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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不注意染上,可就得不偿失了。
陈院使等了半天没人应,左右环顾了一眼,沉声开口:“先贤医圣《伤寒杂病论》你们可有细读?”
这是医道入门必学典籍,无人不知。众人不懂陈院使的意思,却还是先附和肯定了。
陈院使已到古稀之年,头发已经花白地不成的样子,佝偻着腰,一身沧桑,可他目光却是坚定的。
“《伤寒杂病论》序之有言:上以疗君亲之疾,下以救贫贱之厄,中以保身长全,以养其生,但竞逐荣势,企踵权豪,孜孜汲汲,惟名利是务……”
陈院使声音不大,吐字却格外清晰,太医们才听了第一句,就有些仓促的低下头,满脸羞愧。
“如今大难当前,你们身为济世救人的大夫,如此退缩,不闻不问,可觉愧对先贤,枉入医道?”
第72章 心怀天下
陈院使之言振聋发聩; 在堂中有了回声,直叫人手足无措,无地自容。
治病救人乃医者本分; 但生死面前,不自觉的就会生出退却之意; 这是人的本能。
但人活在世; 总有理智战胜本能之时。
“边关万千将士; 哪个不知刀剑无眼,随时会丧命?哪怕血流成河; 却也始终义无反顾。”陈院使叹息一声,心有不甘:“若非我一把老骨头,禁不住颠簸怕死在半路上添麻烦,这会就该在去江阳的路上了。”
“你们先回去和家中商议,若愿去的明日一早告知我结果,后日出发前往江阳,偌大个太医院; 应该也找得出三个为国为民; 心系天下的良医来!”说罢这句话,陈院使便背着手,摇头进了内间; 那背影说不出的失落。
皇帝旨意中并未指定某位太医; 只让陈院使视情况安排,陈院使体恤,才让太医们各自商议; 但圣旨已下,不可抗旨不尊,若没人主动站出来; 也必然会定下三人,只是不知这使命会落在谁身上。
“这可怎么办?”
“去还是不去?”
“此去艰难……可不易啊!”
“我独一个,上有老母,下有幼儿,我要去了,可不天塌了。”
堂中吵作一团,众人面如菜色,愁眉苦脸,显然做不下这个决定。
太医院现有太医三十余人,好几位老太医上了年纪,都是伺候先帝的人,比陈院使也年轻不了多少,于情于理都该排除在外的。
年轻体壮的太医不少,估摸着若无人主动请缨,必然是要从他们中间选择的。
这样一来,最忧心的还是成了他们。
众人还在讨论着,裴渊立于角落,面色冷凝,一言不发。
闵旭踱步过来,上下打量他一眼,问:“裴大人,你会去吗?”
裴渊无动于衷,连看都没看闵旭一眼,就抬脚走了出去。
临近三月,春日气息正浓,阳光洒在身上生出几分暖意,裴渊在狭长的宫道站立了片刻,看着眼前一片朱墙绿瓦,目光如水。
停顿了好一阵,才又迈开脚步,调了头往雍和宫去。
雍和宫的宫人见了裴渊,态度是说不出的恭敬,也没通传就开了宫门迎他进去。
裴大人常往来雍和宫,有些什么风吹草动,宫人们也渐渐地听进了耳朵里,也不知谁说的,皇上和皇后娘娘那边已经点了头,不日就要下赐婚的圣旨。故而,雍和宫的人对待这位朗逸冷峻的年轻太医,态度更加恭谦。
裴渊倒没心思去理会他们意味深长的目光,换上一副温和的表情,明翘正在门口,看到他来忙行礼,压低了声音:“裴大人,公主睡着了。”
裴渊嗯了一声,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明翘颇为识趣的站到廊下不去碍眼。
屋子里有淡淡的花香,是青花瓷瓶里插了几株参差不齐的桃花,映着软榻上玲珑有致的美人,全然是一幅让人心神荡漾的春日美人图。
赵如裳睡得正熟,面容恬静温和,长长的睫毛像扇子似的合着,外头有日光落地,衬着她白皙莹润的肌肤,如珠似玉,直叫人移不开眼。
裴渊轻手轻脚的坐在凳子上,就这么看着她出了神,眼底蕴藏着丝丝温柔的笑意。
时间悄无声息的流逝,赵如裳一觉醒来,还有几分惺忪,才抬眼皮就见裴渊坐在旁边,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
她打个了呵欠,又闭上眼,抓过他的手,小声咕哝:“怎么又梦见你了?”
