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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将主教任免权交还教皇后不久,就趁着教皇发动对新神教派的战争,将主教权力给架空了。而后面,宗教战争陷入僵持,卡佩尔家族和旧教皇对自由商业城市的经济依赖越来越重,协议便成了一纸空文,圣城也就没有干预过自由商业城市的选举。
这原本只是一件小事。
但圣特勒夫斯二世上任之后,将这批文件给翻了出来,以此为借口向自由商业城市执政厅发难。
对于自由商业城市来说,他们最引以为豪的,就是从教皇手中夺回了他们政治和精神上的自由。不论执政官们有再多理由,他们都越过了市民们最敏感的那条界线。然而事态之所以会发酵成这样,还是要归咎于罗兰女王的密探们,他们无孔不入,一面收集执政官们的动向,一面收买许多诗人和学者。
极具煽动性的小册子流传遍自由商业城市,等执政官们将目光从罗兰,从诸多大事上收回时,城市已经笼罩在躁动不安的气氛里了。
他们不得不面临出卖自由商业城市的指控,甚至连前段时间说服市民议会与雅格王国结盟,都被解读为“他们意图第二次将联盟主权出卖给雅格王国”。
这一点罗兰密探必须真心实意地感谢雅格国王约翰六世的贪婪,他对自由商业城市的垂涎和对图瓦公国一样,都不是一天两天的……这份贪婪野心,让罗兰密探的煽动工作变得格外顺利。
“为圣灵复活祝福。”
罗兰密探在喧哗中放飞了信鸽。
信鸽飞上天空,灰色的天幕堆积着铅色的云团,而广场上暴动的人群已经将市政厅团团围困。
有执政官冒险站到露台上,大声朝市民们解释。但市民以“核对账目”的声浪将他吼了回去。
执政官们不说话了。
——他们当然没有那个勇气核对账目。
他们自诩对联盟绝对忠诚,但他们也无法否认自己在过去时间里的贪婪。
如果不是成为执政官有利可图,谁会挤破脑袋成为执政官?他们为成功任选花了多少钱,自然要成倍成倍地从执政厅里讨要回来。忠诚与为自己赢得利益并不违背,不是吗?他们根本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够真正大公无私地为一个国家效力。
现在,这原本被默许的潜规则被远在天国之海另一侧的罗兰女王抽出,在特地的时间,变成了一把要命的刀。
………………………………
在自由商业城市淹没在钟声与喧哗里的时候,玫瑰海峡也沉浸在钟声和呼喊声中。
不过,这钟声与呼喊声所代表的含义与遥远的执政厅截然不同。
二月第三周的星期四是传统的宗教节庆圣灵节。在这一天,罗兰帝国各地都会举办大大小小的集市、庆典、游行和狂欢。在这一天,帝国严格的社会等级被容许短暂地打破,在狂欢节里,劳工们可以扮演贵族,而贵族则尽量地与民同乐,轻松愉快地忍受一切。'2'
对于玫瑰海峡的人们来说,今年的圣灵节则格外与众不同,因为今年的圣灵节帝国的女王将与他们一共渡过,而这也是女王在玫瑰海峡停留的最后一天。
女王待在玫瑰海峡的这段时间,人们能够在港口船坞、商业街、前往教堂的道路等地方见到女王的身影。
贵族们因叛变之夜和随后的海军改革胆战心惊,看到女王铁血冷酷的那一面,并对她畏惧不已的时候,港口人们看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另一面。她的容貌成为去年神迹最强有力的印证——除了神的宠儿,还有谁能如此完美无瑕?她举止优雅气质尊贵,却对任何请求她聆听建议的人不论身份年龄都温和可亲。王室法庭在她的主持下,所做的判决堪称三十年来司法公正的典范……
她赢得了整个港口人民真诚的爱戴。
女王的到来,替他们肃清了玫瑰海峡淤积多年的腐败和朽烂,将一个生机勃勃的,让人心怀希望的港口留给他们。
这是一份宝贵的礼物,作为回报,玫瑰海峡的人们也想在这个节日向他们的女王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作者有话要说: '1'克里斯托弗·希伯著。美第奇家族的兴衰'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7。
