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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喇嘛却一时收住脚步,冷冷的对着何笑之藏身之处道:“这位朋友哪里来哪里去吧。”
何笑之听得他们说到万人屠,又听小姑娘叫是花阿姨,心里便有点怀疑那就是安,现下被喇嘛一喝,知道行藏已露,照以前的谨慎劲儿,他早该趁机收蓬,乖乖离开。但此时他心中全是那女子无望的叹息声,平地多出若干个大胆来,竟闪出藏身之地,点足一跃,向安飞奔而去,只想抓过安回去讨那女子欢喜。
大喇嘛也没挪身,等何笑之飞身近前,挥出空着的左臂一掌击向他往安探去的右掌上,何笑之识得厉害,收手不及,只得倒地一滚,非常狼狈地避过这一掌。安忙伸腿跳将下来,躲到师傅身后,但又忍不住探头出来看热闹,待倒地之人一个鱼跃跳起,她惊叫道:“师傅,是何笑之。”她心想,莫非这人已经知道是她捉了黄大块,来报复来了?
大喇嘛就着灯光一看,果然是何笑之,便也以为他是来找黄大块,点点头道:“你能躲过我这一掌已是不易,但王府里面你需也讨不了什么好处去。哪里来哪里去吧。”
安忙补充一句:“你放心,你师侄黄大块还是整块的,一块都没缺。”
两人本以为何笑之会得知难而退,不想他两眼迷茫了一下,摇摇头道:“不行,我今天一定要提你回去。”说完竟又蹂身而上,右手挥掌击向喇嘛,左手五指捏诀,走了个蛇形,直指躲在师傅后面的安。
大喇嘛见此只得身形一沉,双掌齐出,心想你既然不听劝,王爷又正派人寻你,我也不必怜惜你一身武功了。哪知旁边忽然如奔猿般窜出一人,二话不说,举叉直刺何笑之后心。何笑之正用心应付前面大喇嘛的凌厉掌风,哪里还分得出手来抵挡,只觉后心一凉,低头只见胸口露出个叉尖,拼着力气回头望去,却不是那个阿弟是谁?但此时他已油尽灯枯,连抬指张嘴的力气都没有,只索眼睁睁看着那阿弟稍一用力拔回铁叉,他失去支撑,一头栽地倒下,死不瞑目。
那阿弟收回铁叉往地上一插,冲着安伏地恭恭敬敬拜了三拜,这才逾墙而走。他自始至终都不发一言,把安师徒两人搞得一头雾水。见他走掉,安才问道:“师傅,这人是谁?干嘛拜你?”
大喇嘛道:“没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么一个使叉的。他不是在拜我,他拜的时候眼睛看着你,一定是拜你。”
安不解:“我有什么可以拜的?又不认识他。啊,对了,他一定知道我做了活佛师傅的徒弟,想先和我讨个近乎,以后大家方便。”见有卫兵过来拖何笑之尸体,她忙叫道:“哎,哎,别拖走,我还要用。”这大好机会她怎么舍得失去。
大喇嘛见众卫兵为难地看着他,只得道:“把人拖到马场那块大青石上去,明天我要仔细看看。”说完冲安摇摇头表示心里的反对,可他也知他的反对是怎么也拉不回安的心思的,只得道:“走吧,王爷也要等急了。”
第六章
