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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马元举如此气急败坏地跑到自己家中,来相告此事,那无需再细猜了,这两条豺狗肯定想从顾惟庸这边下手,准备对自己不利。
果不其然,马元举示意康宝先坐下,然后轻声说道:“本官听见吴奎跟顾县令提及,前几日的何家灭门一事与你脱不了干系,因为你与何家素有仇隙,正好趁此机会对何家下毒手。”
麻痹的吴奎,还猜的真准。
这事儿,郭业也和康宝谈过,甚至将何家平日的丑陋勾当,还有自己与何家的恩怨都言无不尽的一一相告。不过这厮虽为大唐府兵校尉,朝廷的人,但是对郭业此举大为赞赏,举双手赞同。在他眼里,郭业对何家那手段,才叫雷霆霹雳,快意恩仇。
军中之人,在某些认知上,多半与绿林中人没什么区别,讲得就是一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至于是否有违大唐律法,那就不是他们所关心的了,这种弯弯绕绕的事儿自有文官去理会。
康宝很是不屑地扬了扬下巴,哼道:“他们现在掰扯这些旧账有个屁用啊?我兄弟做那事做得干净利落,一个活口都没留下,他们无凭无据,能有什么招儿?”
郭业细想了一番,当日何家之事的确做得干净,斩草不留根,谁也无法拿出证据说是他郭业指使的。
随即冷笑一声,问道:“马功曹,难道吴奎和谷德昭这两杂碎就想凭着红口白牙,无凭无据之事来给小哥我泼脏水。妄图在县令大人面前抹杀我率军独守孤城的功劳吗?”
紧接着,郭业从床榻上爬起,撸起袖子对着县衙方向恨声道:“呸!痴心妄想!”
“草他娘的,欺人太甚!”
康宝也从床榻上站了起来,一副准备动手干一仗的架势。
“不,不。”马元举摇头阻止道,“这事儿县令大人也说了,无凭无据之事,让他们二人不要乱说。关键是谷德昭那厮提议了一件事,直接戳到了县令大人的软肋上了。真是没想到这些人为了一己私利,阴险丑陋到这种地步了。”
嗯?
郭业稍稍冷静了下来,既然不是何家之事,那还有什么事儿能够阻止到迁升九品的脚步?
当即问道:“马功曹,请讲!”
马元举说道:“你我心知肚明,此次贼寇围城,县令大人借着去感业寺礼佛的由头带着家眷离开了县城,谷德昭呢?作为掌管一县治安的县尉,却在此紧要关头撇下满城八万百姓逃离出城,回乡祭祖。呵呵,皆是一群胆小如鼠之人。怕贼寇攻下城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郭业现下虽然冷静,但是不代表他有足够的耐性,当即有些烦躁地催促马元举道:“功曹大人,你的为人郭业清楚,有话你就直说,无需兜圈子。”
马元举脸带汗颜,毕竟是他极力主张和推荐郭业组织全县衙役守城的,如今却是心中有苦口难开啊。
但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此番功劳之大,已经超乎了你的想象。一个小县城竟然能将千人贼寇拒之城外,这无论是对于顾县令,还是吴奎,谷德昭,都是一份极大的政绩。谷德昭给县令大人进谗言,想三人将这份功劳瓜分,并,并将你剔除在外。”
“我草他姥姥,老子现在就带我手下六百儿郎灭了这三个狗日的!”
郭业未怒,旁边的康宝再次跳脚起来,这厮见过不要脸的,却还是第一次听见如此不要脸的事儿。
马元举再次赶忙将他拽住,示意他稍安勿躁。
而郭业也是劝慰了一句:“康大哥,你这份情义兄弟心领了。带兵冲击县衙并非小事,毕竟你隶属折冲都尉府,到时候被有心之人添油加醋一番,捅到益州刺史大人那儿,连你父亲康都尉都吃罪不起。莫冲动!”
