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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末时到酉时,一个昏君可以走马放鹰,听曲说戏甚至出宫调戏良家妇女,可皇帝不敢当昏君,于是只能不断的奔走在内朝与外朝之间,做个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的人民公仆。工部与户部各召唤三次,兵部召唤一次,中书省召唤两次,光禄寺、太常寺、翰林院求见不断,好在晚膳终于让皇帝平平安安的吃完了,然后,依照“温饱思淫欲”这句至理名言,皇帝躺在了惠妃的床上。
“有时候朕在想,朕还是不是在当皇帝啊……”
“皇上当然是皇上,而且是位英主!”
惠妃目前依然处在入宫的初级阶段,谈不上巧舌如簧,连奉承话都讲的中规中矩,不过这大概也算是新鲜感的一种,所以皇帝愉快的笑了笑,动作流畅的把惠妃缆在了怀里。
“一大早醒来就看不见你的人了,就那么舍得朕吗?”
谈不上巧舌如簧的惠妃在这种程度的玩笑面前就只有羞红了脸的份,而这种反应则让皇帝更加开心,两个人很快扭成了一团。
惠妃的喘息声变的越来越撩人,可是毫无征兆的,就有一阵杂音突然混进来了。
“皇上……皇上……有人……”
惠妃毕竟不是当红颜祸水的料,面对着紧急而有规律的敲门声无法装作没听见,皇帝倒比她看得开,只是简短的说了句“别管它!”
但是有些事,不是你不管它它就会消失,也不是你没听见它就不存在的。敲门声重复了几次之后,孟公公那不辨雌雄的声音接着响了起来。
“皇上,渔阳八百里加急!”
惠妃眼里所看到的,只是皇帝颓然的松开自己,然后翻到一边把脸埋进枕头里,很长时间之内一动不动。惠妃也不敢妄自行动,诸妃们关于皇帝起床气的恶形恶状让她印象深刻,而现在的情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应该不亚于“起床”……
皇帝的心情确实跌停板,他想哭!想骂娘!想砸东西!想杀人!但是他最终的选择只是把自己的脸埋在枕头里,抓着枕头的手用力到骨节发白,好像是想把自己捂死或者当这个枕头是他的头号敌人而把对方捂死。
大概一炷香之后,桐苍宫内殿的大门应声而开,孟公公看到的是个已经表情平静的皇帝,在惠妃的躬送下走出桐苍宫。
皇帝看了看宫外等候着自己的众人,看了看惠妃,最后看了看天上的残月,忽然就凄凉的发出了一句让在场人士都觉得很便扭的感慨
“哎……谁叫朕就是个当皇帝的命呢!”
12…怎可不阴暗!
“只要保得忠良在,九泉之下也欢心,刘妃奸贼,任凭你拷打逼供施毒计,斩草除根心太狠,恨不能食你之肉剥你皮,偿我命!”
这出戏虽然已演了无数次,但总不妨碍观看的太后抛洒她的热泪和鼻涕。这次,老太太又与戏台子上的伶角儿哭到了一块,陪座的诸妃们则只是默默的喝茶,没有丝毫喜色,倒也不见得悲苦……整个一麻木。
老实说,在后宫这种地方上演“狸猫换太子”,颇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意思,但是太后喜欢,晚辈们也就只好忍耐。
太后这一辈子,完全就是用来诠释“一帆风顺”的。无子而封后足见其尊宠程度,从小抱养的皇子登基更让她老有所依。就是这样的一生,让无数女人兴叹,太后自己却引以为撼,她始终认为自己这辈子最大的败笔就是特别顺风顺水毫无惊险刺激可言。
“啊!这李辰妃虽然前辈子历经磨难,总算是苦尽甘来不枉此生啊!”
戏结束后,太后擦了擦眼中的泪花给予总结,诸妃只是恭敬的附和了几声,接着等太后的下文
“反观我们这里,死气沉沉,三年五载的也不见有什么大事发生,简直没意思透顶!”
