失望,不满 ,憎恨,种种情绪一一流过。
已经耽搁太久 ,公堂外围观众人议论纷纷。以免让人说贵人与公堂上有特权,上首大人捏住一只竹签:“之前你说想要见夫君才肯认罪,现在人已在此,你却还是不肯画押,既然如此……”他将手中竹签丢下:“先杖二十!”
乔氏身子颤抖起来,当朝的杖刑虽然不如前朝那般需除去裤子,可二十大板打下去,她肯定得丢半条命。狱中缺医少药。儿子指望不上,苏帷又如此绝情。乔家那边如今因为追回嫁妆的事也恨上了她,她在心里扒拉了一遍,想不出谁会给她送药。没有人送药……她会死的!
可若是认了罪,她大抵也会死。被逼迫到如此地步,她一时心乱如麻,眼神下意识地看向苏帷。却见他躺在门板上,已经闭上了眼。别说求情,竟是连看,都不想看她了。
乔氏心底怨恨难平,这个男人高高在上,想对谁好就对谁好,想抽身立即就能抽身,这么多年感情。他却仿佛丝毫不放在心上,连试图救她都不肯。既然如此 ,也别怪她心狠!
乔氏深深磕下头去:“大人,民妇认罪。只是,民妇还有话说。”
她抬起头,看向苏帷。
苏帷听到她认罪,心里一松。又听到她后面一句,不知怎地有些不安。睁开眼睛,就对上了乔氏满是恶意的眼,她一字一句道:“十多年前,民妇只是苏帷养的外室,那时他已有了门当户对的妻子,民妇之所以能做正房,是因为苏帷他……蓄谋杀了发妻!”
苏允嫣有些惊讶,万万没想到乔氏居然会自曝自己杀人的事。
在苏帷杀人的目光中,乔氏再次磕头:“当年的事,民妇也有罪。那时民妇和苏帷两情相悦,明明我才是他最爱的女人,却不能做正室。苏帷也想要让我名正言顺。那时候我起了歹心,得知夫人的弟弟有事和友人去了外地却没来得及告知家人。便让人去告知当时已经快要临盆的夫人她娘家弟弟出了事,引她去了偏僻地方。本意是想折腾她一场让她受一场罪,却不妨夫人的马车惊了马,当即动了胎气难产,只生下一个孩子就难产而亡。”
重提当年事,上首大人沉默听着,面色肃然。
外头围观众人议论纷纷,当初苏夫人出去后一尸两命,没多久乔氏就进了门,这事谁人不知?
那时候确实有人怀疑过是他们俩害死了原配,但也只是怀疑而已。沈家那边都找不着证据,外人就更不会来操这份闲心了,最多就是心里嘀咕几句。
可没想到,当年的事乔氏还真的插了手。并且,听她这话里话外,似乎还有别人害了沈氏。
乔氏再次磕头:“那次之后,民妇虽然如愿做了苏夫人,却一直夜不能寐,每每想起,就对沈姐姐满是歉意。我真的只是想折腾她,没想要她的命!这些年来,梦中给她道了无数次歉,却还是心里难安。直到前不久,民妇才得知,沈姐姐之所以会惊马,是这个男人出手,他让人给沈姐姐的马儿喂了能让马儿发疯的药!”
众人一片哗然。
杀死发妻给心上人腾位置,简直丧心病狂!
苏帷眼神一厉,出声道:“大人,这个女人眼看自己不能脱罪。怨恨我没有出手救她,这才胡乱攀咬,我如何会做这样恶毒的事?书慧是个好女子,我在外养外室已经愧对于她,更不可能出手害她,还请大人明察。”
他其实不太慌,十几年前的事取证艰难。当年沈家就私底下查了许久,那时候要是找着证据,肯定早就来衙门替沈书慧讨公道了。十几年前都找不到的证据,搁在十几年的现在,更加不可能找到。
乔氏看到他忙不迭撇清,甚至还说她恶毒,眼神里满是得意,神情癫狂:“那个下药的人,我找着了。而且当初你亲口给苏毓承认过,当时我和苏毓还有丫鬟们都在,她们都可作证!”