片刻后,赵如裳忽然意识到不对,猛地睁开眼:“我没做梦?”
裴渊忍俊不禁,轻声道:“不,你在做梦。”
赵如裳眼角还有方才困顿打呵欠流下的眼泪,听了裴渊的话,她也没觉得惊奇,伸出手去揽住他的脖子往下一压,闭上眼含糊不清地说:“那我就继续做梦好了。”
裴渊原本就坐得近,没防备被她这么一用力,不受控制的往前倾,怕自己压着她,又手忙脚乱的撑在两侧,哭笑不得。
春日的衣衫已经足够单薄,柔软的手臂缠在他脖子上,也不知她用了什么香,丝丝缕缕的钻进鼻子里,险些叫他迷失了理智。
裴渊费力地咽了咽唾沫,凝神看着她,声音暗哑:“梦见什么了?”
赵如裳这才悠悠睁眼,双眸含着迷蒙的薄雾:“ 梦见我穿着凤冠霞帔,嫁人了。 ”
裴渊眸光一暗,自制力在面对她无辜清澈的眼神时即将分崩离析,他屏着呼吸,好歹暂时忍住了。
“嫁给谁了?”
赵如裳勾了勾唇,眼中映着他俊美的面庞,细声说:“嫁给你了,可以吗?”
她说话时,那红唇轻动,吐气如兰,裴渊霎时间心乱如麻,煎熬极了,他动了动手掌,想要起身却又被她揽着脖颈往下压了压,彼此的距离愈来愈近。
裴渊口干舌燥,简直要跳脚了,无可奈何的看着她。
赵如裳笑颜如花,面上浮现浅浅的红晕,有些羞赧的开口:“我梦见你亲我了。”
裴渊瞪大了眼,心情顿时一言难尽……
没想到这磨人的丫头还不肯放过他,彼此身躯相贴,生出灼人的温度,他浑身僵硬,却狡黠一笑:“你想试试吗?”
气氛陡然暧昧起来,裴渊脸色微变,目光渐沉,喉结滚动,气息有些紊乱:“你说什么?”
赵如裳忽然松了手,往后退了退,嫣然一笑:“逗你玩呢。”
裴渊差点没疯。
他一身火气窜了出来,被她一盆水浇得透心凉,险些没喘过这口气,恨恨的看着她,冷声轻斥:“你得害死我!”
赵如裳这才笑开了,压根没觉得自己闯了什么祸:“想你心情不大好,活跃一下气氛。”
裴渊只觉得胸口堵了一口气,不上不下,简直要被她折磨疯了。
“公主,您别和微臣说话了。”实在太心累了。
差点他就把持不住,结果她一句“逗你玩”,成功浇灭了他满身的热血。
他将来要有什么问题,也是被她给气的。
赵如裳见他脸色不好,忙凑过来:“哎?裴青云你生气啦?”
裴渊庆幸自己多年修身养性,能控制好脾气,不然这会儿她已经该哭了。
赵如裳意识到裴渊好像真的生了气,赶紧挤出诚挚的笑容:“我就是想着你最近太忙了,心情不佳,就想逗逗你,惹你生气了,那我给你道歉吧?”
裴渊哪里会怪她,小姑娘古灵精怪才好,怪他定力不好,险些坠入温柔陷阱里了。
他叹了叹:“我不气了,你往后也别再这么……对我了!”
