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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山揉着惺忪醉眼,一脸茫然。
陈昌银才不管他听没听见,抓起他便往外跑。
才到半路,便看见邓其昌一行人围着秦宴正走过来,看着邓其昌洋洋得意的嘴脸,陈昌银满脸的笑意顿时凝固在嘴角。
他如今最恨的便是当日没能一刀将邓其昌砍死。
这个叛徒,陈昌银在心头唾了一口,随即强撑起笑去迎秦宴:“王爷,我还以为……”
话还没说完,陈昌银便有些哽咽,心头涌上酸意,剩下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憋来憋去最后也只说了句:“您,终于回来了……”
秦宴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段时日,辛苦了。”
邓其昌见不得自己被冷落在一旁,强行挤了进来,哥俩好似的揽着陈昌银的肩膀,余光却看着旁边尚且不清醒的李大山,意有所指的说:“我说老陈你怎么来迟了,原又和老李喝酒去了,瞧瞧他醉得这幅模样。”
秦宴治下向来严谨,战事纷扰之时,军中绝不允许饮酒作乐的事发生,如今关外的呼揭大军虎视眈眈,李大山作为先锋官,却在军营里喝得烂醉如泥,正撞在秦宴头上,怕是不是也要脱层皮。
看着秦宴沉默不语的模样,陈昌银心底暗暗发怵,一边恼恨邓其昌勾心斗角使绊子,一边懊恼自己一时高兴忘了形,竟忘了秦宴的忌讳。
邓其昌还嫌火不够旺,不遗余力的火上浇油道:“老陈啊,不是我说你,虽然你和老李关系好,却也不能任由他视军令军法于不顾啊,况且你们也不瞧瞧现在的情况,是能寻欢作乐的时候吗?”
陈昌银还没来得及反驳,便见秦宴竟如同赞同一般的点着头,甚至转身问邓其昌:“你的佩刀呢?”
这是要大开杀戒以儆效尤了。
“王爷要佩刀做甚?我瞧着老李也就偶尔犯这一回,这不是您不在军中吗,喝一喝也没什么的,就不必大施刑法了吧?”
邓其昌高兴得都快跳起来了,明明兴奋得眉飞色舞,却还装着欲拒还迎,将腰间的佩刀双手奉上。
陈昌银顿时便慌了起来,拦在李大山的面前,试图解释什么。
秦宴看了眼李大山,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另一只手手起刀落,人头落地血溅三尺高,喷洒在迎风飘动的军旗上。
陈昌银被温热的鲜血溅了满头满脸,露出两个黑亮的的眼睛,茫然无措的转动着,邓其昌死不瞑目的人头咕噜咕噜滚落在他的脚边。
抬手抹了一把脸,讷讷道:“王爷……”
秦宴用刀尖挑起那颗头颅,转身面向围在周围的延北军,还是那张俊美坚毅的脸,带着病态的苍白,脸颊上溅起的斑斑血点,平白为他添了杀意。
“邓其昌,与呼揭勾连,谎报军情,舆图作假,致使岷江一役延北军死伤无数,朝廷动荡百姓不安,今日斩于军前,以儆效尤。”
秦宴抬手,长刀带着头颅飞出,直直插在城墙之上,双眼掠过众人。
“若有旁的疑问,自管来我帐中寻我。”
*
呼律邪仗着秦宴中箭昏迷不知去向,带着一行兵马在大燕边境肆无忌惮,出入如无人之境,大大咧咧的走在官道上。
这个呼揭王子,确实有几分喜欢云妹,这两日也不曾急于与她鱼水之欢,甚至与她共乘一骑,便是云妹由始至终对他都是一张冷脸,他也不曾气恼。
是以,连带着周边的人对她也是恭恭敬敬,万不敢冒犯。
夜空中忽然响起一串“嘎嘎”声,呼律邪的几个副官并不以为意,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了与大燕的战事,言语间,莫不是将呼揭高高捧起,将大燕贬进尘土之中,有些得意洋洋的骑兵,趁着月明星稀,竟放声高歌起来,歌声嬉闹声,被凛冽的寒风带去很远。
