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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帝王-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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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未携带,眼前的甲士,荷甲带弓,有数百人之多,一部步卒于桥上阻塞通道,余者于桥头两边列阵,更有超过百骑左右游弋,随时准备冲过河床,踏上彼岸。
  桥上当先一骑,鲜衣亮甲,手持马槊,睥睨前方,不可一世。
  此人为孔循之子,唤作孔璋。
  距离郭桥百步时,赵象爻抬起手臂,百余青衣,遂分出两部,往左右列队,遥与河对岸马军相对。
  大雨淋漓,湿于青衣;大雨滂沱,溅于铁甲。
  赵象爻策马而出,于桥头而立,面对桥上甲士,浑然不惧,“尔者何人,为何拦路!”雨声不息,他说的话足以让对方听见,自己却也进入弓箭射程。
  桥上的铁甲将领孔璋,一抖长槊,冷哼道:“汴州接报,有马贼过境,直奔刑部押解的太原犯人而去。某奉军帅之命,特来察看,若有马贼,当斩不赦,遇见刑部官员,当护送离境!”
  赵象爻的声音穿破雨幕,在桥上传响,“马贼已被某杀尽,刑部官员与犯人,皆在某之身后,至于护送就不必了,我等自行离境便可!你若果真是孔节使所派,就让开道路!”
  宣武军甲士伫立不动,雨水打在甲胄上四散飞溅,飞溅的雨线连接一个个肩膀,仿佛练成一道铜墙铁壁,谁也无法撼动。
  孔璋冷笑一声,雨水顺着长槊锋刃不停滴落,“你说马贼被你杀尽,某怎知你便不是马贼?尔等百余骑,持利刃而横行汴州,事先可有通报汴州军府?你说你护送刑部官员离境,某怎知你不是要杀人灭口?!”
  赵象爻桀桀笑出声,“好!说的好!”他沉下脸,“如此说来,尔等既不会让开道路,也不会让我等离开?”
  孔璋微抬下颚,“下马,缴械,待某查明尔等身份,自然会给尔等应有之待遇。”他嘴角勾出一抹狰狞的弧度,“但若是尔等胆敢反抗,则必是马贼无疑,某只有按章办事了!”
  赵象爻瞳孔微缩,正要说话,身后有两骑上前来,却是青衣带着刑部员外郎,后者拿出刑部印信与官员告身,在马背上高高举起,本已虚弱的声音,再度如山洪暴发,“刑部员外郎马元直,奉命押解太原犯人进京,沿途州县,不得阻拦!尔等既为宣武军军卒,当知军纪律法,还不速速让开道来?!”
  他身后有百余青衣百余骑。
  百余青衣被雨水加身,雨水在脸上汇集成流,却没有人眨一下眼。雨水打乱了头发淋湿了衣裳,让他们看起来如同落汤鸡,但他们身形端正,如一座座山峦。
  战马轻轻打出两个响鼻,马蹄刨了刨泥地,烦躁不安。
  孔璋的目光从百余青衣身上收回来,嗤笑道:“员外郎不必多言,你等受制于人,言不由衷某能理解。你且放心,待某杀散马贼,将你等救出,你等自然也就不会再有无奈之举。”
  马元直闻言大怒,“某乃刑部六品命官,手持印信所到之处,便如大唐律法所至,你一介军卒,无视朝廷律法,是想造反不成?!”
  孔璋冷笑道:“员外郎不必恼怒,某怎敢对刑部官员不利?”说到这,眼神更见阴沉,“但若是马贼与宣武军动武,败退之际恼羞成怒,要了员外郎性命,那就不是宣武军的过错了!”
  话至此处,孔璋陡然一声大喝,“宣武军听令!”
  “我等听令!”数百宣武军甲士,轰然大喝。
  孔璋在桥上提缰挺槊,战马缓缓来回踱步,“马贼在前,挟持刑部官员,意图劫囚,今为我等撞见,当杀贼救人!”
  “我等领命!”数百甲士,横刀出鞘,箭矢上弦。
  赵象爻目中杀机爆闪,马元直怒火攻心,喷出一口鲜血。
  血洒桥前,被雨水冲散。
  雨落石桥桥不闻,桥前啼血血不见。
  咆哮风声声不住,金戈杀人人不退!