“……太后,所谓平安,不就是平平静静没有波澜才好嘛”
太后的这种论调完全是对皇后苦心管理后宫的蔑视!不过皇后自有金钟罩铁布杉的遮掩本事,依然能笑脸盈盈的回应太后。老太太逻辑思维比较混乱,皇后知道不能跟她较真,但太后却无法得知皇后温和外表下的无限怨念,严肃的纠正道
“生于忧患死与安乐你们没听说过吗?一个个都以为天下无事了,要是真有大事发生你们可怎么办啊!忧患!要有忧患意识才行!”
皇后哑口无言,众人也跟着沉默。她们又不是大漠荒原上的狼群,整天带着个忧患意识摩拳擦掌的干吗?再说——大家心里不约而同的腹诽道——如今后宫最大的忧患不就是太后嘛!
太后看到儿媳们一脸无奈的相对无言,把这解释成了对她正确主张的默认,于是她把自己不常用的脑浆搅搅之后,灵光乍现……
“惠妃就是本跟千乘情投意合却无奈之下被逼入宫的悲情女子,一方面不得不被卷入斗争,另一方面又跟千乘藕断丝连”
“太……太、太、太后……冤枉啊,我没有……”
听到太后分配给她的角色,惠妃呛的话都说不利索了,好好得怎么又扯出个奸情的段子来了?她最近是跟这个王爷走的比较近,不过那可是事出有因得到皇帝批准的啊
“哎呀!哀家知道!你们一个个都这么大惊小怪的干什么,只是装装样子而已嘛!”
太后说得轻松,众人却知道没那么简单。太后不仅让她们装,还得装出“成果”来,这种成果不用说,要么是太后热情退却自己不想玩了,要么就是事情闹大到没法玩了,无论哪一种,还不是她们自己兜着!谁敢要拥有豁免权的太后负责?
撤回了惠妃的上诉,太后继续着她的人设:恭妃是妖媚惑主的宠妃,康妃是看破红尘的失意人,宁妃是胆小怕事的龙套,淑妃裕妃则是墙头草般的狗腿。
也不管众人反映如何,反正太后是一言九鼎了。
“好了,最后就是你了……”
太后打量着身边最器重的儿媳,直把皇后看的心里发毛,皇后这时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许久未曾如此紧张,仿佛等待着临刑判决,手心里早出了一层薄汗。
“你是个表面贤惠内心歹毒,为了让自己的儿子登上帝位而一直迫害其她妃嫔皇子的蛇蝎女人”
太后最终结论一下,诸妃们看着脸色一阵青白的皇后,都暗自松了口气,跟皇后这个角色比较的话,即使她们之前对自己所要演绎的角色有再多的不满,现在谁也不会有什么怨言了。
太后并没有告知皇帝她发起的这场COSPLAY游戏,因此当皇帝感性的察觉到自己身边的气场不太对劲时,是百思不得其解。
恭妃妖媚之气忽然爆发,虽然她一直都走性感路线,但现在竟赫然有点祸国殃民的架势;康妃反倒变得越发冷淡,以前扯些什么“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他好歹还能听懂,如今扯些什么“道德玄玄佛偈空,无争无欲总相同”皇帝则完全不能理解;其余诸妃唯唯诺诺之中均透着一丝古怪,皇后阴阳怪气的等级更是升了一层,在公共场合的发言竟经常带着一股酸劲。
皇帝是个有爱的人,往往一发现问题最先想到的不是指责别人,而是自我批评,可他把自己最近的表现从头到尾捋了一遍,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能引发别人的怪异。如果问当事人,大家又都很假的说“没事没事”,这都让皇帝更加惴惴不安,总觉得有场暴风雨在前面等着自己。
而暴风雨终究没有辜负皇帝期望的来到了……
这天午膳以后皇帝难得的有了空闲,在御书房内进行着名为看书实为打盹的活动;皇后正在乐宁宫接受太后的听觉轰炸;宁妃在逗着因长牙而哭闹的小女儿;康妃在桂昌宫的松林下吟诗作画;惠妃则在接待豫林王……
自从上次智齿事件之后,惠妃与豫林王算是应了“不打不相识”这句老话,尤其是在豫林王发现酒后的惠大侠竟能够抵抗他的业余爱好之时,激动的心情更加无法言表。皇帝不忍心剥夺弟弟可能再难找到的唯一听众,便准许两人时常在内宫见面。
隔着一层珠帘,豫林王看见惠妃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在他看来这是准备听他讲故事的前奏准备,但是惠妃在准备的却是扮演一个“有奸情的后宫嫔妃”。
入宫这么长时间,惠妃也已欣喜的发现——只要是她酒后所为,大家都会大度的不追究她的刑事责任。这么好的借口,此时不喝更待何时!
