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茯苓大松了口气,连忙回去叫了计英。
宋川瞧着神情复杂的宋远洲,又瞧着窗外起身时差点摔倒的少女。
他突然笑了起来。
宋远洲看了过来,“你笑什么?”
宋川笑得越发开心了,端起茶饮了一口。
窗外脚步声与人声渐远,只有雨打芭蕉咚咚声不住传来。
宋川歪着头看着宋远洲。
“我突然觉得,你未必能把人家姑娘的傲气磨平,说不定还要将人家瞧见眼里了。我就是想知道,要是出了这种状况,你怎么办?”
宋远洲在他的话语声面色微变,几乎是转瞬,又冷了下来。
“你用不着操心,这绝对不可能。”
*
下晌一直在下雨,计英在门廊下一直跪着。
高高在上的家主和他的客人品茶用饭下棋,直到下晌天快黑了,家主叫人摆晚饭,茯苓过来传话。
“英英,二爷说不用跪了。”
计英终于得到了赦免。
她两只膝盖疼得厉害,勉强在茯苓的搀扶下才起了身。茯苓让她先回小西屋换衣裳,厚朴替她提了热乎饭菜。
计英感激不尽,“姐姐,谢谢你,谢谢厚朴。”
茯苓说没事。
“二爷待旁人从不是这样的,我也不晓得怎么对你这般。许是他对你有些气,过些日就好了,你忍耐着些。”
计英觉得不会好的,这只是个开始。
计英回去吃了饭,刚吃完,厚朴跑了过来。
“有人找你,姓叶,在后门。”
师兄?
计英连忙放下碗筷,挑了伞去了后门。
果然是叶世星。
“英英,怎么好几日不见你了?宋二爷买旧园的事情怎么也没了消息?”
计英问他,“是不是族里过不下去了?我这有几件白家赏的首饰,还值点钱,先拿去应急。”
她说着要去,叶世星连忙拦了她。
“不是,只是桂三叔见没了信让我来问问。”
计英松了口气,但想到宋远洲的话,他要集齐计家立家的七幅园林图,取计家代之,这话定不是虚言,
宋远洲手段狠厉,不是放空话的人。
计英想了想,“叶师兄,我想跟桂三叔和族里人商量,把快哉小筑的图卖给宋远洲吧。”
叶世星愣了一下,“英英,师父当年为了护住这张图费了多少工夫你不晓得吗?这是计家最后一张园林图了!”
计英怎么不晓得?父亲珍爱那些园林图,她还小的时候,父亲都舍不得抱她近前细看。
但她摇头,“宋远洲要把七幅图全部集齐,我们计家根本不能与他抗衡,不如痛快给他,卖个好价钱。”
“可是没了园林图,计家上下再想要再园林界立住脚,可就难了!”
计英说想到了,“要不暂时把旧园留下吧,旧园里都是计家家主世代留下的景观,比起园林画倒是看得见摸得着,也可做学习钻研的用途。”
她说的不错,叶世星叹气。
“那好,我回去跟桂三叔他们商议,其实族里也有人提了这般意思。”
计英点头。
天黑透了,雨下个不停,计英让叶世星快些回去,“师兄小心些,雨大莫摔倒了。”
叶世星听她关心自己,心下暖了起来。
凑着宋宅后门挂着的气死风灯,他不由地打量起少女。
少女脸色有些泛白,唇色不如平日里红艳,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裳,衣裳看起来缝补过,走线歪歪扭扭,也只能勉强上身。
“英英?你脸色怎么不好,衣裳怎么也是旧的?你在宋远洲院里不是那个。。。那个丫鬟吗?怎么连正经衣裳都没有?你比在白家更瘦了。”
叶世星越看计英越看不下去了,他忽的想到了什么,激动起来。
“宋远洲不会不给你饭吃、不给你衣裳穿吧?!他是不是故意虐待你!”
计英唯恐他在宋家门前闹起来,连忙拉了他,“师兄,没事的没事的!我有饭吃的,刚还吃了饭呢!至于衣裳,我不是刚来宋家吗,许是还没做好吧。”
她反过来劝慰叶世星,只把叶世星劝得眼眶发烫。
“师父师娘和你三个哥哥,若是知道你如今过这样的日子,还不知道多心疼。。。 。。。”
计英亦是眼眶一热。
父母和三个哥哥把她放手心里疼的日子,早就烟消云散了。
气死风灯在门下摇晃,光影绕动在门前的地上,被雨水映照,照进两人水光漫过的眼中。
叶世星递了帕子给计英,“英英,有什么难处告诉我,我一直在,你别自己扛着。”
计英接过帕子擦了擦眼睛,同他笑,“师兄,谢谢你,我和师兄不会见外的。”
叶世星闻言放柔了目光。
“英英,我找裁缝给你做几身衣裳吧,你针线本事我还是晓得的,别难为自己。”
计英一下笑出了声。
“师兄真好。”
。。。 。。。
别了叶世星,计英撑着伞往回走。
凉凉的夜雨时不时飘落身上,但她总觉得心里暖暖的。
计家是败了,但计家人之间的真情还在,比起茯苓家叔伯兄弟争产迫害,她已经太过幸运。
一路回了歌风山房,宋川离开去了下榻的院子。
计英没有召唤,并不想出现在宋远洲眼前,她向小西屋走去,脚下轻踩着浅浅的水洼,有一点短暂的愉悦。
只是这愉悦太短暂,她突然听见一个冷清的声音,伴着雨声冷不丁传来。
“见了你师兄,你很开心?”
