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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的、臭的、腥的、辣的、苦的、咸的……
混杂为一团,调成浓稠的一大锅,扑向万俟林木。
好像沼泽的臭气,带着一股潮湿,毫不客气的糊在万俟林木脸上。
曹文局促的站在沙发前面,一言不发,消极抵抗。
舅妈戳着他的肩膀:“喂,说话啊!你哑巴了么?你妈妈也不这样儿啊,都是你那个人渣爹!”
舅舅说:“是啊,我妹出嫁之前,我就告诉她了,曹元正不是什么好人,非不听!”
“我妹妹为了你父亲这样的人渣,受了多少苦!?凭什么不让我们分家产。”
“我必须替我妹讨回一个公道!”
舅舅使劲戳着曹文的肩膀,轱辘——
有什么东西从曹文的口袋里,滚了出来。
啪!
掉在茶几旁边。
腕表。
“嗬——!!”
亲戚们本没当好东西,毕竟是从曹文口袋里滚出来的。
低头一看……
齐刷刷的倒抽了一口冷气,好像在拍设计好,有台本的综艺节目,所有“嘉宾”表情夸张,名画呐喊一般,捂着自己的脸,长大了0型的嘴。
“手表!!”
曹文的舅妈高喊一声,声音尖锐,穿透力十足。
“百达翡丽的手表!”
“限量款!这块有钱都买不到!”
“这不是罗先生的手表吗?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小偷!他是小偷!”
撞到茶几桌角的,是一块表盘蓝色星辰的手表,看一眼就知道价值不菲。
曹文的舅妈吃早饭之前,在湖边“丢过”卡西欧的手表,所以对手表非常敏感,而且她一向喜欢这种奢侈品,特别有研究,这时候一下就爆炸了。
万俟林木要去洗手间,听到他们的议论声,低下头去,隐隐约约看到一块手表躺在地上,但不是很真切。
罗参就跟在后面。
万俟林木回头:“你丢手表了么?”
罗参撩起袖口,那块蓝色星辰的手表就静静的佩戴在罗参的腕间。
衬托着罗参性感的腕骨,充斥着成熟男性的魅力。
“哦……”万俟林木感叹了一声:“真的一模一样。”
罗参没有丢手表,楼下的地上却躺着一块一模一样的手表。
原来是“撞车”了。
“我……我……我没有……”
曹文摆着手,手足无措,断断续续。
仿佛又被古早味小言剧的女主附身了,解释的时候根本无法说一句完整话。
“我……我真的没有……”
“不是……不是,我没偷,没有……”
——小偷!
——果然是小偷!他爸是人渣,他是小偷!
——哇天呢,真是刷新三观!
曹文一脸要哭出来的懦弱模样,被推搡了好几下,摔在地上,虽然像极了古早味里的小言女主。
但普遍的生活情况下,是不会有又帅又富的男主前来解围的。
曹文狼狈的在地上爬了几下,抓起那块“撞车”的百达翡丽腕表,闷头冲向别墅大门。
“别跑!”
“他要跑了!”
“快报警!”
“报什么警,大雪封路,警车也来不了啊!”
“肯定是心虚了!”
嘭!
别墅大门狠狠撞开,曹文像是一头发疯的斗牛,冲了出去。
呼啸的大雪喷涌滚入门内,大风打着转儿席卷雪花,吹得大门“砰砰砰”,不停乱响。
“喂!”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二楼飘下来。
亲戚们抬头去看。
原来是万俟林木趴在二楼的楼梯口。
他的眼睛不小,却总有些慵懒,好像不想费力睁开。
内勾外翘的丹凤眼,让万俟林木看起来傲慢又冷艳,垂下眼皮来,睥睨沼泽中的众生。
万俟林木“喂”了一声,突然抓起罗参的手。
点了点罗参腕间的手表,说:“罗参的手表没有丢。”
冤枉人了?
曹文不是小偷?
大家错怪曹文了?
亲戚们短暂怔愣了一秒。
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尴尬,不好意思。
但更多的是被戳破之后的不甘,和责怪万俟林木多管闲事的恼羞成怒。
“你一个外人!”舅妈尖声说:“管什么闲事儿?”
“这是我们自己的事儿,你别瞎管!”
“嗤——”
万俟林木冷笑一声,懒洋洋的说:“我也懒得管。”
插着兜,万俟林木悠闲的吹着口哨,进了洗手间,没一会儿又走出来,清闲的往客房回去。
万俟林木路过曹文的房间,突然顿了一下脚步。
“怎么了?”罗参停下来等他。
万俟林木淡淡的说:“没什么?”
曹文的卧室里,传来一股特别的气味。
不同于楼下亲戚们的恶臭,这股气味儿带着一丝迷茫,好像冬日早晨的迷雾。
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味道清淡,从曹文卧室的门缝中隐隐泄露出来,却异常真实,令万俟林木忽略不了。
不管是迷茫,还是别的,万俟林木不想多管闲事,收回目光,进了客房。
罗参站在客房门口,没有跟进来:“老板,我再去一趟洗手间。”
刚刚从洗手间回来。
万俟林木快速上下打量罗参,这回眼神并不挑剔,却异常的精明,在罗参的重点位置上停顿了不到一秒。
难得万俟林木有些犹豫:“你不会是……”前列腺炎吧?
罗参立刻否认:“不是。”
万俟林木更加犹豫了:“那你不会……”有什么隐疾吧?
