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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深……”燕渟欲言又止。
“怎么了,哥哥?你觉得他不好吗?”
燕渟摇了摇头,“按照我们那个时代的想法,他的确有很多问题,不够完美,不过,我如今得了一个教训。”
“是什么?”
“这是两个的时代,我不能用以后的看法来看待他。”
“那你倒是说一下,用你本来的看法看他,他是什么样的人?”
燕渟看向徐幼宁:“真想知道?”
徐幼宁用力点头。
“在我看来,李深虽然很爱你,可是他不懂得尊重你。”
“尊重?”
“嗯,不过,现在想想,这并不是他的问题,而是这个时代的人所不能认知到的事情。”到了此刻,他深切的感受到从前课本学到那些话不是废话。
历史的局限性,并不是个人可以突破的。
李深不行,他也不行。
“不过,我看得出来,他跟从前的他不一样了,他在为了你努力的改变,所以,如果你愿意接受他,我觉得并不坏。”
徐幼宁非常意外,哥哥居然帮李深说话了。
“你见过他?”
燕渟点头。
“这个人,又骗我。”
“骗你什么了?”
“我担心你会杀他,所以一直帮着他隐藏身份。”徐幼宁越说越懊恼。
燕渟却笑了,“他倒没骗你,我一直是通过傅成奚同他联络的。”原来他们俩已经联络上了,所以,他们现在算是同盟了吗?
“哥,李深现在在哪儿?”
“我也不知。你放心,他会来找你的。”燕渟说着,站了起身,他定定看着徐幼宁,似乎想说什么,然而良久只留下一句话,“我另有一件事要办,今日不能再停留了。你,且保重。”
徐幼宁轻轻“哦”了一声,看着燕渟起身,往院子外走去。
天上的云渐渐散了,月光重新倾泻下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溶溶的月光中,燕渟的背影忽然模糊起来。
第135章
徐幼宁的日子又变成了一潭沉寂的水。
若不是枕头底下还放着燕渟留下来的火铳还搁在枕头底下; 她几乎都要以为,那夜的对月长谈只是自己的一个梦。
徐幼宁足不出户,月芽时常出去替她打探时局消息。
月芽说; 东西南北面都有人揭竿而起了,燕渟手底下的精兵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月芽还听说; 朝堂上请旨诛杀妖女的奏折越来越多了。
如今不仅仅是武将反了,文官们纷纷拿着笔杆子对徐幼宁口诛笔伐起来; 还有人写了长长的赋。
徐幼宁这辈子都没人为她作诗写赋; 如今突然多了这么多人为她写赋; 虽说是讨伐她的; 到底觉得新奇。
月芽给她念过几句,那些赋对她来说太过深奥; 她听不太明白,倒是卫承远在看过之后,白皙的脸庞气得通红; 当即写了一首反驳的论疏让月芽发出去。
徐幼宁反倒劝他看开些。
人家都要诛杀她了; 写几篇文章骂她; 算不得什么事。
从最初的震惊、不甘过后; 徐幼宁已经渐渐平静了。
她虽然只活了二十来年; 可她也体验了太多的滋味; 在鬼门关前晃悠过,也在富贵之地流连过; 便是真要死了,也没什么遗憾。
徐幼宁百无聊赖地在公主府里又呆了一个多月,终于等到了宫里的传召。
月芽不放心她独自出门,以婢女的身份跟着进宫。
徐幼宁乘着公主府的马车出去,马车上有公主府的徽记; 路过闹市时,隔着车帘都能听到外头的指指点点。
发酵了这么久,京城百姓都知道她是祸国妖女。
徐幼宁听着外头的谩骂声,佩服起李深的良苦用心来。
在府里对妖女的事没什么感觉,如今听着外头那些叱骂声,才真真切切的难受起来。
月芽抱着她的肩膀,安慰道:“都是些无稽之谈,公主千万别忘心里去,宫里今日要公主过去,肯定就是有法子解决了,别担心。”
见徐幼宁仍然士气低落,月芽开始噼里啪啦的说起话来,声音特别大。
她说的都是手头在办的案子,一说起来就滔滔不绝。
马车里一聒噪,徐幼宁听不见外头的指指点点了,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没多时,马车行到了宫门前,月芽终于噤了声。
“月芽,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嗓门这么大。”
月芽笑起来,“天天走街串巷的,嗓门不大怎么行?”
“我真佩服你。”
“佩服我嗓门大吗?”
徐幼宁摇头,由衷赞道:“从前你说想做捕快的时候,我总觉得你在异想天开,虽然我去哥哥跟前替你帮你求情,可那会儿你识字不多,又不会武功,我以为你很快就会从衙门回来,如今你真正成为了一个捕快,倒是我,跟你一比,真是一无是处。”
“我还不是因为你才能过这样的日子。不过,陛下真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人,居然不觉得我是在痴心妄想,还让所有的衙门都开始招募女捕快。”
“当时我记得也招募了不少女捕快,可是能做到的只有你。”
“不是这样的,”月芽反驳道,“千百年来,女子的职责都是生儿育女,那些想做捕快的女子没有我这么幸运。我虽然是个孤儿,可是我有公主殿下,我住在公主府不愁吃不愁穿,所以我可以全身心的做好捕快,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想。但是别的女捕快就不行了,年纪小的,家里就会催着成亲,年纪大的,又要带孩子做饭,哪里能像我这样自由自在的。”
月芽的一番话,令徐幼宁大吃一惊,她没想到月芽竟然想得这样多,这样深。
“这……都是你自己想的吗?”
