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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你把计英叫过来!快去!”
黄普好像听到了什么令他恐惧的话,下一息,他哭丧着嗓子出了声。
“二爷,小的叫不来姑娘,姑娘她、姑娘她。。。 。。。”
“咳咳!”
宋远洲再次的咳喘打断了黄普,黄普赶忙上前。
那二爷扶住他起了身来。
“叫个人有什么难的?还是说,她又去侧门见人去了?是她叶师兄,还是白四哥?”
他一边说着,一边蹬了靴子要去找人。
“咳!咳!她怎么就不守规矩,非要同那些人往来!”
他当真要去寻人,黄普在旁吓坏了,连忙上去拉他。
“二爷,二爷您别吓唬小的了,川二爷嘱咐了您别下床,而且姑娘她。。。 。。。”
话没说完,就被宋远洲挥袖打断了。
“你若叫不来,我自己去叫,说那些废话做什么?”
他大步向外而去,脚步急切而踉跄,跌跌撞撞到了门前,突然被迎面而来的宋川堵住了路。
“你去哪?!”
宋远洲拨开宋川,“我去把她找回来。”
“你去哪找?”
宋远洲顿了一下,“她就在侧门同外男说话,我去叫她回来。”
宋川没再问,却抓住了宋远洲的胳膊。
宋川目露悲伤。
“别去了。她走了,不会回来了。。。 。。。”
话音未落,宋远洲忽的扶着门框,胸口震动咳出血来。
血落了满地,他只当看不见一样,挣开宋川的手还要向前。
“宋远洲,你找不到她了!”
宋远洲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刺耳的话,强烈地挣了起来。
“你别乱说!不是的!”
他如同疯了一样要往外跑,宋川就快要制不住他了,只能一手刀砍在了他颈后。
宋远洲昏了过去,被黄普哭喊着“二爷”,抱住了腰。
那位二爷最后伸手向外抓去,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着。
“英英,回来!”
*
宋家附近的药铺,叶世星路过的时候,听见小药童在嘀嘀咕咕的说话。
“宋家那位家主宋二爷吐血昏迷好吓人,人都糊涂了,我过去宋家送药,听见他昏迷着还在喊话。”
另一个药童也去宋家送过药,“我也听见过,是不是喊着什么人回来?”
“真是呢!喊什么鹰。。。 。。。回来!他还养着鹰呢?他的鹰飞走了?”
另一个小药童翻了个白眼。
“你什么时候见宋家有鹰了?是人的名字吧?樱花的樱,还是黄莺的莺?或者别的?”
两个小药童说不清楚,嘀嘀咕咕着给别家送药去了。
叶世星听得呆了一会。
落英的英吗?
。。。 。。。
叶师兄回了计家旧园的后巷,又从后巷的小门进了旧园,最后进了一个山水俱佳的园子里。
园子门外的牌子上写着“水谣居”三个字,是计英从前在计家的住处。
园子里没有人,只有一座两层的绣楼和打理合宜的景致,给后辈的造园师学习。
但是叶世星从正门进去之后,绕到了窗下,拉动了窗下的一根条木。
吱嘎一声响,里侧的一面墙突然开了,露出一个通往底下的木梯。
他走过去,听到木梯下面的声音。
少女清脆的声音传了上来。
“师兄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叶世星将篮子递给了她,跟着她下了楼梯,然后转身关上了这扇隐蔽的门,两人向里面走去。
走过一段昏暗与其他地宫没有不同的地道,两人又到了一片不易发现的石墙前。
计英在一个隐蔽的地方触动机关,等到他们再次进入机关门内,视野豁然开朗。
这是整个水谣居的花园下面的地宫,格局宽敞分明,三间厢房的模样,边缘的地方甚至有阳光从地面的花草缝隙里照进来。
就是在这里,计英和三哥计获躲过了一次次的官府搜查。
直到官府要将旧园收走,他们察觉到了不安才出去了,可惜被官府发觉,三哥伤了脸,计英没能跑掉。
如今旧园被返还回到计家手中,甫一回来,她便躲进了这片地宫里面。
这里除了叶师兄和桂三叔,没有人知道。
叶世星给她带了吃食茶水,跟她道。
“今日没有什么活计闲下来了,就想着给你带些东西过来,你看看还缺些什么,回头我再带给你。”
计英瞧了瞧,“倒也没什么,下次师兄再来看我,给我带个针线筐子就好。”
“针线?你衣裳破了?我找人给你补。。。 。。。”
计英笑着说不用,“我如今也练会了一些,再练练就走线更加平整了,能自己补衣裳,也免得把衣裳拿出去冒风险。”
在宋家,她已经能给宋远洲走线平整地缝制一双袜子。
但她不想再说起那些,又挑了别的话头,说起了以后的安排。
“。。。 。。。等我腿伤彻底好了,我就去找三哥。之前有人在开封见过三哥,我去开封找人问问,说不定还能有更多消息。”
叶世星也道好,“正好我还有个小活计在松江,待我做完这个活,跟你一道去找他。他那身份不好来江南,我们去了北方,他说不定会自己寻过来呢。”
计英笑了起来。
少女的笑容充满了希望,叶师兄瞧着却欲言又止。
计英发现了。
“师兄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从来到之后就犹犹豫豫的。”
叶世星确实在犹豫,他不想告诉计英,可又觉得那事在心里放不住。
他琢磨着开了口。
“我今日路过宋家附近的药铺,听见两个药童说话,两人说那宋远洲吐血昏迷了,昏迷之后总是在梦里喊话。”
计英怔了怔。
叶世星声音低了几分,看住了她。
“他总是叫着,‘英英,回来!’。。。 。。。是在叫你吗?”
