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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是最疼她的人,可她不止是自己一个人的祖母,爹爹被人诬告,若是不能洗刷冤屈,自己又能得什么好呢?
于是徐幼宁抹了眼泪,朝着徐老太太笑道:“祖母,我好着呢,每日都是锦衣玉食,身边十几个人伺候。”
“什么?你身边有十几个人伺候?”徐幼姝的声音从屏风后头传出来。
因着老太太思念徐幼宁病倒,徐启平便叫徐幼姝搬到徐幼宁从前住的暖阁里来,这边房间不大,徐幼姝自是不满,哪里会用心孝顺老太太。
方才被徐启平训斥,她哭着跑回暖阁,越想越气,偷偷藏在屏风后头偷听老太太和徐幼宁说话。
一听徐幼宁说有十几个人伺候,顿时站不住了。
徐家上上下下的婢女厨娘婆子加起来才十几个人,徐幼宁一个人就有十几个人伺候,怎么可能?
徐老太太见着徐幼姝这模样,怒火攻心,却连训斥的力气都使不上来。
先前在院子里头,徐幼姝只顾看徐幼宁的腰身,这会儿在屋里光亮足,这才看清徐幼宁身上的衣饰打扮。
徐幼宁有身孕,素心没有给她涂脂抹粉,只用一支玉簪将她的头发绾起来。
那支玉簪碧绿碧绿的,没有一丝杂色,像春日刚冒出的绿芽一样。
再看徐幼宁身上的绛色纱衣,笼在衣裳外头,如烟似雾的,人都已经站在屋子里了,那纱衣还在飘动,怕是比蝉翼还轻。
素心见状,上前道:“回老太太和姑娘的话,如今我们姑娘屋里有两个大丫鬟,院子里还有十个丫鬟听差。另有太医、厨子,都是只伺候二姑娘一人的。”
徐幼姝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她本以为徐幼宁被人带走,一定每日过得十分悲惨,说是外室,其实就是要陪主子睡觉的奴婢罢了。
可眼下这阵仗……徐幼宁分明是去当娘娘的!
“二姐,你伺候的是什么人啊?他是要你给他生儿子么?可你没有名分,将来生完孩子怎么办呀?”
徐幼宁今日时间不多,懒得与徐幼姝多费唇舌。
“三妹,你先回去,我今日回来是想陪祖母说话的。”
“你一个庶女,还是给人做外室的,威风什么?我……”徐幼姝话还没说完,便被素心连扯带拉的轰了出去。
徐幼宁没想到素心斯斯文文的,力气竟然这样大。
旁边的妈妈见状,也跟着走了出去,将房门带上,只留她们祖孙二人在屋里说话。
“阿宁,你那丫鬟说的,都是真的吗?你当真过得好?”
“是真的。”徐幼宁擦掉脸上的泪痕,满脸欢喜道,“你瞧瞧我身上的衣裳料子,你摸一下。”
她抬起手,拿袖子在祖母苍老的手上蹭了蹭。
“祖母,你说,这是不是好料子?”
祖母眸中含泪,笑着点了点头。
徐幼宁站起身,把素心备的食盒拎到老太太跟前,“祖母,你瞧,今日回来看你,我特意叫厨房备了点心,你尝尝。”
徐老太太看了一眼,食盒中的点心样样精致,每一块都不重样,香气扑鼻,显然不是寻常的糕点师傅能做出来的。
只是她此刻,哪有吃点心的心思,她握住徐幼宁的手,颤颤巍巍地问:“阿宁,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徐幼宁将食盒放下,将手搭在徐老太太的手背上,柔声道:“他们不是什么乌七八糟的人,只是孙女已经答应他们,不能说出来。”
太子和贵妃都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厉害角色,祖母知道的越少,对徐家而言越好。
她已经把自己搭上去了,总要保得这一家子平安才行,否则便是白白牺牲。
徐老太太听着徐幼宁的话,更加悲从中来。
幼宁自幼心思纯良,一直在她的庇佑下长大,如今这样单纯的孙女,竟然学会安慰她,反过来庇佑这一家子。
虽然徐幼宁不肯说对方的身份,但是能平息徐启平在大理寺的案子,又能在宵禁后送徐幼宁回家,这样的人,就算不是王府也至少是公侯,绝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徐老太太看着一夕之间长大懂事的孙女,怎么能不难过呢?