此时的郭业早已没有了刚才从床榻跳下了的那番怒火,相反,他现在的神情极为冷静,异常地冷静。
当即,他问道:“马功曹,这么说顾县令也同意了谷德昭的提议?”
马元举摇头说道:“顾县令倒没有立马答应了谷德昭的提议,不过依本官来看,顾县令对这提议是极为动心。你要知道,县令大人窝在陇西县已经不是一年两年,因为没什么大的政绩而一直得不到升迁。而且你也知道,即便有些许功绩,却是因为他那个令他蒙羞的毛病,也一直耽搁着。如今这么大一份功劳摆在面前,他难道会不动心吗?”
说到这儿,他冲郭业讳莫如深地笑了笑,仿佛是在调侃顾惟庸那个结巴的毛病。
不过郭业现在哪里有心情和他开玩笑,自言自语地叹道:“是啊,凭他二榜进士的资格,怎么可能会不愿一路高升,怎么甘心一辈子窝在这小县城中当个七品县令呢?呵呵,照你这么说,顾县令之前应允我之事都他麻痹是放屁,他这次是想着卸完磨杀驴,过完河拆桥咯?”
马元举点点头,惭愧地说道:“郭业,本官心中有愧啊!”
马元举的确心中惭愧,若非他的坚持,郭业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留下来组织衙役守城,差点连小命都没保住。
如今击退了贼寇,又要被别人白白地摘走胜利果实,郭业忙活到最后,一根毛也捞不到。
郭业打心眼里真心没有怪罪马元举,如果真有怨恨,那也只是对言而无信的顾惟庸,贪婪无耻的吴奎,狼子野心的谷德昭。
“呵呵……”
郭业好像想到了什么,猛然发出一记笑声,对马元举说道:“马功曹,你真以为他们就能轻易夺走我的功劳吗?如今全县衙役皆听命于我,还有城南三百泼皮汉子归我驱使,在陇西县城他们能奈我何?难道他们就不怕我活着离开陇西县城,将他们的丑事捅到益州郡城中去吗?”
啊?
马元举也是一下错愕,因为情急没有想到这个关键,对啊,郭业又不是死人,如果顾县令他们敢将他的功劳夺走,难道就不怕这小子去益州郡城伸冤吗?
当即问道:“莫非你想越级状告?”
郭业咬牙哼道:“这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我绝不会这么去做。”
因为他知道,在任何一个朝代的官场中还有一个潜规则,那便是官官相护。
谁能保证益州郡城的府衙里面有没有顾惟庸的同年,同窗,这些都是古代官场纵横交错的利益纽带。
越级状告这种事儿,往往是吃力不讨好,最好的结局是两败俱伤,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最差的结局也许到了益州郡城之后,被扣个莫须有的罪名直接下了大牢。
“那……”
马元举是想问郭业现在他想怎么办,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怎么着也是自己拖累了他,心有愧疚地说道:“大不了马某人脱了这身绿袍不穿,也要替你讨个公道。郭业,你准备准备,咱们这就去益州郡府衙,击鼓鸣冤状告顾县令他们三人。”
感动!
听完马元举这仗义的话,郭业心中酸酸莫名感动,马元举啊马元举,真不亏你我相交一场。
但是事情并未如马元举想得那么悲观。
郭业晒然一笑,摇头说道:“马功曹,你这身官衣你自个儿还是好好穿着吧,也许,事情并非你我想象中那么悲观。难道县令大人就不怕我出此玉石俱焚的下下策吗?”
越级状告,郭业讨不到好,顾惟庸也捞不到实惠,也许传扬出去,他顾惟庸就会名声扫地。
巧取豪夺下属功劳这种事不是没有,但是要暗地里悄悄地来,你如果明目张胆搞得人尽皆知,谁他妈还敢跟你办事啊?