赵如裳困惑,他偏头看她,暗沉的眼眸里波澜起伏:“小心自食其果。”
赵如裳只会口头上占占便宜,脑子没开窍,压根没懂他的意思,她一头雾水,裴渊也懒得解释。
赵如裳也没追问,想起听见那些的消息,缓缓收敛了笑意:“我今早听见父皇的旨意了。”
裴渊一顿,眸光闪了闪:“什么旨意?”
“父皇下旨,令太医院指派三位医术了得的太医前去边关增援。”赵如裳问:“你听说了吗?”
他身在太医院,圣旨不经停留就传到了面前,怎么会没听说。
裴渊先前那些旖旎的心思也散了,胸口划过一丝怅然,微微点头:“陈院使让大家回去同家人商议,明日一早定下人选,后日启程。”
赵如裳一瞬不瞬的盯着他,问出和闵旭一样的问题:“那你想去吗?”
“不会。”他没说想与不想,而是答了不会。
赵如裳抿着唇,目光黯淡下来。
他不想去,是因为不愿,他不会去,是因为不舍。
他说过放心不下自己,所以即便旨意在前,他也不想改变心意。
可是赵如裳不希望他做下违心的决定,尤其是在这样的大事上,更不愿意自己拖累了他。
他有雄心壮志,更有温柔不过的医者父母心,早在看到他府里书架上分门别类摆放的医书,更是坚信他所秉承的信念,并非治愈三五个人就结束。
江阳虽远,却是与他割舍不断的故居之地,裴氏满门,列祖列宗,皆生于江阳,而终于江阳。
赵如裳虽甚少听他说起自己的事,可也知道这么仁慈善良的人,必然也钟爱着他所生长的土地。
那里还有他的亲人,他的邻舍好友,他自幼走过的每一寸山河。
赵如裳不想他说因为放心不下自己,而遗憾终生。
即便她也知前路崎岖,风波四起,可为医者心怀天下,她敬仰且尊敬每一位救死扶伤的大夫,其中也包括裴渊。
“裴青云,如果你想回去一趟,就去吧,我不阻止你,我相信你和太医们的医术,足够能平息这场灾难。”
裴渊怔了怔,眼中掠过一抹诧异。
赵如裳心情逐渐沉重,但还是维持着面上的笑容:“你乔迁之时,我寻了些医书送给你,我翻了翻,有一句话一直记忆犹新,‘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
“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是珍贵的,无论贫贱富贵,他们都有活在这个世上的理由,很多老百姓连吃穿都发愁,遇天灾人祸更是不幸,大难当前,他们需要有人带去希望!”
“而你,也曾是我希望……”
赵如裳明明想笑,可是这一句话说出口,却难以控制的流下眼泪。
她也曾深陷生死,濒临绝望,前后两辈子,最暗无天日的日子里,都遇见了裴渊。
他携春光与温柔,穿透重重雾霭,给予她重生的希望。
她也盼着,能有更多人挥散眼前乌云,重见天光。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呀~
第73章 赐婚圣旨
裴渊看着她; 嘴唇翕动,半晌没说出话来。
青花瓷瓶里那几只桃花开得正艳,淡淡的香气飘散在殿里; 赵如裳就坐在软榻上,眼眸里有晶莹的涟漪; 看着他的目光眷恋又坚定。
他笑了一下; 抬手抚上她白净的脸颊; 低声开口:“你不怕吗?”
赵如裳愣了愣:“怕什么?”
“不怕我再也回不来?”他眸光沉沉,氤氲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赵如裳抿了抿唇; 反问:“你怕吗?”
裴渊一时没答话,只伸了手把她揽入怀里,他无数次在梦里都做过的事,现在做来也很是娴熟,娇娇软软的身子在他怀中,那么温暖,那么真实。
他喉间发紧; 声音透着让人心动的缱绻:“不怕; 你还在,我就一定会回来。”
“我等你,等你回来; 就让父皇赐婚。”赵如裳吸吸鼻子; 抬手抹掉眼泪,模样认真又倔强。
裴渊莞尔,心中沉闷的情绪消散;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