无人察觉,周边的环境太过于静谧骇人,除了呼呼的风声,便是他们的说话声,就连一声鸟叫,爬虫的呜鸣,也没有。
笑闹声中,忽然响起战马的嘶鸣声,呼揭人眼睁睁看着最前方的呼律邪抱着云妹双双跌落下马。
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瞬,密集的箭雨铺天盖地的袭来,黑漆漆的官道忽然亮起了火把,数不清的大燕士兵将他们团团包围,原来他们竟在不知不觉间走入了秦宴的圈套。
为了行军方便,呼揭人早已将弯刀长箭收敛好,此时的他们犹如案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云妹机灵的很,老早就察觉出了不对劲,在分辨出疾风的叫声后,简直又惊又喜,下意识警备着,随时准备逃跑。
当呼律邪的马被绊倒,云妹一落地,便顺势往旁边滚去,趁着他不注意,毫不犹豫地扎进了旁边的密林中,和冯宣抱了个满怀。
变故发生之时,呼律邪的护卫便将他团团围住,护得密不透风,在他四下里找不见云妹之时,又见这铺天盖地的箭雨,便知自己中计了。
对面的灯火亮起,为首一人懒散的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一袭玄衣,身形挺拔,只是面容还稍显苍白没什么血色,这不是秦宴又是谁。
呼律邪双眸嗜血:“你竟然当真没死?”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呼律珍耍了。
秦宴凝眸看他,头一回对一个人这般生厌,便是蒋韶他也不过是觉得此人心机深沉,这呼律邪,其罪当诛。
冯宣将他的弓递给秦宴。
秦宴不与呼律邪搭话,顺手抽出箭筒里的箭,搭在长弓上,抬手,箭尖直指他的眉心。
食指微松,闪着寒光的箭矢,如疾风。
呼律邪下意识往后一退,拔腿便往后跑,企图借周边的人肉墙挡住这致命一击。
偏偏秦宴这箭角度刁钻,越过重重人墙,正中呼律邪后心。
秦宴淡淡的睨视他,却也不和他说话,只吩咐道:“抓起来,好生看管,他值钱。”
第五十六章
五月初; 上京城内渐渐开始流传起秦宴中箭身亡的流言,稍有些人脉的世家百官,也早已经得知此消息; 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 却不敢在朝堂上多问一句。
唯有些许不怕死的; 比如谏议大夫陈德瀚,再一次被人当了马前卒。
“启禀太后娘娘,近日上京传言纷纷; 都说摄政王已在北地中箭身亡; 延北军军心涣散; 不敌呼揭兵马,屡败屡战,已退守边疆数十里之外; 而娘娘时日不朝,圣上顾左右而言其他; 北地除了三个月前的捷报便再无消息传来; 臣斗胆一问; 是否确有此事?还望娘娘明示,以安民心。”
太和殿内鸦雀无声; 不少人感叹陈德翰当真是个不怕死的; 上赶着找虞太后晦气; 却也没人站出来阻止他; 一来,不光文武百官想求个真相,也要给百姓一个交代,二来,有人上赶着送死; 何乐而不为呢,只要火烧不到他们头上,都是好事。
虞妗自秦宴受伤的消息传来,便一直称病,朝会也只隔三差五的来,奏折过了三公之手便送去给了秦寰,落在旁人眼中,大有放权的意思。
长此以往,一些墙头草便坐不住了,趁着虞妗不在,当着秦寰的面挑拨离间,妄生是非,撺掇秦寰回收权柄,试图将虞妗彻底囿于后宫。
如今虞妗有孕已有五月,隆起的小腹藏都藏不住,上朝时唯有穿着宽大的冕服才能遮挡一二。
因此,虞妗索性遂了秦寰的意,明面上开始颓然放权,缩在桂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背地里指使着宋嘉钰将六部摸了个底朝天。