苏允嫣眨眨眼,心下一喜。
之前她确实想过报官,可惜找不着证据,只剩下那个下药的伙计,就算他肯作证,这证据也不够。但如今有乔氏反水背叛,亲口作证,苏帷想要逃脱都不能。
苏允嫣之前费尽心思挑拨这对夫妻,为的就是今日。毕竟,也只有他们夫妻反目翻这些旧账,沈书慧的死才可能大白于天下。
真到了这一刻,她还有些不真实。
上首大人愈发严肃,当即下令将知情人传来。
半个时辰后,连同乔氏在内,前后足有六个人指认苏帷。
到了这时候,如果苏帷证明不了自己清白,又不肯认罪,就会被用刑。
苏帷眼睛恨得通红,他不想认罪,可此刻的他哪里还受得住刑?
苏允嫣上前跪下:“之前父亲确实当我面承认过他动了手,可我没有证据,律法严谨,不能只凭我一面之词就给他定罪,如今夫人亲口指认。他们谁都不冤枉,只我母亲最冤。求大人为我母亲申冤。”
上首大人翻看了师爷送上的各人的供词,最后看向苏帷:“你认不认罪?”
苏帷哑口无言。好半晌,才不甘不愿道:“我承认往她的马儿的马料中加了药,可她不是因此而亡,她会死是因为难产……不能算是我错。”
大人一挥手,师爷立刻送上供词。大人沉声道:“本官会按律法处置,不是你的罪,本官不会误判,是你的罪,你也跑不了。”
苏帷颓然地按了指印,最后看了一眼苏允嫣,道:“我对不起你,你恨我是应该的。”
当着外人的面,除非她愿意原谅他,要不然说什么都不对。苏允嫣默不作声。
很快,大人开始判决:张达芸亲手用石头杀人,念在其是为求自保,判监三十年。齐氏故意阻拦衙差,企图做伪证,判监三年。乔氏一个外室谋害主母,后来又指使下人杀人,害得周成惨死,罪无可恕,判秋后问斩。苏帷间接害死发妻,手段太过狠辣,毫无人伦,判监四十年。其余卷入的众人多多少少都被判了刑,譬如那个给沈书慧的马儿投毒的随从,念在其是从犯,判了十年。
每判一个犯人,外头围观众人就叫一句好,把苏帷等人拖下去时,还有人冲他们吐口水。
苏帷虽然是四十年,可他如今身上伤重,得精心养着,狱中缺医少药,能不能活过今年,且两说呢。
走出衙门时,苏允嫣板着脸,外人一看,还以为她不高兴。也是,这种事情搁谁身上高兴得起来?
临上马车,苏允嫣余光看到颓然地走道都跌跌撞撞的周母,想起的却是上辈子周母对着张达鱼的刻薄。只一眼,她就收回了视线。
还有个失魂落魄的,就是苏权。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一般 ,出门时还需要人扶着。
于他来说,父母亲同一日入狱不算什么,被母亲和自以为要好好照顾的女人同时背叛,才是让他最难以接受的。
回府后,苏允嫣先去了老太太的院子里,还没进门,就听到了老太太颤声问底下人家中今日发生的事。距离判决已经一个时辰,丫鬟早已经知道了苏帷和乔氏的判决,这俩都是不能回来了的。苏家以后……只能靠苏权了。
丫鬟哪里敢说?
眼看着老太太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要是受不住打击直接没了……她岂不是成了罪人?
可老太太却一定要知道,眼看着就急得喘不过气,丫鬟也害怕颤声将事情说了:“夫人她找人杀害张姑娘,还有十几年前,大夫人的死也被查出,夫人亲口指认大爷也出了手,所以……所以……都回不来了。”
老太太捂着胸口,一脸难受,苏允嫣掀开帘子:“祖母,别着急,身子要紧!”
老太太颤抖着手指指着她:“是不是你?”
苏允嫣沉默,事情会弄到今日这种地步,确实和她有关,或者说,是她一步步算计。
她并不后悔。
如果再来一次,她还是会如此。
老太太晕了过去。
那日之后,老太太一日日虚弱下去。
苏思急得不行,抽空找老太太跪求,然后,她的婚期定下,就在几日后。
吴家那边,在苏帷出事之后,其实不太乐意这门婚事。可吴常珉是读书人,也不好退亲,便干脆把人娶进门。
至于以后过得好不好,就看苏思自己的造化了。
方家那边也试图上门提亲,只是老太太都拒绝了。她看着苏允嫣的目光,一日日冷了下来。
终于,半个月后,老太太到了弥留之际,对着守在床前的苏允嫣,道:“要是你守孝三年,方家会不会退亲?”
看得出来,老太太对她心情复杂得很,既不想她过得好,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