  ……
  赵象爻抽出横刀,大吼一声:“护卫员外郎!”
  马嘶阵阵,抽刀之声不绝于耳。
  而在这时,位于桥上的孔璋,正准备回到阵后,却突然举起手臂,“停手!”
  他在桥上,看到了阵后冲破雨幕,快速奔来的一队甲士。
  此甲非彼甲。
  当先的人,着五品官袍,策马而至,不避铁甲,不顾锋刃,奔至阵前,立马大喝:“刑部办差,余者退避!”
  正是带领两百甲士,前来接应马元直等人的苏禹珪。
  他看向铁甲冰冷、身材魁梧的孔璋,以书生之躯大声逼问:“尔者何人,竟敢拦刑部的路,是不知死吗?!”
  孔璋双目微沉,脸色也冷下来,比浸透雨水的石桥还要冷。苏禹珪身后,两百甲士踏泥而来,于宣武军阵后列阵,两者对峙,剑拔弩张,他心中如蒙一层阴霾。
  两百甲士,能胜不能灭,若是强行动手,今日之事,必将败露。对方要护卫刑部员外郎与太原犯人先走,孔璋这些人已是拦不下来。到时惹得朝廷震怒,宣武军就坐实了截杀朝廷官员与刑部重犯的罪名,将不得不反。
  是战,是退?孔璋一时左右为难,这个选择,他做不了主。
  面对苏禹珪的逼问,孔璋声音低沉:“刑部办差,某自然不敢阻拦。”
  “既然无意阻拦,陈兵桥上,意欲何为?还不退散?!”苏禹珪大喝不止,“甲士听令,上桥!”
  甲士头领张从直,闻声拔刀出鞘,“甲士跟某上桥,谁敢阻拦刑部办差,便是与朝廷为敌,与造反无异,立斩不赦!”
  二百甲士,齐声应诺,大步逼上石桥。
  孔璋瞳孔紧缩,苏禹珪如此强势,不给他思考权衡的时间,也不给宣武军退路,很是出乎他的预料。宣武军甲士眼见刑部甲士逼迫上来,而孔璋却不曾下令抵抗,只得向两边退却,桥上甲士,也只能下桥让出道路。
  苏禹珪冷哼一声,一马当先,从宣武军甲士面前驰过,直奔石桥彼岸。见到脸色苍白,鲜血染红官袍的马元直,苏禹珪双目通红,“马郎,一路辛苦,你且安歇,往下的事交给某来处理!”
  马元直勉强一笑,点点头。随即他想到什么,紧紧拉住苏禹珪,这个临死也不曾有半分软弱的刑部员外郎,此时双目含泪,“冯郎与周郎,殉职了……”
  苏禹珪怔了怔,低头咬牙,一字字道:“朝廷一定会让贼人付出代价,律法一定会为他们讨回公道!”
  马元直重重点头。
  甲士开道,骑队护卫,刑部官员与太原犯人,雨中过桥。
  数百宣武军甲士,目送对方在雨幕中离去。
  “孔将军,接下来怎么办?”
  孔璋目光阴沉,冷冷道:“他们能过得了这座桥,却未必出得了汴州!”
  ……
  行不过十里,赵象爻凑近苏禹珪,“宣武军远远跟在后面。”
  苏禹珪回望一眼,平静道:“孔循不会就此罢手的。”
  甲士统领张从直问道:“若是孔璋出动大军,届时该当如何?”
  苏禹珪看了一眼天空,雨打其面,“该来的总会来,该坚持的,一步不退!”
  张从直点点头,已是知晓该怎么做。
  再行十余里,距离离开汴州地界,便只剩下二三十里。
  天色将晚,旷野更显暗淡。
  苏禹珪忽然道:“停下来。”
  道旁有林,林前有一辆马车,六匹马拉乘,华贵至极。
  所有人都发现了那架马车。马车旁的护卫寥寥十余人。但众人都知道,雨幕背后,可能有千军万马。那一辆华贵马车,于众人而言,无异于黄泉渡船,在等着摆渡亡人。
  张从直恨恨道:“孔循竟然不惜亲自出马,这是铁了心要拦路了!”