徐幼宁一直侍奉祖母,怎么会看不穿老太太的心思,忙安慰道:“祖母别担心了,我真的过的很好,若是他们待我不好,怎么会放我回来看你呢?”
这倒是……
徐老太太一直以为这辈子到死都见不到徐幼宁了,今日她突然回来,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珍馐佳肴,带出来的婢子都是相貌举止不俗,院里还有十几个人伺候,日子应当是不难过。只是没名没分的,往后的日子都是不见天日。
“阿宁,徐家对不起你啊。”
“祖母别这么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没有徐家,也没有我的,原是该我报恩尽孝的。”见徐老太太总算不流眼泪了,徐幼宁想了想,又道,“祖母,我再悄悄告诉你一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居然忘记设定时间了,抱歉抱歉
第8章
“你说。”
徐幼宁凑近祖母的耳朵,“他们答应我,等我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会给我名分。”
“真的?”
徐幼宁美滋滋地点点头。
其实她自己还没有想清楚要这个“名分”到底是好还是坏,可是她知道名分可以叫祖母安心。
看着一脸欢喜的孙女,徐老太太长长叹了口气,脸上的愁容不自觉散去了一些。
“你站起来,我瞧瞧。”
徐幼宁乖乖站起来,徐老太太摸了摸她的肚子:“你这怀相极好,这一胎定能平安生下来。”
“是呀,御……太医也这么说,说我脉象沉稳,胎相稳固,所以他们才答应今晚让我回家来看祖母。”
“那你以后还能再回来吗?”
徐幼宁见到像孩童一般可怜巴巴的祖母,忍不住笑了:“您老别担心,有时机我会再回家看你的。祖母,你要好生吃饭,好生服药,将来我的孩子还要给你磕头要利是呢!”
“好,祖母这点私房都给我的玄孙子留着。”
看着祖母终于眉开眼笑,徐幼宁才稍稍安心。
正说着话呢,外头忽然有了敲门声。
“谁?”
“姑娘,更深露重,我们该回去了。”是素心的声音。
徐幼宁只得起身朝祖母拜了一拜。
“阿宁,这就要走了?”祖母紧紧攥着徐幼宁的衣裳。
徐幼宁点头。
今日出来的时候,东宫叮嘱过,至多呆一炷香的时间。
她不觉得难受,毕竟,太子能答应她回家一次,定然还会有第二次。
“祖母且安心休养,只要养好了身子,往后咱们有的是时间说话。”
徐老太太眸中又有了泪:“你不必着急回来,我既知道你过得好,心里便踏实了,你现在是双身子,哪有时常往外跑的道理,安心养胎,母子平安才是正理。”
“孙女知道了。那些糕点都是孙女孝敬你的,可别进了徐幼姝的肚子。”
“知道了,知道了。”祖母朝她摆了摆手。
徐幼宁露出会心的笑意,开门走了出去,这才发现外头除了素心,还有徐启平。
“阿宁,你这就要走了?”