'2'丹·琼斯著。血夏'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9。
第71章 她即人间
圣灵节的钟声回荡在玫瑰海峡的上空; 一声接一声,涟漪般回荡。
或曲折或笔直,或宽阔或狭窄的街道在今天被各色彩旗装饰得格外明亮; 人们花了不少力气将路面清扫过。就连拥挤庞大的下城区都在今天焕然一些,广场上摆满了鲜花,建起了装饰繁多的剧台; 随处可见风琴手奏乐。
狂欢之日里; 随处可见装扮成各种历史角色的人们; 男士们大多将自己装扮成威风凛凛的将军; 又或者传说中的古英雄。在广场塔楼的一角,甚至能够看到不顾天寒,赤足披着草编斗篷,头上带着镀铜王冠假扮成古希律大帝的人,在他身边还有装扮成施洗约翰的修士和身披九彩衣的“莎乐美”。在今天,装扮华丽夸张的多是平民,他们享受着这一年里,仅有的可以放纵的时间。
“他们看起来真高兴。”
女王乘坐着称得上朴素的敞篷车抵达广场,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微微弯了弯唇角; 露出一些笑意。
跟随着女王的贵族们和女王一样; 今天衣着看起来都堪称朴素。在在圣灵日; 平民们竭尽全力地将自己打扮得高贵鲜艳; 而贵族们则尽可能地让自己看起来更贴近普通人一些——尽管贵族身上的任何一件常服看起来再如何朴素,价格都足以购买下平民们从头到脚的所有装饰。
“女王陛下!”
“女王陛下!”
……
等候已久的人群发现了宫廷队伍的到来; 广场上的风琴在这一刻一起奏响,不论是装扮成英雄还是装扮成贵妇的人都在这一刻欢呼起来,兴奋地朝着女王的队伍涌过来。风琴手们使出浑身解数; 奏响了音乐,客观地说,风琴手们奏响的乐曲各不相同,并与这么多嘈杂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已经不再具有乐曲的悦耳。
但这些声音里蕴藏的真切的喜悦却足以令任何一位心系子民的君王露出笑容。
女王从敞篷马车上下来,朝广场的人们挥手。
“赞颂圣灵,圣灵复苏!”
女王抬高声音,按照传统的仪式对着广场上的所有人通告这一喜讯。
“赞颂圣灵!圣灵复苏!”
人们一边欢呼着,一边为女王与她的随从们让出路来,尽管如此,他们都尽可能地想要站得离女王更近一些。广场中心是一尊高大的洁白的圣灵雕像,在雕像周围摆满了一圈翠绿的灌木和花环,还有好几个巨大的被遮得严严实实的笼子。
当女王朝人群祝福的时候,站在笼子边的十二名唱诗班孩子立刻扯下笼子上的厚布,一把拉开了笼门。只听得密集的翅膀震动的声音,上千只洁白的鸽子一起飞了出来,有的振翅融入蓝天,有的落到圣灵的雕像上。与此同时,玫瑰海峡所有大教堂的洪钟在同一刻敲响,洪厚悠远。
或许是受到钟声的惊动,一只停落在圣灵圣冠上的白鸽振翅飞起,在半空中稍作盘旋,便在众目之下朝着广场中心走来的女王飞去,落在女王前进的道路上。
人群被这一个小小的插曲和变故吸引了注意。
“这是神的旨意吗?”装扮成希律大帝的人惊诧地问道。
“是圣灵的指引吗?”一位装扮成十三世纪贵妇的女士跟着问。
人群渐渐地安静了下来,他们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起了去年八月的那场雨——那场证明女王无罪的雨,那场证明她是真正被选定的罗兰之王的雨。异样的兴奋和紧张抓住了人们的心脏,他们一个个睁大了眼睛。站在后面的人竞先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想要亲眼目睹接下来发生的一幕。
罗德里大主教皱起眉。
被认为是“神的选定”者是一把双刃剑,女王与他们能够以此来提高自己的威望,却也要承担这种“神佑”的压力。可不论如何,将一只恰巧落于圣灵塑像上的白鸽,一只普通的小鸟当作神谕的象征,未免过于轻率,也过于难以掌控——白鸽又如何知道自己在此时扮演的角色?