月芽不好意思的笑道,“也不是我自己的想,就是有时候听你和陛下聊天,我就想到了这些。”
徐幼宁感慨道,“以前我总说羡慕庄敬姐姐活得自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哥哥便说,那是因为她是公主,普通人家的女儿能顾得住吃饭穿衣便是极好了,哪里能学这学那。我当时觉得很有道理,竟没有似你这么细想过。”
“公主要那么多事要烦心,不像我,成天无事,只能琢磨这些。”
正说着话,外头有人道:“殿下,步撵到了。”
两人止了谈话,下了马车,步撵抬着徐幼宁一路往岚云宫去了。
徐幼宁有些奇怪,她以为今日是哥哥找她。
当下倒是没有说什么,等到了岚云宫,宫人进去通传,没多时便见到奶娘牵着彻儿出来了。
奶娘对着徐幼宁福了一福,恭敬道:“奴婢带小殿下去御花园玩耍,娘娘在殿里等着公主呢。”
还特意把彻儿带出去玩,这架势,徐幼宁心中一沉,朝岚云宫中走去。
两个月不见,庄和已经很显怀了。
见徐幼宁进来,她朝旁边的宫女颔首,那宫女伺候着徐幼宁坐下,帮她净手斟茶过后,便拉上殿门退出去了。
“嫂子,见你气色不大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比起之前,倒是好了不少。”
庄和的眉眼间始终有一股忧愁萦绕,看起来跟平常不大一样。
徐幼宁是来到北梁之后才跟庄和熟悉起来的。
那时候的她,虽然远嫁到北梁,可她是燕渟的妻子,随时脸上都挂着笑。
“嫂子,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庄和给徐幼宁拿了一块玫瑰香糕,“这是我早上做的,你尝尝。”
“好。”徐幼宁只得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拿起了糕点,“比上回的方子更甜。”
“彻儿如今爱吃甜食,便多加了蜜。”
“单吃是甜了,配茶倒是刚好。”
说完这一句,徐幼宁也说不下去了。
“今儿找你过来,是因为陛下把你和卫大人定亲的仪式交给我来办。”
“嫂子,你如今身子不利索,一切从简就是了。”
庄和摇了摇头,“陛下说了,不能从简。你也不必替我担心,宫里这么多人,我就是最后拿个主意罢了。卫大人在京城里没有置办宅子,想着还是在公主府办这个仪程,你觉得如何?”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一切从简就好。”
徐幼宁当然不想再跟卫承远定亲,可是那夜燕渟一再告诉她必须定亲,他既然那样说,定然有他的道理。
还好只是定亲,不是成亲。
“我明白你的顾虑,不过陛下说,公主议亲该有的东西都要有。”
“哥哥在宫里吗?”
“我不知道。他近来都是神出鬼没的。”
徐幼宁正想说话,忽然瞥见庄和的眸中不知为何流出了眼泪。
“嫂子,怎么了?”
徐幼宁忙拿出帕子递给庄和。
庄和没有接她的帕子,任由眼泪从脸颊上滑落,她转过头,望向徐幼宁:“他的事,跟你说过吗?”
“什,什么事?”
“他的身份,他的来历,他的一切。”
徐幼宁怔住了。
那夜哥哥对她说的那些话,也同嫂子说了吗?
按照哥哥的说法,他是在见到自己的几个月前才变成燕渟的,那么对嫂子而言,等于是她爱的人已经换了一个人。
这件事对自己的冲击和对嫂子的冲击自然是不能同日而语的。
徐幼宁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嫂子……”
她有心为他辩解几句,可话到嘴边,发觉说什么都不对。
深爱的人换了灵魂,自己居然一无所知,这样的事,谁能接受。
“我真傻,居然被人骗得团团转。”庄和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那天他说过,他知道燕渟的一切,所以在别人面前,他可以掩饰得很好。
庄敬姐姐和嫂子都被他骗过去了吧。
“幼宁,你是知道的,对吗?”
“上月他来公主府见了我一回,我也是才知道的。”
“你能原谅他吗?”
徐幼宁微微颔首,然后迅速低下头,不敢去看庄和的目光。
她知道庄和无法原谅他,可是她不忍心骗庄和。
“他对你,的确是很好的。”
“嫂子,其实他对你……”徐幼宁有些说不下去了。
哥哥说,庄和是因为爱着从前的那个燕渟才会继续爱他的,反过来讲,他也并不是主动爱着庄和。
“他对我,也挺好的。”庄和的声音很轻,今儿不知为何,她的眼泪一直落个不停。
徐幼宁见状,终于忍不住道:“嫂子,在他告诉你之前,你怀疑过他吗?”
庄和摇头。
见徐幼宁再次低头不语,庄和轻笑:“幼宁,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连自己喜欢的男人换了人都不知道?”
“也许……也许你也喜欢他的,所以他即使有露馅的时候,你也不在意。”徐幼宁飞快地替他辩解过后,迅速头埋得更低。
“你这样以为吗?”庄和扬起脸,眼泪从脸颊上滑落到脖子里,
“我努力地回想自己跟燕渟这个人的一切。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燕渟的样子,那会儿他还只是个长相清秀的小孩子,他的神情总是很漠然,连正眼都不肯瞧我一眼。”
“你是因为他长得英俊喜欢他的?”
“嗯。”庄和想起从前,轻笑起来,“庄敬姐姐只怕也是跟我一样的。”
单论相貌,燕渟的确是出类拔萃的,惹来女子爱慕是自然的。
“幼宁,你知道吗?我回想自己是如何爱上他的,能想起的只有相貌。”
顿了顿,庄和又道:“你可知,我这辈子有哪些时刻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吗?”
“嫂子,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