于是半柱香之后,正讲在兴头上的豫林王便看见满面潮红两眼发绿的惠妃掀开帘子站在了他的面前。
“惠……惠妃娘娘……?”
豫林王的吃惊很自然,尽管有皇帝的批准,薄薄的一层珠帘却是他们不可逾越的底线,惠妃今天竟然跨越雷池,而且……脸色一看就知道很不正常。
面对一脸茫然不搭腔的惠妃,豫林王正准备开口再问,惠妃却忽然以一个恶虎扑食之姿向他袭来,其势之猛烈直接把豫林王从太师椅上翻了下去。随着凳子倒地之声,两人也在地上构成了极度暧昧的女上男下的姿势。
“太后之命难违!王爷,今天你就委屈一下吧!”
惠妃口齿清晰的说道
然而豫林王早被吓傻,思维已经不受控制,张着嘴却半天发不出一个声音,直到惠妃开始着手扯他外套,豫林王才像踩了电门般浑身一颤,恢复了意识。
“娘、娘娘!你干什么啊!”
豫林王惊恐的连声喝问,但惠妃只甩了一句“装装样子而已,没关系!”,之后就再也没跟他废话半句。
惠妃酒后的力道豫林王是领教过的,不来真格的摆不平她,可豫林王既不敢下重手打昏惠妃,更不敢喊人进来帮忙,只能徒劳的去抓惠妃的手。
万幸的是豫林王今天穿的是公服,襟口不是开在胸前,而惠妃自从出了闺房就进了宫门,还没服侍过男子更衣,结果摸了半天都不知道这套蟒袍该从哪下手,豫林王这才得空扭转了败局,顺势一滚把女上男下变成了男上女下。
眼看着惠妃的脸从上方变到了下方,豫林王忽然意识到这个姿势更加要命,当即连口气都不带换的就爬起来落荒而逃。
于是,守在御书房外执勤的内侍们,就目睹了豫林王冲进了皇帝书房的全过程,在此之后是惠妃哭哭啼啼的闯入,最后驾临的则是皇后娘娘。但是关于这四个人呆在里头半天都干了些什么,侍从们好奇归好奇,却每一个人敢一窥究竟。
由于皇帝下了缄口令,所以惠妃干的这件荒唐事太后并不知情,但是第二天,一个更大的晴天霹雳却传到了乐宁宫。
带来这个消息的是皇后宫里的女官,这个女人几乎可以说是连滚带爬的奔到太后面前,泪流满面的禀报道
“太后,出大事啦!皇上要废了皇后娘娘啊!”
太后惊的直接从贵妃榻上跳了下来,可当问到具体的情况时,这个女官却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不清楚,太后只好带着一干侍从火速前往环坤宫救场。
还没进宫门,太后就听见里面一阵嘁哩喀喳的物品破碎声,再赶几步之后皇帝的咆哮声也紧跟而来,等太后跨进了内殿的门槛,看见的已经是皇帝声色俱厉,皇后跪地求饶的混乱场面了。
“怎么回事啊?出了什么事这是……?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啊!”
“母后,您来的正好!”
皇帝仿佛把太后当成了正义的化身,一把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指着皇后痛骂道
“朕跟这个女人在一起那么久,居然不知道她是如此歹毒的人!今日不除了她,朕百年之后岂能安心!”
皇后同样把太后看成了救星,几步就跪伏到她的脚边,拉着太后的群摆哭诉道
“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