话音未落,计英突然笑了。
“怎么会呢?师兄是忘了他表妹叫孔若樱了吧。他叫的一定是‘樱樱’,樱花的樱。”
叶世星愣了一下,转瞬回过了神来。
“瞧我犯了傻。你说的是,他定是在叫他表妹,他前几日不还刚从杭州回来吗?”
计英点头。
叶世星又重复了一边,“定是他孔家的表妹,同咱们没什么关系。”
计英笑着说是。
两人说完,突然不知该怎么接续聊下去的话题。
沉默里,空气奇怪的凝滞了几分。
叶世星有些慌张地换了话题。
时间不早了,叶世星也不便在此逗留时间太长,要走了。
计英送他回小楼里的开关门前,叶世星让她留步。
“你腿还没好利索,好好养着不用送我。”
他说着,忽的看住了她的眼睛,那双水亮的眸中清晰地倒影着他的身影。
叶世星心下快跳了一下。
他声音轻缓了下来。
“以前的事情别想了,以后的事情。。。 。。。我陪着你。”
叶世星说完,不等计英开口就离开了。
机关门吱呀一声关闭,叶世星的脚步声急匆匆远去了。
腿伤并未痊愈的伤隐隐作痛。
计英靠在门后,说不清为何疲累。
宋远洲喊的什么人也好,叶师兄说的这番话也罢,她这颗心就像是浸在了井水里,从始至终都是凉的,也许永远都不会热起来了。
她只想安稳地养好腿伤离开,去过新的生活。
在此之前唯一期盼,就是千万不要被宋远洲察觉她还活着,更不要让他察觉,她就活在他的眼皮底下。
她“死”了,和他之间的恩怨情仇既然说不清就算了,她只想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崭新的和宋远洲无关的生活。
仅此而已。
☆、第44章 第 44 章
再次醒来; 宋远洲也不知道过去了几天。
他默默地起身靠在了床头。
房中昏暗暗空荡荡的,药香盖住了室内的幽香,房中静的落针可闻。
但这样的静又是那么让人窒息。
宋远洲呆坐着看了很久。
他的眼睛里面有水光; 水光将昏暗的房间变得奇幻起来。
他在水光中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那身影细瘦,有时站在窗下,有时坐在博古架下的绣墩上,有时在床边走动; 有时卷过来潮湿的铺盖铺在地上; 要躺下去。。。 。。。
“不要睡地上。。。 。。。”宋远洲伸出了手去拦她。
她转身看了过来,他立刻拍了拍床沿,“到我身边来。”
可她摇了头; 转身向外间走去。
“英英!”
宋远洲急忙起身跟了上去,少女去了另一边的书案前。
她拿起墨要磨墨,他跟过去,她又放下墨展开了一副画。
是计家的园林画,她看得认真急了; 手指在上面点画着。
一时好像遇到了看不懂的地方; 秀眉皱了起来。
宋远洲走上前去,想替她解答一二。
少女低着头看得认真,他想将她圈在怀里; 但手一碰,水光里的身影又散了。
书案前和书架旁都没了人。
宋远洲一慌; 急忙回头去看,她又回到了博古架下面; 坐在绣墩上拿着针较劲; 好像在缝一双袜子。
宋远洲怕她又散了; 不敢靠近也不敢出声; 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她做着针线。
她来来回回地缝了拆、拆了缝,她不乐地眉头越皱越紧。
宋远洲一点都不烦,他只想就这样看着她,天长地久地看着她。
但她终究是烦了,嘟着红艳艳的唇不肯缝了。
水光里,红唇娇艳欲滴,宋远洲忍不住心里酸软的厉害。
她从绣墩上起了身,气哼哼地把袜子放进了存放他衣裳的箱笼里,端着针线筐要走了。
宋远洲赶忙上前去拦她。
“英英,不缝了好不好,以后都不做针线了,别走。。。 。。。”
可她还是散了,散在了他指尖下。
遍寻满屋,再也没了少女身影。
男人着了急,水光充满了他的视线,可少女就是不见了,甚至他推开门,廊下、院中也没有一个人影。
水光瞬间消失了,顺着热流滑落下来。
小厮黄普闻声跑上前来,“二爷。”
男人木着脸转头向屋里而去。
他不知道自己该去什么地方。
屋里仍旧空荡着,什么都没有,仿佛什么都从未有过。
直到他不知目的地站在了放置衣裳的箱笼前,好像想起了什么,急忙打开了箱笼。
箱笼里,静静躺着一双走线不那么歪扭的袜子。
这双袜子和其他袜子都不一样,宋远洲伸手碰去,好似烫地厉害,可他还是攥在了手里,紧紧攥在了手心里。
黄普不敢开口说话,哭丧着脸看着自家二爷如丢了魂一样,拿着一双袜子怔怔地站着。
但他刚要掩上门出去,后面突然传来了声音。
是哭声,厚朴的哭声。
宋远洲静静听了很久,最后拿着那双袜子出了门,向后面走去。
黄普试着拦他,可他还是继续向后面走着。
厚朴不敢再阻拦,一路跟着他走到了破败的废墟前。
没有二爷的令,这一片烧成黑灰的房舍没人敢动。
厚朴坐在地上拿着笔在地板上画画,一边哭一边画。
黄普想让他别哭了,宋远洲走上了前去。
厚朴用一只不是他常用的画笔,站着黑灰水,在地上点画着。
他画完了房舍,那一排房舍整齐俨然,正是废墟烧塌之前的模样。
他还画了葡萄架和房舍前的小桌。
小桌上摆满了小吃食,桌前坐了三个人。
一个小男孩和两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