罗参再次否定:“不会,不是,没有。”
万俟林木:“……”否认三连,看来……
罗参第三次开口,有些哭笑不得:“老板,不管你现在脑补什么,请不要再想了,都不是。”
万俟林木难得有些恻隐之心,罗参眼睛看不见,是个盲人,如果再有这方面的隐疾,的确算是可怜了,不想被别人发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万俟林木“体贴”的点点头:“你快去吧,别憋着。”
想了想,又嘱咐说:“上厕所的时候尽量放松点,或许会……流畅一些。”
罗参:“……”
嘭!
不等万俟林木继续脑补,罗参已经果断的出了客房,一关门,绝然的阻断了万俟林木超凡脱俗的想象力……
万俟林木看着紧闭的房门,像模像样“唉”了一声。
“果然……”万俟林木说:“人无完人。”
罗参站在客房外面,隔着门板,因为听力敏锐,清清楚楚的听到万俟林木的“感叹”。
无奈的摇摇头。
罗参收起温柔的笑容,慢慢抬起浅淡的眼眸,“注视”着不远处曹文的卧室大门。
紧闭的卧室大门。
一步步走过去,脚步很轻。
罗参站在门外,抬手准确的握住了门把。
咔——
嚓——
轻轻一拧。
吱呀——
罗参骨节分明的大手,推住房门,稍稍用力。
卧室敞开,一览无余……
呼呼呼——
整间卧室空荡荡的,窗户大敞,与开着的门形成了穿堂风,不停的呼啸肆虐着,窗帘被冬风与大雪,无情的兜起,又狠狠的砸下,来回反复。
空无一人。
罗参侧耳倾听,眯了眯眼睛……
客房内。
万俟林木感叹着人无完人,准备继续自己的回笼觉。
他站在镜子前,脱下外套,扔在一边,嘴里“嘶”了一声。
“好冷……”
嗖——
一阵凉风。
分明关着窗户,却有一阵穿堂风钻了进来。
万俟林木慢慢抬起头来,看向镜子。
镜子里,除了万俟林木的身影,他的背后,紧紧的,还贴着一个人……
脸色苍白,神经兮兮,眼神不断的乱瞟,活脱脱一个神经病患者。
——曹元斫。
镜子里突然出现一个不属于自己的镜像,一般人可能会吓得尖叫起来。
万俟林木却一脸木然,淡定的退开两步,与曹元斫拉开安全距离。
曹元斫站在原地,眼神神经质的撩起来,斜斜的盯着万俟林木。
缓慢的招了招手。
“呵——”
万俟林木冷笑,不屑一顾。
噌——
拉开一张椅子,抱臂坐下来。
这是他通常拒绝人的小动作。
翘起腿,冷淡的说:“不好意思,我现在要睡回笼觉了,不管你有什么冤屈和急事,都不要来找我。”
“我不喜欢多管闲事,这就是我的原则。”
“去别的地方,快走。”
曹元斫没有动,还是朝着万俟林木招手,动作异常缓慢,以为自己在cosplay蜗牛?
万俟林木点点头,你招你的手,我睡我的觉。
反正万俟林木这二十一年,因为眼睛特殊,总是能看到奇怪的东西,曹元斫已经是死相好看的一类了。
曹元斫不招手了,却又缓慢的抬起手来,手里拿着两张红色的东西,伸向万俟林木。
万俟林木瞭了一眼。
懒散冷淡的眼神,噌——
瞬间明亮!
好像漆黑的房间突然开了灯。
曹元斫手中捏着两张红色的纸币,慢慢递给万俟林木。
咳!
万俟林木咳嗽了一声:“给钱就不一样了,虽然少了点,但是钱是不分高低贵贱的。”
万俟林木去接那两张红色纸币。
啪!
在他接触纸币的一刹那,后背突然被什么拍了一下。
凉飕飕。
万俟林木回头——
曹元斫?
又是一个曹元斫?
面前的曹元斫正在给他递纸币,背后的曹元斫拍着他的肩膀。
两个一模一样的曹元斫。
万俟林木前后看了看:“你们是……双胞胎?”
唰——
两个曹元斫,毫无征兆的瞬间消失。
化作一团黑雾。
“无所谓,”万俟林木说:“有钱就行。”
低头看了看手中两张红色纸币。
万俟林木:“……”
面额一样。
折痕一样。
钱号也一样!
就和两个曹元斫似的,从头到尾,一模一样。
吱呀——
罗参推门走进客房。
咯吱……
好像踩到了什么,罗参俯身将东西捡起来,摸索了一下。
两张纸币。
从大小和质感来说,应该是一百元的大钞。
笑着说:“老板,怎么把钱扔在地上,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万俟林木有气无力的撩着眼皮去看罗参。
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没头没尾的说:“你的眼睛看不见,是不是经常会被人找假钱?”
罗参:“……”
万俟林木好心的说:“你手上是两张一模一样,连钱号都一模一样的纸币。”
要么有一张是假钱。
要么两张都是假钱。
“啧,”万俟林木说:“这地方真是麻烦,等雪一停,咱们立刻就走,否则肯定会被麻烦缠上。”
罗参没有说话,回头“看”向门外,曹文的卧室方向,面上展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
或许……已经被麻烦缠上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一天都在下雪,天黑下来,天边反而泛着一层莹白。
雪,无休无止……
积雪已经掩盖了汽车,冰冻的湖面盖满积雪,与草坪连成一片。
万俟林木端了晚饭到楼上来吃,楼下的餐桌前,亲戚们仍旧喋喋不休,为了不属于自己的遗产尔虞我诈。
“晦气的大雪,怎么还不停?”
“都下了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