  身前泥泞道,一望无际,道中有高山,难以逾越,苏禹珪平静道:“大雨落九州,何人能不在雨中?”
  赵象爻问:“何以应对?”
  苏禹珪道:“打伞。”
  他下了马,接过张从直递来的雨伞,来到气息微弱的马元直身前,他查看了一眼对方的伤口,已经泛白,他将伞递给马元直,语调平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可曾后悔?”
  马元直面色苍白,笑容却如沐晨光,“这把伞,该撑在所有人头上的。”
  苏禹珪点头,“你我皆已浑身淋湿,这伞还要不要?”
  马元直道:“天下人都已淋湿,这伞要不要?”
  苏禹珪露出笑容,“当然要。不要,身上的雨水,就永远不会干。”
  马元直望着手中的伞,双目渐渐涣散,“这把伞,真好……”
  苏禹珪又撑起一把伞,来到一名河东军甲士身旁,对方在先前遇袭时就已重伤,坚持过了郭桥,就断了气。苏禹珪把伞放在对方身旁,一言不发,默立片刻,即转身而走。
  径直来到马车前。
  车帘开,孔循下车,道上见礼。
  苏禹珪望着面前手握千军万马的地方节使,身稳如泰山,双目锐利,语调平缓有力:“节使来意,某已尽知,节使不必多言,恕某难以从命。无论节使是要接待刑部官员,还是要为伤者医治,我等都不会在此停留。”
  孔循笑容和煦,“阁下言重了吧?既入某地,某怎可不招待,哪怕只歇息一晚,也总能给某一些解释、赔罪的机会。”
  “莫说一晚,哪怕只是让节使见犯人一面,某相信犯人的口供都会变。”苏禹珪油盐不进,“天色已晚,我等还要赶路,节使请回。”
  孔循双眼微微眯起,“若是某这里有哪位殿下的手书呢?”
  苏禹珪目不斜视,“谁的手书都不行。刑部办差,只认刑部律令。禹珪此行,只认秦王之令。”
  “好,很好。”孔循面色转冷,“不见棺材不掉泪?”
  苏禹珪执礼而退,“告辞。”
  孔循冷哼一声,拂袖上车。
  回到队伍中,苏禹珪翻身上马,一把拔出佩剑,“有阻拦刑部办差者,有敢聚众劫囚者,无论何人,立斩不赦!”
  两百甲士,百余青衣,再度动身。
  他们的脚步,在泥地里留下一个个脚印。
  马车调转,就要离去。
  道旁的林子后,开始有黑压压的人群露头。


第743章 昔曾浴血为手足,而今天下皆同袍(二)
  原本孙芳传案,李从璟认为已经审讯的差不多,朝中已经揪出张春来、孙兴这样的重臣,只等太原相关案犯押解进京,就可以进入尾声,但汴州异动,却让李从璟发现,只怕这件案子比想象中还要复杂,所以案件审理工作,又重新开始了挖掘过程。
  牵扯出来的官员以张春来、孙兴为首是不假,如今张春来、孙兴守口如瓶亦是事实,但这并不意味着其它官员分量就无足轻重,也不意味着在李从璟重新花大力气后,不会有新的收获。
  当李从璟拿着最新案宗去找李嗣源的时候,却发现一向凡事按部就班、不惹人不惹事的尚书左丞相刘谋,正在神情颇为激动的向李嗣源诉说什么。
  李从璟进来之后,刘谋就熄了火,说了一番不痛不痒的话之后,就告退而去。
  李从璟不免好奇询问其故。
  李嗣源揉着眉心道:“孙芳传案,本已快要结案,如今又重新开始探查,且有比先前力度更大的架势,朝中有许多大臣,都来朕面前告状。”
  “告状?”李从璟一笑置之,告状当然是告他的状,“刘公如何说?”
  “还能如何说?”李嗣源略显烦躁,“无非是说你闹的动静太大,有大兴诛连的意思,有些过火了。如今新政即将进入下一阶段,正是用人的时候,更该汇聚众臣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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