“嗯,”徐幼宁点了点头,朝着徐启平拜了一拜,“爹爹保重身体。”
徐启平的眼神十分复杂,动了动嘴唇,终究只是道:“你也保重。”
徐幼宁往日在家中与徐启平的关系并不亲近,父女俩甚少有单独说话的时候,此刻徐幼宁也没什么可说的,只当寒暄了一句,径直往外走了。
刚出宅子,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宁宁。”
徐幼宁吃了一惊,回过头,果然见到巷子里站着那个瘦削的身影。
素心望见来了人,眉头一皱,将徐幼宁护在身后。
顷刻间便有两个黑影子从旁边飘出来,将那身影围住、一时之间,宁静的莲花巷里剑拔弩张。
徐幼宁知道是谁,怕侍卫出手伤了他,忙道:“素心,快叫他们退下,他不是坏人。”
素心闻言,方才对那飘出来的黑影使了眼色,一齐退到旁边。
徐幼宁望着巷子里的人,心中万千滋味涌上心头。
“承远哥哥。”她如从前一般喊着他,缓缓朝他走过去。
来人名叫卫承远。
徐家和卫家祖上是世交,徐幼宁和卫承远的祖父同在礼部为官,有一年发生了科场舞弊案子,两人受到牵连没了官职,卫家祖父一病不起,没等到冤情洗刷便撒手人寰,只留下了卫老太太和卫承远这对祖孙,靠着卫氏族中的接济勉强度日。
徐老太太跟卫老太太是手帕交,瞧着卫承远聪慧,将来必定出息,给卫承远和徐幼宁早早地定下了亲事。
那会儿徐家人都对这门亲事不以为然,不过徐幼宁一个外室出的庶女,老太太想做主,徐启平便由着她去了。
卫承远果然没有辜负徐老太太的期望,十一岁考为童生,此后一路顺畅,年仅十九岁已经有举人功名在身。
徐家人这才感慨老太太的智慧,还好早早地定下了卫承远,等他中了进士,别说是徐家的庶女了,便是嫡女也高攀不上。
“你……”卫承远看着衣衫宽敞的徐幼宁,哽咽得说不出话。
徐幼宁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想的跟他一样。
从他们定亲的时候开始,徐幼宁便认定自己将来要嫁的人是卫承远,这么多年,两人虽无逾矩的举动,彼此间总是有情意流动的。
卫承远悄悄送给她的物件,每一件她都收在自己的妆奁里,小心珍藏。
此刻看着伤心欲绝的卫承远,徐幼宁心中亦是难过。
可她不能难过,她得打起精神。
她竭力笑了起来:“听说祖母病了,特意回来看看她老人家。”
“自你走后,老太太的精神就不大好。”卫承远说着,终于忍不住道,“宁宁,他……他待你好吗?”
卫承远不知道他是谁,但看着徐幼宁的腰身,便知道木已成舟,覆水难收。
他放在心尖上的宁宁,已经成了别人的女人。
“挺好的。”这是徐幼宁的心里话。
太子替徐启平洗刷了冤屈,在东宫里锦衣玉食的养着她,还允许她回来探望祖母,她很知足。
“那,那便好。”卫承远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关于徐幼宁的一切,他都是从徐幼姝那里得知的。
徐幼姝说,徐幼宁为了救父,委身于一个年近半百的朝廷大员,给人家做外室。
这些日子,卫承远都是心疼、悔恨。
怜幼宁的处境,恨自己的无能。
“承远哥哥,礼部的会试是什么时候?”徐幼宁不想再谈自己的事,反过来询问卫承远的近况。
“还有十日。”
卫承远这样聪慧,徐启平自是重视,去年便去了书信叫卫承远来京城,在徐家宅子里辟了一间屋子给他念书,还给他找了一个书童伺候起居,好叫卫承远专心读书。
只是没想到,还没有开考,卫承远先等来了徐家退婚的消息。
“你苦读多年,一路过关斩将,如今终于到了会试,一定能有所成。”
“宁宁。”卫承远听着徐幼宁的鼓励,不禁悲从中来。
他在徐家借住的时候,一直都遵循礼数,不能跟徐幼宁时时相见。但同在一座宅子里,怎么都会有碰面的机会。每一回徐幼宁都会偷偷给他说一两句话,或是给他一个微笑,对他而言都是极大的满足,在他心里早把徐幼宁当做妻子一般对待。
但他万万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