平时安进多尔衮的书房厅堂直进直出就是,偶尔她还收轻脚步去吓多尔衮一跳。可这回她才走到正厅门口,旁边一个卫士即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安姑娘到。”冷不丁地一声,还真把安给吓了一跳,这才去注意门口果然多了很多卫兵把守,而且还多了几个着宫装的人。大家看上去都严肃得很,安这才明白多尔衮为什么要出动她师傅来叫她了,敢情事情真是要紧得很。
饶是她聪明绝顶,但这种见大人物的大场面还没碰到过,心里有点不知所措,回看师傅又旋了开去,只得硬硬头皮自己进去。好在多尔衮知道她不懂规矩,见她进来就招手让她站到自己椅子后面,安这才有心思看到底来了是谁。
只见正位上坐的是两个女人,虽然一身孝服,全无金玉珠钗,但看上去气质高贵得很,尤其是年轻的那个美丽异常,长着个丰润如玉的鹅蛋脸,眼梢眉角都似能不展而笑似的。安想道,这两女人能越过多尔衮坐到两个主位上,而多尔衮只能侧坐相陪,这一定是宫里来的皇后妃子一类人了。她们来能做什么来?不用说,一定是为她们的亲子继位来争取多尔衮的支持来了。嗯,这出戏一定精彩,王爷良心不坏,还特意叫上我来看热闹,我一定要好好帮他糊糊。
坐在多尔衮下首的范文程一见又是安,心想怎么又是她,这人到底是投了多尔衮哪个缘了,如此机密的会谈也会让她参与。看看对面的王府福晋,见她也似有疑虑的神色。倒是皇后和庄妃只和善地看了看安,没什么大的表示。
安本来是打点精神听着他们说话,可说了半天,发觉他们都是绕来绕去的,没说到她想的事上去。尤其是老的那个女人,很感慨地和多尔衮回忆了以前她怎么指着范文程来教多尔衮兄弟学识,平日里怎么和睦相处等等,而多尔衮也很感动的样子。但安知道多尔衮的心里一定很不以为然的,他那天晚上讲述自己经历的时候,可没提到这一节。听着听着安有点不耐烦了,原来老老实实站着的也没力气了,腿一软,扭股糖儿似的趴到多尔衮的椅背上,被多尔衮回扇敲了一记脑袋,可她做个鬼脸,并不打算继续站直。不过她总算知道了这两个女人一个是皇后,一个是庄妃。
绕了半天,终于听得那皇后叹口气道:“先大汗和大福晋过世的时候,你们兄弟也就福临那个年龄吧,哎,如今福临虽然也是贵为皇子,但这往后孤儿寡母的,我们娘儿几个的日子就要靠叔叔你来帮忙了。”旁边的庄妃虽然没说,但她那双会说话似的眼睛也在在说明了这一些。
多尔衮拱手道:“嫂子这不是折杀小弟了吗?小弟何德何能,敢插手宫中事务。但如是我爱新觉罗家里的事,小弟是一定会以理说话的。”
皇后沉吟了会儿道:“你既如此说,很好。皇上大行时候也没留下个圣旨指定谁来继承这个皇位,虽说扶立新君是国家大事,但又何尝不是我爱新觉罗家的家务事?这新君无论是立谁,家族里一定会起个不小的波动。叔叔对此可有过什么考虑?目前朝野上下拥戴叔叔继位的势力不小,叔叔可有这种打算?这儿也没外人,我们不妨放开来谈谈。”
多尔衮笑笑打了个太极:“这个万人景仰的皇位又有哪个不喜欢的?”
范文程在一边道:“可是王爷前有豪格阻着,后有几个幼齿皇子迫着,这个皇位王爷您坐得安稳?”