虞妗称制这么些年,余威犹在,加之军部还有虞雁北坐镇,十万虞家军驻扎在城郊大营,秦寰再有心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敢在蒋韶的授意下徐徐图之。
这日早朝,便是近日上京城流言四起,秦寰压不住了,又不敢信口胡言,他比谁都清楚秦宴对于大燕的意思,便是他这个皇帝没了,秦宴也不能倒,思来想去便拖着虞妗出来救场。
虞妗坐在鸾椅上,后背靠着迎枕,尽可能的放松身子,缓解长时间端坐引起的腰酸背痛。
“陈爱卿此言差矣,哀家前些时日才与摄政王通过信件,摄政王在延北军中好好的,何来中箭身亡一说,至于战报,如今天气回暖,在过个个把月上京便会入夏,北地这会儿更是堪比三伏天,夏日从来都是呼揭休整之时,两军休战,自然没有战报传来。”
“这等不实之流言,还有人信之传之,简直其心可诛,传哀家懿旨,不论市井朝堂,倘若还有人妄议此事,如数收监关押,仗责五十。”
不过是些场面话,自然是没什么人相信的,偏陈德翰此人死脑筋,向来是王权至上,虞妗说什么他便信什么,应了一声便退回队列之中,让好些人大失所望。
虞妗三言两语便将话头揭过:“至于哀家时日不朝,相信诸位爱卿都清楚,哀家自年节起便染了风寒,断断续续一直不见好,加之皇上年纪也大了,是时候独当一面,是以,哀家还政放权又有何不对?”
话音刚落,宋嘉钰带头下跪三呼“太后圣明”,唯有蒋韶意味不明的看着珠帘之后,不知作何想。
退朝以后,虞妗在御书房单独接见了宋嘉钰。
“你是说,工部有高阳王的人?”虞妗坐在案边,整个几案将她下半身挡的严严实实,露出瘦小的上半身。
宋嘉钰已经许久未曾见过虞妗,却依稀记得上回见她时,也没瘦得这般厉害,好似确是经历着大病的折磨。
见他看着自己出神,虞妗有些不虞,伸手在桌面上叩了叩:“英国公世子?”
宋嘉钰迅速收回视线,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确实如此,他本来藏得很好,臣几次排查都漏过了他,上回也不知是他大意了或是旁的缘由,臣偶然撞见了他与高阳王身边的侍从接触,顺藤摸瓜之下,便发现此人在工部的职位多番调动,像是刻意在工部走动,为的便是摸清□□的制作方式。”
“是谁?”虞妗神情肃穆。
“此人相貌姓名多变,目前查到的便有三人与他相似,臣发现他时他便叫李同,不知娘娘可记得?”
虞妗苦笑了一声:“是哀家过于自大了,自诩将工部牢牢握在手中,他们身家性命皆握在手,没想到竟有人如同鬼魅般多变,变幻着身份在其中潜伏。”
宋嘉钰安慰道:“娘娘不必自责,只怪此人实在是奸诈狡猾,”随后又问道:“娘娘,可要寻个由头将此人拿下?”
虞妗摇了摇头,说道:“秦震知道了□□的制作方式,而呼揭有了□□用来对付秦宴,由此可见,秦震早已经与呼揭有所勾结,他此番进京必然别有所图,暂且不要打草惊蛇,一切皆等秦宴回来再做定夺。”
宋嘉钰不明白虞妗在怕什么,高阳王是有带兵入京,可城郊大营的十万虞家军也不是吃素的,秦震若要造反,也得问问虞雁北答不答应。
“娘娘何不趁此机会将高阳王的党羽一网打尽?”宋嘉钰一面想,一边问出了口。
虞妗何尝不想将秦震拿下,偏偏她最忌讳的便是自己如今这越发笨重的身子,隔壁龟缩在长亭殿的齐漪也有了七个月的身孕,燕朝后宫先帝唯二的两个后妃,皆在先帝去后这么多年无故怀有身孕,此事若是传出去她和齐漪都会没命,她赌不起。
再一个便是秦寰的身世,对于此事秦震肯定是清楚的,否则不会如此大摇大摆的进京,还多番冒犯秦寰,摆明了不把他放在眼里。
怕就怕把秦震逼急了,当庭将此事公之于众,秦寰自然坐不住这个皇位了,哪这个位置该何人来坐?秦宴如今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