……
计英不知道身娇体贵的家主,为何突然出现在后门附近,但她想要避开他是不可能了。
她替这位家主挑着伞,跟他回了正房。
男人个子很高,计英费力撑着胳膊为他挑伞,半身被雨打湿。
方才那点短暂的愉悦烟消云散了。
她知道,他不会让她快乐的,他只想让她痛苦。
回了房,男人还在纠缠方才的问题。
“叶世星同你说了什么,令你如此高兴?”
宋远洲看得清清楚楚,他一路踮着脚尖踏着反着灯光的小水洼行走,水花溅落声与步调一样愉快。
但计英道没什么,“师兄来问二爷还同不同我家做生意。”
她抬头向他看过来,“二爷想要计家快哉小筑的园林图,计家可以让出来。”
“这么爽快?有什么条件?”宋远洲坐在太师椅上,挑眉问她。
计英摇摇头,“没什么条件,但我们只卖快哉小筑,不卖旧园了。不知二爷愿意出多少钱?”
宋远洲闻言略作思量,看来计家也好,计英也好,明白了如今的处境。
宋远洲饶有兴致地问少女,“你说呢?”
计英顿了顿。
蓬园那幅图他花了一千两,计英记得他说过,她以为约莫在这个价格。
但她不想开口回答,她担心宋远洲故意戏弄压价。
她摇了头,“二爷说吧。”
宋远洲见她谨慎的模样,大概能猜到她心中所想。
他开了口,“一千五百两。”
计英不免睁大了眼睛。
宋远洲开口加了五百两,算是加了大半个旧园的价钱。
她不禁抬头看去。
男人指尖轻敲桌案。
“你可还满意?”
计英当然满意。
但她不觉得宋远洲会这么好心送给计家五百两银子。
她不敢立刻回应,男人也看出了她眼中的隐忧。
他低笑了一声,招了她上前,“过来。”
计英只得走上前来。
两人之间只有不到半步的距离,在夜雨的滴答声中极近亲密又极度疏离。
男人的声音轻柔了许多,可说出的话令计英觉得冷硬。
“你夫主出这个价钱,就是想让你明白,计家如今在我眼里如同蝼蚁一般,我愿意施舍,是你们家的幸事,我若不愿施舍,你计家在苏州城就别想待下去。计家要认清楚形势,你,也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买房,忙的头晕,一要买房就知道自己好穷,比英英还穷(笑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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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计英明白了。
宋远洲要做江南造园第一家,跃上比当年计家还要高的位置。
他在要让她、让整个计家眼睁睁看着宋家崛起,而计家永远只能在宋家脚下。
就如同她只能在宋远洲脚下一样。
那五百两,是他甩在计家脸上的玩弄与嘲讽。
计英抿紧了嘴。
男人的声音又从头顶传来,调笑着问。
“现在明白我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了吧?说给我听听。”
外面的雨声叮叮咚咚敲在计英心头,她在男人戏弄的目光中,慢慢跪下身来,叩头在他脚下。
“二爷是计英的主子,计英是二爷的奴婢。”
她这般说了,男人啧了一声,“你夫主不是很满意,不若再说清楚些你我天差地别的身份。”
计英咬住了牙。
“家主是奴婢的夫主,奴婢是家主的贱奴。”
话音落地,男人轻笑起来。
“这话说的好,你可要记住了。”
计英十指紧紧按在地上,“奴婢记住了。”
窗外雨声不住传进来,将夜中的凉意也传了进来,计英跪的半身冰冷,却也习以为常了。
她会记住的,记住这句话,也记住今天。
宋远洲看不到她的脸,她叩头在他脚下,明明屈服的姿态是他想要的,可总令宋远洲有些不适。
不过宋川那厮有句话说的没错,他总不能一次磨平她的所有傲气。
“起来吧。”他道。
计英得令起身,不知是不是今日跪的太久,起身时,膝下刺痛,突然踉跄了一下。
宋远洲下意识伸出手去。
然而计英底子好,扶住桌案稳住了。
宋远洲的手触碰了个空,他在计英看不到的地方,快速地收了回去。
计英什么都没看见。
宋远洲脸色又冷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少女,雨水打湿了她半边衣衫,走线歪扭的旧衣裳勉强穿在她身上。
好像这些日子,她都在穿茯苓的旧衣裳。
他想着,目光又不由地往她膝盖处扫了一眼,一眼扫过,又迅速收了回来。
少女只是静默站着,没有动静,也没有表情,仿佛如她所言一样。
她只是他的贱奴。
宋远洲不知为何感受不到一丝快感,反而有些莫名的烦躁。
他又想到了宋川那厮的话。
他不放过计英的时候,自己也没有痛快。
但绝不会是宋川说的那样。
他只是要报复她,不会有任何别的情绪。
绝对不会有。
宋远洲不再看她一眼,挥了手,“下去吧,别忘了继续罚跪。”
每晚做完事后罚跪一个时辰,持续一个月。
计英差点忘了,但她的主子还记得。
计英低着头行礼告退,膝盖痛的抖动。
“奴婢不会忘。”
*
翌日是四月初一,计英没有见到高高在上的家主,家主一早起身,去了祠堂。
宋家每月初一祭拜祖宗,家主自然不能缺席。
茯苓带了些治疗膝盖淤青的药膏给她,告诉她。
“今日是大家宴,明日是小家宴。大家宴聚的是族里人,小家宴只是二爷的家宴。不过,我听说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