安本来不知道该不该插嘴,但见多尔衮手中的扇子往上竖了一竖,两人几天相处下来多有默契,见他这个动作,立刻明白他是有什么话不方便直说,要她小孩子说出来,如果不合,他大可以推说小孩子家口没遮拦,所以她大可以放胆去说。这一下她精神立刻来了,依然靠着椅背道:“范先生问得好。不过目前依我们王爷的势力来看,虽然会有一番曲折,但这个位置还是可以坐得安稳如山的,不过损失的将是大清累积若干年的雄霸之气。反过来说,如果我们王爷愿意牺牲自己一己之私,为大清将来的清风满天下做个让步,竭力辅佐其他贵皇子登位的话,那一定是全国上下全无异议的了。不过,这样一来,我们王爷自己就亏大发喽。”
话说完,多尔衮又一扇子飞过来,不过这回不是敲,而是在安头上来回拉了几下,别人看着或许以为他是在斥小孩子胡说八道,但安知道他是在赞她说得好。如今摆在皇后他们面前的问题是:我多尔衮可以让,但你得给我个与皇位相当的巨大利益。
皇后他们显然没预估到多尔衮还伏了安这个棋,赤裸裸一席话把形势全扭转到他一方去,原先准备的讨价还价言辞全然都得作废,不由一阵心慌。高手谈判最讲究的便是对场上主动权的把握,如果旗鼓相当,大家自可你来我往,作出种种手段,以谋取自己的最大利益。但如今安似是孩子气地一言点破,让大家都看到皇后一方手中掌握的牌不过是堆废纸,全无一点可资利用之处,情势优劣,高下立判。连安自己都没想到她的话歪打正着,有如此大的效力,她终究是经历有限,想的不过是帮多尔衮这个好友出口闷气,让对方明白他的牺牲而已。
还是庄妃反应快,见皇后一时噎住,便开口道:“虽是小孩子的胡话,但我们又岂是不知叔叔的委屈的。叔叔顾全大局,哪里舍去的,自有哪里来补上,我们怎能忘记叔叔的恩典。”
这一席话说得大方含蓄,虽没明说,但却是答应了如果你扶持我儿子当皇帝,自有我们来补偿你的损失。不过滑头的是她没说明价码。因她毕竟还不过是个妃子,儿子继位之事八字还没一撇,如今红嘴白舌拍胸答应了,人家也当她是没影子的事,反是白白失了身份,惹人笑话。但她至少表明了个态度,给多尔衮的思路标个明确方向,为自己争得点方便。
多尔衮不失时机地笑道:“有其母必有其子,福临小皇子虽然年齿幼小,但一看就是个聪明能干的孩子,以后一定可当大用。”也不明说,但已是首肯福临是个合适人选。
安至此才听出点刀光剑影来,自然兴奋异常。
皇后知道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话说到这份上,大家明刀明枪开条件出来得了。于是端起脸道:“新皇登基,因年龄关系无法自理朝政,需要有几位辅政的人选,我看叔叔年富力强,处事合理,是个不二的人选,其他……”
多尔衮不待她说出,插话道:“豪格性情刚勇,冲锋陷阵可以,但治国安邦就有所欠缺了。”
皇后本来打的是从皇太极那里学来的主意,想以豪格与多尔衮互相牵制,两下都不能独大,她们娘儿几个才可以从中方便行事,但不想被多尔衮先一步否定了。如今她们正求靠于他,手中又一张皇牌都无,自然不好再有二话,只得接着道:“叔叔说得是,我考虑的本就不是他,你看济尔哈朗可好?”
多尔衮笑道:“既是皇嫂深思熟虑的,哪里有什么不对的,以后小弟自会与济尔哈朗同心协力辅佐新君的。”
事情本是尘埃落定,大家都松口气的当儿,不想安却清清亮亮地道:“不对,王爷,我看汉人历史记载,辅政大臣或王爷基本没什么好下场的。最有名的例子就是一手扶着秦始皇取得天下的吕不韦。试想,除非做辅政的是个大奸臣,可以容忍小皇帝由着性子胡来,甚至象明朝魏忠贤那样把皇帝引入声色歧途,以方便自己把持朝政。一般的有点责任感的都会约束小皇帝的行止,培养小皇帝未来执政能力,言语间难免会有冒犯,如果摊在寻常孩子头上也就罢了,可知道自己是万乘之尊的人就会不一样,会把那些小怨小气都积累在心里,等自己当权那一天一概讨还,这点连一代君王秦始皇都逃不掉,可见是人之常情。另外,爱权之心也人皆有之,王爷你未来操持朝政,自然不会允许小皇帝不成熟的想法干扰你的全局考虑,这样一来,必然会因权力纷争产生矛盾,而且会随着小皇帝年龄增大而矛盾加剧。虽然你是为国为民,但在其他人眼里你却是挟皇帝自重,除非你真的这么在做,不给小皇帝一丝机会,否则你的下场一定可虑。”
这一点多尔衮倒没考虑到过,听了不由一楞。旁边的范文程此时已对安刮目相看,终于知道多尔衮与安关系的来由。他知道安的一席话别人不好说,似是太过赤裸裸了点,但以她小孩子的身份说来,谁也不好责备,但皇后和庄妃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