郭业相信顾惟庸的智商没有这么低下。
想通了这些关节,郭业反倒不急不恼了,悠哉悠哉地找了个圆凳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对着马元举和康宝二人悠然自得地说道:“现在我不能表现出急躁和不安,小哥我现在要学一位古代先贤,做好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
马元举和康宝异口同声地急急追问道。
第135章 谈判
“小哥今天就学一次姜太公钓鱼,坐等顾县令差人上门请我!”
郭业美滋滋地一扫此前阴霾,翘着二郎腿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哼着小曲儿。
马元举这次倒是和康宝脚步一致,相相对望一眼,彼此心道,大言不惭,这小子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郭业将康宝的小妹康芷茹当日赠送的手串掏了出来,置于手心,好似把玩一般自顾自说道:“顾县令想要我手中的功劳来给自己添加一笔政绩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他总得拿出差不多的东西来交换吧?这世上哪里有如此便宜的事儿,说摘桃子就摘桃子,真拿我这个挑水泼粪的种桃之人是个死人吗?”
这下在场两人都听明白郭业的弦外之音了,这小子是想以此次守城之功为筹码,和顾县令妥协谈判啊。
吱呀!
猛地一声,房门被推开,蹦蹦跳跳闯进了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赫然就是郭业的小妹郭小蛮。
如今的郭小蛮早已不是当日那个面有菜色,瘦不拉几的黄毛丫头了,如何郭家因为郭业的缘故,也不缺那吃肉买鱼的三瓜俩枣儿钱,一家人的身体都大有起色。
就连郭家老头郭老憨的气喘之病都渐渐痊愈,更别提正是长身体时候的郭小蛮,已然是脸色红润,红扑扑的小脸蛋配着大红绸缎袄子,简直就跟个喜洋洋般可爱。
郭小蛮见过马元举,更与康宝这些时日的接触,早已不认生。
进来房门后跑到郭业的身边,糯声喊道:“哥哥,刚才有公差来送口信,说是县令大人召你回衙门议事呢。”
嘶……
郭业还没怎么地,旁边的康宝和马元举顿时口中抽起凉风,面面相觑,果真被郭业这小子说着了。
“两位,瞅瞅,怎么样啊?”
郭业还是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冲着两人眨巴了下眼睛,哈哈一笑,牵着郭小蛮的小手走出了房间。
……
……
半个时辰之后,
县衙后堂,县令顾惟庸的书房。
书房还是那间书房,人还是第一次见面时候的两个人——郭业与顾惟庸。
不过却已然有了物是人非的感觉。
最起码在郭业看来的确如此,如果当初他面见顾惟庸,是抱着敬仰,忐忑,不敢冒犯的心情来相见的话,那么现在,郭业的心中除了鄙视,还是鄙视。
无他,就因为顾惟庸这结巴县令想要掠夺他的胜利果实。
伟大领袖教导过我们,凡是想要强占我们胜利果实的人,都是我们的敌人。
对付这样的人,我们必须秉承一个处事宗旨,那便是朋友来了有美酒,豺狼来了有猎枪。
此时的郭业傲然挺拔站在顾惟庸跟前,不卑不亢,再也没有之前的唯唯诺诺与小心谨慎,相反浑身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自信心。
因为在他看来,一个人或者一个国家,想要在谈判过程中取得利益最大话,想要在谈判桌上切下最大的一块蛋糕,那么他必须保持着高昂的战斗力,还有风雷都难以摧垮的自信心。
今天,他和顾惟庸的谈话亦是如此。
这不是一次上司与下属的谈话,而是谈判。
既然都谈判了,既然你都想将小哥手中的桃子给摘走,那爷们干嘛要给你面子?谁他妈惯的你臭毛病?
顾惟庸结结巴巴老半天,终于将想要表达的意思差不多告诉了前面的郭业,而后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仰在躺椅上,眯着眼睛仿佛不理外物般问道:“郭业,本县令就,就是这个意思,你,你意下如,如何啊?”