还没等罗德里大主教做些什么,女王便已轻轻抬手,示意众人不要惊动那只日光下的白鸽。
随后她独自一人,缓步向前走去。
女王今日换下了往常那些沉重华丽的宫裙,穿着一件以上好白棉制作的长裙。它比人们见过的任何一种细亚麻布更洁白,在日光下素洁得像冬天落下的第一片雪。安妮夫人无愧为宫廷的一等裁缝,她舍弃了繁复的装饰和设计,仿造古罗兰时代的传统长裙同时大胆地参考了教皇加冕时的服装,为女王缝制了一件纯白的及地斗篷。
当女王散下银发只戴着王冠穿上它,走进阳光里的时候,任谁都觉得自己看到了活生生的圣灵的人间化身。
停落在前方的白鸽那双黑眼睛灵动地转着,它偏着头,像是在好奇地打量着向自己走来的年轻女王。停留在原地,没有飞走。它不知道走向自己的人是什么身份,直觉得她的气息十分干净,像是晨清森林的曦露,像冬雪后落下的松针。它喜欢她的气息,于是它做出了一个大胆的选择。
“诸神在上。”
人群中隐隐约约有压抑不住的惊呼。
惊呼声里,地面的白鸽向前走了两步,迎向了女王。
女王朝这种颇具灵性的小生灵伸出手。
人们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海因里希站在人群中,脸色带着病态的苍白。他的伤虽然还没彻底愈合,但已经能够自如行动了。他穿着带双排铜扣的深黑斗篷,静静地注视着女王,没有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然而海因里希却有着一种莫名的预感。
有些时候,时间好像总是在兜兜转转,于不经意之间让你知道,很多事情其实你一直以来记得那么深那么清楚。
十六岁的阿黛尔公主坐在礁石城的灯塔上伸出手,便有海燕与白鸽落到她手上。那些属于自然的生灵仿佛有着与人类截然不同的直觉,如果阿黛尔在灯塔上戴德够久,等他去找她的时候,便会看到它们在她身边停落了一地,发出又轻又柔和的声音,引着她拂过它们的羽毛。有时候阿黛尔会分给他一些面包,让他陪自己一起喂那些鸟儿,但只要他靠近,它们就会立刻飞走。
后来他就只站在楼梯边,年少的阿黛尔用手指帮那些鸟儿梳理羽毛,而他靠在一边扶梯的栏杆上看她。
世界很静,静得像一首无言的诗。
白鸽振动翅膀,落到她手背上,轻轻地示好一般地啄了啄。
“天呐!圣徒凯瑟琳!”
人群中有人抬手指着这一幕,激动地高声呼喊起来。那是一名游商,他曾去过罗兰帝国的首都,盖尔特大教堂穹顶上的神启图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看到女王的第一眼起,他便隐约觉得有中说不出来的熟悉感,此时见到白鸽落在她肩膀上,闪电般的光划过了他的脑海,盖尔特大教堂穹顶穿着白裙的圣徒凯瑟琳与女王在那一瞬间重叠了起来。以至于他不顾一切地惊呼起来。
“多像盖尔特大教堂的圣徒凯瑟琳啊!”
罗德里大主教意外地看向人群中踮着脚喊出声的商人,没有想到在人群中竟然有人曾经去过盖尔特大教堂,甚至也记得那副神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